直到跡部的父親離開很久,跡部景吾也沒有鬆開摟住鈴木鈴花肩膀的手,反而不自覺緊了緊。
「跡部君。」
鈴木鈴花清麗的聲音驚醒了他,讓跡部景吾終於回過了神。
明艷動人的少女看向他,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陰鬱,雖然她已經盡力在掩飾了,那種因為短暫恐懼而流露出來的脆弱惹人憐惜,也引人犯罪。
「我們出去吧。」
她這樣說,顯然已經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跡部景吾也的確該回到宴會廳了,他消失的時間足夠久了。
「鈴木。」跡部放輕了力氣,卻沒有放下摟在鈴木鈴花肩上的手,「你剛才在怕什麼,啊恩?」
他問出來的話帶着隱忍,所有的思緒都纏成了一團線,密密麻麻地絞着心臟,繃緊而壓抑,理不清線頭,找不到線尾,從一開始就失控的關係剛剛鬆了些就又被人扯亂了。
她在怕什麼?
而這一刻,在亂成麻的心緒里,停留在跡部景吾腦海里的卻是這件事。
這甚至比他父親的態度更讓他在意。
跡部抱着她肩膀的手輕柔而溫和,可是他看向鈴木鈴花的眼神卻是銳利的,有一種探究和審視的冰冷意味,讓鈴木鈴花下意識地想要迴避。
她接過了跡部景吾手中的盤子,藉此擋住了跡部看着自己的視線。
「你在害怕。」跡部景吾安撫意味地拍了拍鈴木鈴花的肩,眼神卻沒有軟化,他能清晰得感受到手掌下細膩柔軟的肌膚傳來的溫熱觸感,和不易察覺的顫抖。
鈴木鈴花抬起眼睛來看他,他曾經無數次地在那雙美麗的雙眸里微微失神,也曾經無數次地被她眼中的示弱輕而易舉地打敗。
現在,他也同樣被她眼眸里流露的軟弱所打動。有那麼一瞬間,跡部景吾甚至想開口告訴鈴木鈴花。不要怕,他會保護她的。
可是下一秒,顯而易見的事實便狠狠撞進了跡部景吾的胸膛里,鈴木鈴花在害怕,她在怕什麼?
她是在怕自己會把她推出去嗎?
怕跡部景吾無法保護她?
還是說,她完全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
鈴木鈴花根本不信任他。
一點也沒有。
跡部景吾突然意識到了這個真相。無論他們有過多麼親密的時刻,有多麼親近的相處,鈴木鈴花眼中的他們和跡部景吾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她連那一點微小的恐懼都不願意展現給跡部。弱點只能留給自己信任的人,顯然跡部景吾不在鈴木鈴花的信任名單。
其實他早就察覺到了。
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跡部景吾自認沒有缺點,也是在不斷超越自己定下的各個高標準。可鈴木鈴花不一樣,很多人都認為她是真正完美的「公主殿下」。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完美,除非那不過是偽裝。
跡部景吾不喜歡虛偽的人,可是鈴木鈴花不一樣,在他眼裏是不一樣的,對他來說不一樣。無論是那種禮貌疏遠的溫和,還是帶點細微真實的親昵,跡部都不討厭。
他覺得,在鈴木鈴花眼裏,跡部景吾也應該是不一樣的。不是所有人只看得到的財閥繼承人,天才,優等生,網球部部長,帝王等等自己或他人加上的各種冠名,而是層層榮耀下,那個真實驕傲的少年。
不管別人看來,他優秀得多麼有多不可思議,跡部景吾都認為自己還可以做得更好。只是,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喜歡上某個讓自己心動的女生。
而感情,不是想做的好就能做得好的。
跡部景吾不止一次在鈴木鈴花這裏碰壁,他第一次心疼一個女生,第一次那麼在意一個女性,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心裏的鈴木鈴花早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符合自己美學的同學,值得欣賞的網球選手,可以培養的助手……
他看待她,漸漸變成一種男性看待女性的目光。
鈴木鈴花可以毫無顧忌地觸碰他,是跡部景吾自己給予的許可。
細密的線把他的心臟扯出痕跡,跡部景吾還是沒有移開刺探的眼神,因為他不想認輸,也想逼迫自己得到那個答案。跡部意識到,他們之間從來都是不對等的,鈴木鈴花從來沒有交給過他和跡部給予的等價的東西。
他嘗到高傲的自尊被踩了一腳的痛感,隨之而來的不忿和憤怒都沒有失望和悲傷來得沉重。
跡部景吾執着地又問了一遍,聲音沉沉,目光灼灼。
「鈴木,你到底在怕什麼?」
鈴木鈴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這種恐慌不是來自她為了達成目標的某種偽裝,而是她內在真正感受到的惶恐。
她告訴跡部的父親,她不是跡部景吾的女朋友,可是最終決定一切的是跡部景吾的回答,是他父親的想法。
鈴木鈴花的意志,根本不重要。
就像她無法決定自己的人生應該怎麼去過,自己的生命應該怎麼用,全部都是別人安排好的,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盡力把那些任務做好,完成了才可以繼續下去,可是繼續又是又一輪折磨。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掙扎着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討好取悅那些她根本不認識也無感的男人,表現出他們喜歡的樣子,騙人設局,賣弄顏色。但無論怎麼樣都好,她想活着!
