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死轟動了整個村子,前來弔唁的人很多,大伙兒看到我把大伯的屍體放在炕上,連具棺材也沒有,紛紛說我不孝順,白眼狼。
我什麼也沒說。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才找到花伯伯,把大伯的死跟他說了。
花伯伯是村里年級最長的,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找他主事,我以為他會幫我,沒想到花伯伯聽完說完後,臉色登時變得煞白。「天兒,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還是找其他人幫忙吧。」
花伯伯說完便要走,我一把將他拽住:「花伯伯,您都幫不了我,其他人更幫不了了。大伯生前和您關係最好,難道您忍心看着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似乎我的話說到他心裏去了,花伯伯看了我一會,終於鬆口:「我也不想看着德海死的不明不白,可、可這件事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你大伯他、他是被你姐姐害死的。」
我渾身一顫,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說啥?」
「天兒,你姐姐死的時候,你還小,不懂事,可花伯伯我卻清清楚楚地記得,你姐姐的死比你大伯還要詭異啊。她是被人吊在樹上的,身上被畫了很多古怪的紋身,腳底和頭頂都被扎了幾個大窟窿,真是太慘了,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能對那么小的孩子下得去那麼重的手。當時我們怕嚇到你,就沒敢告訴你,連夜讓你姐姐的屍體入土為安,可這也不能消除她的怨氣。」
「後來你大伯來了,將你姐姐的魂兒關在棺材裏,讓她出不來,才保你這十年相安無事。可最近兩年,你姐姐的怨氣越來越大,連你大伯也困不住她了。你大伯困了你姐姐十年,你姐姐恨你大伯,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大伯算賬。」
我聽得瞠目結舌,同時也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這怎麼可能!姐姐怎麼會害我?」
可細細想來,和大伯在一起這十年,我一次也沒夢見過姐姐。在我們這裏,有一種說法,夢見已故的親人,是那親人的魂兒進入夢裏。而這十年我一次也沒夢見過姐姐,是不是…;…;
「不,我不相信。花伯伯,這些都是大伯告訴你的?」
花伯伯點點頭:「對,不過,那都是你大伯喝醉的情況下告訴我的。你大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他也做好了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的準備。雖說你姐姐不會要了你的性命,可她要借你的身體尋找當年害死她的兇手,會折損你的陽氣,輕者,你可能會生一場大病,重者,則可能害你一輩子也…;…;」
「也什麼?」
花伯伯嘆口氣,繼續說:「也結不了婚。被陰氣侵蝕的太厲害,是會傷到命根子的。你可是葉家的獨苗,你大伯把你看的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當時我聽他說完,也是不相信的,覺得是他胡說八道,可現在,不得不信吶!天兒,你姐姐積攢了十年的怨氣,連你大伯都對付不了她,我一個糟老頭子,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天兒,你大伯臨死前有沒有說過讓你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要再回來之類的話?」
「說過。」我沮喪地回答。
花伯伯說:「那等葬了你大伯,你就趕快走吧,別辜負了你大伯的一片心意。」
我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花伯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晚上,我一個人守着大伯的屍體,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我不相信花伯伯說的話,但腦子裏總是控制不住地亂想。
到了後半夜,那首詭異的童謠又唱起來了。我歇斯底里地對着空氣大喊:「誰?你到底是誰?有本事你出來啊!」
「呼!」蠟燭突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我連忙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顯得特別刺眼,我在屋裏巡視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將電燈開關打開,屋裏一下子亮堂起來。
我回到老房間,看到炕上的情形,頭皮瞬間就奓開了——大伯的屍體沒了!
我把老房間找了個遍,也沒看到大伯的屍體。這老房間只有一扇窗,一個門,剛才我一直在門口,沒看到有東西進出,大伯的屍體肯定不會從門口沒了的,那就只剩下窗戶了。可窗戶上還有花雕呢,密密麻麻,其縫隙只能容一隻鳥通過,大伯那麼大個人,總不可能從縫隙里鑽出去吧!
而且,大伯已死,這是所有人都親眼看見的,他總不可能自己跑掉,或者藏起來吧!
腦子裏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是姐姐回來將大伯帶走的?
我不想這樣想,但自從聽花伯伯說了那些事之後,就克制不住地老往那方面想。
當下,我披上衣服,找到花伯伯家。
這深更半夜的,我敲了半天的門,屋裏的燈才亮起來。花奶奶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問道:「誰呀?」
我回答:「花奶奶,我是天兒,我找花伯伯有點事情。」
然後我聽到花伯伯的聲音:「是天兒,我出去看看。」
花奶奶故意扯着嗓子喊:「看什麼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老命了麼,大半夜的,誰知道外面的是什麼東西。不許去,睡覺。」
我們這裏講究很多,其中就有一條,夜半不出門,說是夜裏陰氣重,是鬼魂活動的時間,要是你聽到有人在門外叫你,你答應了,但你開門,門外卻什麼也沒有,那就是遇上鬼叫魂了。不出三天,被叫了名字的人鐵定要大病一場。
花奶奶肯定知道門外站着的不是鬼,而是我,要不然她也不會回應我。但她故意這麼說,大概是她也知道花伯伯白天對我說的那些事情,怕姐姐找上花伯伯,所以不讓花伯伯管我。
聽着花伯伯和花奶奶吵架,我心裏很不是滋味,說了句「沒事了」,便轉身回家。
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夜很涼,但沒有我的心涼。夜很孤獨,但沒有我這瘦弱的身影孤獨。
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對着夜空中喊道:「姐姐,是你嗎?如果是你,請你不要傷害大伯,我會替你找到兇手的。」
沒有任何回應。
倒是有一隻貓突然從草叢裏躥出來,嚇了我一跳。
回到家裏,我怎麼也睡不着,也不敢進老房間。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怕忍不住想起大伯,十年如一日地照顧我,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從不理解他。我曾怪過他,為什麼他來了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姐姐?還有姐姐的死,稍大一點的時候,我也曾想過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可每次我向大伯提及此事,他總是嚴令我不許過問。
也許就是從哪個時候開始,我對大伯除了疏離,就只剩下理所應當的「你該照顧我」。
現在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覺天都亮了。
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灌了鉛一樣,好想睡一覺。我剛躺下,門外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葉天,開門,你給我開門。」
門開了,是花奶奶,一臉怒氣沖沖的樣子,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被打懵了,強忍着沒有發作。「花奶奶,你…;…;」
「你個挨千刀的,你害了我老頭子,我跟你沒完,我要殺了你…;…;」花奶奶一邊哭着說,一邊撕扯着我的衣領。
哭聲吸引了左鄰右舍,王嬸趙嬸劉嬸都出來拉花奶奶,問她怎麼了?
花奶奶嗚咽着說,我昨天晚上敲了她家的門,今天早上,花伯伯就醒不來了。她說一定是我把姐姐的魂兒帶到他們家了,姐姐把花伯伯的魂兒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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