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呢喃着念道:「永遠不必回頭,也不必再回頭了麼?」
曼文點頭:「是的。」
楚歌笑了一下,撐起下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很久很久前的她自己。
曼文猜不透,乾脆也不猜,只是坐在那裏陪着她。
她覺得楚歌是個聰明人,她會想通的,果然過了沒多久,楚歌說:「走吧,下班回去吧。」
&你呢?」
&也就回了。」
&不,我送您?」
楚歌搖頭,神色雖然溫和,但態度很堅定。
曼文就也沒再堅持,不過到底不放心,在樓下一直等到楚歌下來,她才離開。
楚歌開着車,漫無邊際地轉。
其實晚上還有個應酬的,但她不想參加,就叫別人替她了。
她也不太想現在就回去,狀態不好,她很怕敏感多心的楚卿會看穿。
隨便找了個地方吃了點東西,吃的時候看到電視上在放本地新聞,湄河治污工程有了最新進展,寶益投資日前宣佈將正式參與湄河的治理以及開發。
楚歌停下筷子,看着新聞標題上的「寶益」兩個字蹙了蹙眉。
是寶益,而不是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頂恆。
頂恆是屬於整個林氏,而寶益,僅是杜慕自己建立的一個投資公司,完全獨立於頂恆之外。
所以,他這是打算自己獨立來運作這個項目?
其實楚歌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杜慕就算想參與湄河治污,在頂恆內部,也不會進行得太順利。
她還以為,他會選擇跟那些股東們鬥智鬥勇,沒想到他更乾脆,直接獨立接下了這個項目。
這不光光需要勇氣,還需要很多很多的財力支持。
他這是要……孤注一擲了麼?
楚歌閉了閉眼睛,不得不說,即便在一起再久,她還是不清楚那個男人在想什麼。
屏幕上,寶益的現任ceo正在鏡頭前侃侃而談:「這是個利國利民的項目,寶益雖然是商業公司,需要考慮商業利潤,但是我們更着眼於未來,我相信,一個花草繁茂、水清城綠的城市,是所有人的追求和嚮往……」
楚歌的感覺是,嗯,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老實講,杜慕的世界,離她總是很遙遠。
當她還在苦哈哈地想着把新億隆做大做強的時候,他已經在考慮城市綠化與經濟發展的和諧性了。
她才不相信,他真的會為了她才一擲千金去接這個項目,楚歌堅信,杜慕首先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其次,他才是男人。
放下筷子,楚歌驅車去了大學城,她到的時候大學城裏正熱鬧,她也沒進去,將車停在路邊,給唐文安打了個電話。
唐文安哼哧哼哧跑出來,跑出一頭的汗。
有一段時間沒有見,他看着仍很單薄,只是膚色略黑了一些,這顯得他的一雙眼睛也似乎深沉了很多,不再那麼清透明亮,像個孩子。
已經是個大男孩,很接近於男人了。
楚歌的目光沒怎麼掩飾,唐文安被她看得臉紅:「怎……怎麼了?」
一開口,還是那個熟悉的唐文安。
楚歌笑,收回目光:「我看到你上個季度的成績了。」
唐文安一瞬蔫了下去,哭喪着臉:「對不起,我沒做好。」
楚歌沒有安撫他,只是問:「那你看出問題所在了嗎?」
&是經驗不足。」
楚歌搖頭。
&是什麼?」
那是什麼?
當年,她記得自己也這樣問過杜慕。
其實唐文安的成績比起當年的她真是要好太多了,至少他進了百名以內不是麼?而她在第一季度的成績,是成功墊底。
所以當時杜慕給她總結原因,說了三個字:「傻大膽。」然後問她,「因為是虛擬資金,所以你就可以放肆衝殺麼?」他的話,哪怕在如今的她想來,仍舊是冷漠而毒辣的,他說,「楚歌,如果你對資本沒有敬畏之心,那麼,你就永遠不要角逐到資本市場之中去。」
楚歌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下,望着唐文安說:「在資本市場裏,經驗永遠都嫌不夠,關鍵在於兩個方面,一,眼光,二,膽量。你眼光其實還不錯,但是膽子太小了。」或許拿杜慕的話說是,唐文安對資本的敬畏之心太過。
她讓他打開手機登錄賬號,和他一起分析他操作過程中正確與失誤的地方,末了,從包里拿出一賬卡:「這裏是一百萬,你可以先介入一下,選什麼品種,你自己考慮。」
唐文安像是嚇到了:「為為為為什麼……不是說等我拿到前三才開始的嗎?」
楚歌看着他要崩潰的樣子,忍不住嘆息,講真,她真不知道唐致遠看到這樣的唐文安會怎麼想,一個出身那樣家庭的孩子,一百萬的資金操作都沒有勇氣。
不過,這樣才好不是麼?這樣,日後對唐致遠和林敏嫻的衝擊才會足夠大。
楚歌笑了笑,不由分說把卡塞到他手裏,柔聲說:「拿着,多大的事?你得明白,不管是一百萬還是五百萬,在資本市場裏,它連個水花都掀不起,所以,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再說了,虧了也無所謂,還有我。」
她已經不想再去糾結杜慕為什麼要對她進行催眠了,也不想去想,那一部分讓她害怕而又總無法想起來的記憶是什麼。
就像曼文說的,如果她足夠強,那就沒有什麼能再傷害得了她。