鈴木鈴花知道,她遇見的這些少年都很出色,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愛慕者。
可是,她並不喜歡。
但這一切也與鈴木鈴花的意志毫無關係。
打開屬性版面,看着跡部父親的好感度兌換出來的生存點數,鈴木鈴花的手心出了汗。
兌換率很低。
那一刻她無法控制地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鈴木鈴花不能想像,如果她真的必須攻略那個男人,她會怎麼樣。跡部的父親是有妻子的,他的兒子甚至就是自己的攻略目標。
會不會真的有那麼一天。
她不得不違背所有的原則……
停頓了一會兒,鈴木鈴花才回視跡部:「我沒事。」
跡部景吾沒有說話,他只是摟着鈴木鈴花,直到他們回到大廳里,跡部也沒有鬆開手。
既然要是裝男女朋友,當然要裝得像一點,鈴木鈴花沒有掙脫,她把手中的盤子和空了的酒杯放到餐桌上,對上面擺放的精緻食物毫無胃口。
很多人來見跡部景吾,所以鈴木鈴花也不得不跟着他去應酬。
因為有她站在跡部身邊,主動上來或者被父母帶來示好的年輕女孩減少了很多,反而多了一些借着問好的機會來試探鈴木鈴花的男人。
轉了一圈,跡部景吾也放開了鈴木鈴花,承擔起繼承人的職責,融入另外的圈子裏去交涉,而無論是哪一個人際圈,他都是無可爭議的耀眼中心。
鈴木鈴花看了一眼轉過了頭,卻看到一個衣着雍容的女人從人群里出來,朝着自己過來。
這個女人保養得很好,精心打扮的妝容讓她看上去很華貴,沒有跡部的父親和跡部景吾那麼相像,但是她嫵媚的眉眼能看得出跡部景吾的影子。
……跡部的母親。
她沒有那麼直白,而是和鈴木鈴花打了聲招呼,不經意地對話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鈴木鈴花並不想這麼麻煩,所以便直接說了出來:「我不是跡部君的女朋友。」
「是嗎?」跡部夫人露出些許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怡然自得地笑起來,優雅不失氣勢,卻不咄咄逼人,「能被景吾親自邀請,你一定是他的好朋友,請盡情享受這場宴會。」
跡部夫人並沒有相信鈴木鈴花的話,也並不需要相信。
她當然看得出自己的兒子喜歡鈴木鈴花,又有誰能抵擋得住這個女生這般過盛的容貌,而她更自信的是,如果跡部景吾看上這個女生,那麼鈴木鈴花就不可能拒絕她的兒子。
無論現在是不是戀人,他們以後也一定會是。
當然,結婚又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了,戀人和夫妻是兩回事情。跡部夫人的眼神輕掃過鈴木鈴花艷麗的眉眼,做景吾的女朋友,這個少女已經夠格了。
交談了幾句之後,跡部夫人很快就離開了,就像她的丈夫和兒子,她也有很多社交活動。
想到了什麼,鈴木鈴花皺起了眉。
等在一旁忍足侑士走到她身邊,好笑地看着她煩惱的樣子,「被敲打了?」
想到跡部夫人笑語盈盈卻暗藏深意的模樣,鈴木鈴花看得出她的意思,食指輕叩玻璃杯麵,放下了酒杯。
「她很客氣。」
聳了聳肩,忍足侑士加深了笑意:「答應當跡部的擋箭牌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這種情況的。」
「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
「你覺得會如何?」
「我還以為……」鈴木鈴花斜了一眼笑出聲的忍足侑士。「會有一個未婚妻出來指責我插足。」
「未婚妻?」忍足笑着搖了搖頭,「你也想得太早了。」
跡部這種家世,怎麼可能這麼早地訂下婚事,沒有挑選個幾百遍,他的母親肯定不甘心,何況還要看跡部景吾他願不願意呢。
想到這裏,忍足侑士看了看鈴木鈴花:「不過這麼說起來,如果道明寺家的千金小姐沒有大跡部那麼多的話,說不定他們會訂婚吧。」
不過,虎視眈眈的赤司財閥會不會允許這種聯姻,就不知道了。
「那你有嗎?」
被這句話噎了一下,忍足侑士終於笑不出來了。「謝謝公主殿下的關心,但鄙人目前還是自由身。」
「我還在想,你們是不是都已經訂婚了呢?」鈴木鈴花看到他鬱悶的樣子鬆開了眉,露出了一點微笑。
「我們還不至於吧。」這話忍足說得十分真心實意,「未成年就套上枷鎖,那也太慘了。」娃娃親之外,過早訂下親事,大多都是有問題,不是賣兒女,就是有見不得的交易。
「鈴花!」
芥川慈郎在餐桌對面喊鈴木鈴花過去,他旁邊的向日岳人好像從彆扭中恢復了過來,逼問鈴木鈴花剛才去哪裏了,讓她不得不解釋了一下。
樺地崇弘拿了一個超大的盤子,方便讓他們享用美食,又不用到各個桌子上來回跑,他避開芥川慈郎伸出來的手,遞向了鈴木鈴花。
「謝謝。」她在上面拿了一個巧克力味的紙杯蛋糕,「樺地君。」
拿了一杯插着吸管的飲料走過來,宍戶亮走過來,他的身邊是剛從交談中脫身的瀧荻之介,而日吉若正在不遠處。
一切又變得熱鬧了起來,從剛才一直隱隱籠罩着的陰影和沉重漸漸消散了一些。
「鳳君呢?」鈴木鈴花發現少一了個人。
「長太郎他碰見熟人了。」宍戶亮看向一處示意鈴木鈴花,「在那裏。」
鈴木鈴花看到鳳長太郎正在和一個身材欣長的少年談話,那個陌生的少年發現她的視線,看了過來。
「那個人……是鳳秀見吧。」忍足侑士隔着一段距離打量了一會兒,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順着視線看過去,鈴木鈴花問了一句,「鳳君的堂哥?」
「恩,是鳳主家的二男。」瀧荻之介回答了鈴木鈴花的問題。
瀧收回了目光,微微凝眉低語:「奇怪,他們向來遠離三大集團之間的爭鬥,竟然會來跡部的生日宴。」
鈴木鈴花依稀知道是跡部、道明寺和赤司三大日本經濟巨頭,其他的她就不太了解了,明智地沒有插話。
「他快要從櫻蘭高校畢業了吧。」忍足笑着補充,「這個年紀大概要套上枷鎖了,套不套得上就得看他自己了。」
知道忍足侑士話中的意思,鈴木鈴花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說什麼鬼話呢,侑士。」向日岳人皺着眉瞪了瞪忍足,然後轉頭給鈴木鈴花遞了一份食物,「鈴花,快嘗嘗這個,超級好吃啊!」
鈴木鈴花捧場地拾起一塊來,正要遞進嘴裏,就看見那一邊的鳳長太郎和鳳秀見一起走過來。
鳳長太郎還稚嫩的臉上帶了點猶豫,他小心又怪異地看了鈴木鈴花一眼:「鈴木前輩……那個,這是我的堂兄,他……」
比長太郎高出不少的少年上前一步,走到鈴木鈴花面前,裁剪合身的墨色西裝勾勒出他高挑的身材,「仰慕已久,你好,我是鳳秀見。」
圍在鈴木鈴花旁邊的冰帝少年們都看向這個上前的櫻蘭高年級前輩,他們並不愚蠢,完全聽得出來,那句仰慕已久,絕對不只是客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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