她以前也一直是這麼想的,只是,這段時間,魔怔了。
現在,她要糾正自己,做好自己真正該做的事。
唐文安卻看着她,聽着她那句簡簡單單的「還有我」,一時說不出話。
見他低着頭像是要哭,楚歌忍不住伸指輕輕戳了戳他:「喂,唐文安,你今年多大了?」
輕微的哽咽聲:「二十。」
楚歌微笑着望着他:「二十歲,可以談女朋友啦,還這么小可憐的樣子,怎麼辦?」
唐文安的臉一下紅透,不過總算沒有真的哭出來。
聽到她說「可以談女朋友」,他的心狂跳了一下,拿眼偷偷去看她。
卻只看到她笑盈盈的眼和臉,那樣明媚、動人,然後眼前的面孔,總是會不由自主,和那夜眉山上的臉混在一起,組成一個獨一無二的、讓唐文安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再不能自拔的楚歌。
他鼓起勇氣,問:「那如果我有問題,能去找你嗎?」知道她的顧慮,他又急急補充,「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楚歌覺得好笑:「那你要怎麼才能讓別人不知道?」
&在你住的那片找了個家教,每周六都會去上課。」
楚歌很驚訝:「你知道我住在哪?」
唐文安呆住了,過了會才弱弱地說:「聽……聽人說的。」
&雅?」
他點頭。
楚歌笑了一下:「行。不過我周六不一定在,反正你過去就先給我打電話吧。」
唐文安高興的點頭,傻兮兮地笑,卻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青春又陽光。
楚歌看着也忍不住笑,心情好似都明朗了不少。
離開大學城後,楚歌就打算回家了。
路上卻接到杜慕的電話:「在哪?」
倒讓楚歌一時有些恍惚,過了會才說:「準備回家。」
杜慕說:「見個面吧。」還給出一個讓楚歌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的理由,「加爾先生那邊有消息了,見面說。」
他的情緒一向內斂,好或者壞都沒辦法聽出來。楚歌不明白為什麼有消息了加爾不直接通知她,還要通過第三方轉告……也許是結果不太好?
有些惴惴地趕去約定的地方,杜慕已經等在那了。
他獨自一人坐在那裏,很難得居然什麼都沒做,只是只手撐頜坐在那兒靜靜發呆。
旁邊煮着茶,一室茶香,氣氛倒是足夠安逸,就是瞧在楚歌眼裏略驚悚——發呆這樣浪費人生的事,怎麼看,也不像是杜慕會做的。
她一時倒有些不敢進,還是杜慕淡淡地看過來:「怎麼了,要去外面說嗎?」
楚歌被他噎了一下,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去。
她在他對面坐下,他提過茶壺替她倒了一杯水,是才煮好的白開水,白霧繚繞,一下就濕潤了她面前的視線。
從始至終,他都只用到一隻手,另外一隻放在桌下,她看不見。
楚歌想了一下,還是問:「你的手……還沒好嗎?」
他這才一笑,把那隻手拿出來——總算已經包得不像橄欖球了,卻還是裹着一層紗布,五指微微彎曲着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他說:「果然……是關心的麼?」聲音里隱隱有着少見的愉悅。
楚歌又被噎了一下,擺出一張認真臉:「總是因為我才會傷到的。」
&是,你真討厭的人,你才不會關心,不是嗎?」
……
這個男人,是不是必須要把別人的話都一句一句還回去才開心?她捧起茶杯想要喝水,被他半路攔截:「笨,才燒開的,還要再燙一回麼?」放下杯子,像是突然才想起似的,他的目光落向她的身後,「背上的傷,好了?」
楚歌不想聊這些,不想聽他表達對自己的關心,說起來,她還是更習慣以前那個杜慕一些,冷冷的,淡淡的,寡言少語卻很直接,應付起來,不會讓她有壓力。
她岔開話題:「不是說加爾先生有消息?」
他卻是看着她,前所未有的固執:「你背上的傷,好了麼?」
楚歌頓了一下,「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會自己打電話問。」她說着想要站起來,可沒能成功,他傾身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手上有傷,身上……還可能有病,楚歌不敢有大動作,只能緩緩停下,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說:「楚歌,以前我一直覺得,我們兩個最好的狀態就是不談感情只作交易,因為我始終認為,如果不能給一個女人完整的愛和家庭,那麼不如簡單一點。可事實證明,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對你,我永遠不可能做到不談感情。」
&許一開始的我,對你而言更像是惡夢,但你不能否認,我從未想過要害你。你對我的厭惡也沒你說的那樣深,所以我就想問,如果我現在開始重新追求你,還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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