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這樣的安靜之下,飄着的尷尬反而更清晰。
雲染也不再盯着司空穆晟的眼睛,從這雙眼睛裏是看不出什麼的。
她側頭看向窗外,靜謐烏黑的眸子毫無波瀾。
嬌美的五官,在燈光下帶着幾分青澀的白,微抿的唇帶上了幾分倔強。
「為何一定要知道?」司空穆晟開口問道。
雲染伸手撫了撫袖口繁複瑰麗的花紋,嘴角微微勾起,「凡事都要講究個公平不是嗎?我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講給了王爺聽,毫無隱瞞。那麼,在王爺心裏我定然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不然的話,您也不會連實話多不跟我了。」
司空穆晟想要開口什麼,雲染卻沒給他時間,接着道:「之前王爺不肯,我也就沒追問。可是我這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總懷疑王爺待我有幾分疏離,亦或者王爺覺得我與你之間,跟大多數人家一樣麵皮上的夫妻而已。」
司空穆晟的拳頭握緊,唇角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經過昨兒個一事,生死再一次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忽然就想通了。像我幾次三番陷入險境,總是跟死亡不離不棄的人,也許明日,也許明年,也許在任何一個時候,我就會再也睜不開眼睛。」
看着司空穆晟黑着臉想要開口,雲染又道:「王爺聽我把話完好嗎?不然被你打斷了,我就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再第二遍。」
司空穆晟張開的嘴又閉上,緊皺的眉頭不得片刻舒緩。
看着他果然不再開口,雲染的神色微微和緩,眼睛移開,看向虛空中的某一處,連開口的聲音似乎都帶上了幾分飄渺之音,「上輩子我過得不開心,親娘早逝,繼母手下討生活,每一日都是心翼翼,膽戰心驚。
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給自己鍍上最美好的光環,儘量不惹繼母不喜,讓自己的生活能過得舒服些。
可就算是這樣,最後一場大火還是要了我的命。我始終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若是顧書萱喜歡司空焱,當初定親的時候換成她就好。
後來臨死之際,我才明白過來,我佔了嫡長女的身份,我不死怎麼也輪不到顧書萱。所以我一定要死,她才有機會。
你看,我果然死了,顧書萱也果然有了機會,雖然是做妾,可是她還是執着的嫁給了自己喜歡的男人。
也許菩薩憐惜我死得太冤枉太悲慘,又給了我一次生命。雖然還是沒有生母照顧,可是卻有了爹爹疼愛,弟弟依靠。
我心翼翼的守着這渴望已久的親情,我想要給自己報仇,我不想要爹爹重複上輩子的悲慘命運,我不想穆逸為了救繁哥兒死去,我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無數的牽絆扯着我,想要報仇就變得十分艱難。怎麼能殺了顧書萱而不牽連家人,我發現我還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要繼續忍耐。」
到這裏,雲染的聲音一頓,雙眸凝視着前方的虛無,似乎要穿過這裏去看什麼。
司空穆晟的心在這一刻緊緊的揪了起來,是他想岔了。
「再後來,因為穆逸的關係,跟你之間也有幾次相遇,可我對你的印象實在是恐懼,總想着離你遠一些。更何況,你最終是要做人上人的,我與你之間就像是雲與泥。
可是世事難料,幾次三番救我性命,後又陰差陽錯定下婚事。我想着不管是機緣巧合也好,還是無可奈何也好,既然事情已經成這樣,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做一個好妻子,一輩子報答你的恩情。
你待我好我知道,可我也知道,像你這樣胸懷天下的男人,兒女情長與你也許只是閒暇之際的娛樂罷了。可我……可我還是心存幻想,可是現在看來我是錯的。
既然王爺無心於這些,以後王爺也請放心,我斷然不會再令你困擾就是。」
話的很是艱難,雲染的語調不輕不重,不急不緩,許是她的神色太過於平靜,反而放司空穆晟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聽到最後的時候,他忍不住的站起身來,垂着頭緊盯着雲染,「你這是要跟我決絕?」
「瞧您的,您與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條命都是您的,哪裏捨得與您決絕。我只是想不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而已,這不是王爺想要的嗎?」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讓司空穆晟的神色越發的難看,他沒想到雲染最後得出這麼個結果來。只要想着她以後對自己只是盡夫妻職責,他就冒上一股火來,怎麼也壓不下去。
「我還沒有那麼好心,隨便救個人就許給王妃之位。」司空穆晟氣得狠了,恨不能把雲染的腦袋扒開,看看裏頭都想的什麼。
雲染微微一愣,卻還是不肯看他,「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難道他的還不清楚嗎?
可是看着雲染的神色,他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暴躁,一字一字咬着牙道:「你以為我閒的沒事去東宮做客?」
什麼意思?
雲染終於抬起頭看向司空穆晟,眼中帶着幾分狐疑。
「那日我聽你去東宮做客,湊巧得了些消息,知道東宮要算計與你,這才特意去救你於水火,只是我也沒想到他們做的那麼狠絕。當時我便想着不能讓別人把你搶走,這才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雲染心口跳得厲害,如擂鼓般,幾乎要破壁而出。
「你……」
「我什麼?」司空穆晟瞧着雲染目瞠口呆的樣子,氣也氣不上來,罵也張不開口,他怎麼就栽倒她手裏了。
「那你怎麼不?」
「這些做什麼,我娶你回來這不就明白了。」
「這怎麼能一樣?」雲染捂臉。
「有什麼不一樣?」司空穆晟道,女人就愛胡思亂想,丁大的事情,能想的天都塌了。
「……」雲染一時間竟不知道再什麼好,不由愣在那裏。
司空穆晟瞧着她呆愣的樣子,把她用力抱在懷裏,「整日胡思亂想。」
「我哪有胡思亂想。」雲染反駁,「分明就是你嫌棄我,我都把自己要命的秘密告訴你,可你卻對我有所隱瞞。我又不是那木頭人,怎麼能不傷心?夫妻之間,難道不應該坦誠以待?我以誠心待你,你卻棄如敝履,我怎不傷心?」
聽着雲染哽咽出聲,淚珠一顆顆的滾落下來,就如同落在他的心上,滾燙滾燙的。
「……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司空穆晟嘆口氣,「這也值得你哭成這樣?」
雲染聞言卻哭得更狠了。
司空穆晟手忙腳亂的把人摟在懷裏輕輕哄她,略有些狼狽的道:「別哭了,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就是。」
「真的?」
「是,真的。」司空穆晟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女人哭起來簡直太可怕,也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掌控的感覺。
看到她哭,他就想哄她,心裏就難過的不行。
早知道她難過成這樣,那天他就給她聽好了。
雲染聽了一個很離奇的故事,以至於連哭這回事兒都給忘了,整個人陷入到一種十分荒謬的感覺里。
皇恩寺里的那張長明燈,的確是司空穆晟的生母。
他的姓董也沒錯,不僅姓董,還是老王妃嫡親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董窈娘!
老王妃這個妹妹是家裏的老來女,比老王妃很多,出生之後就被家裏捧在手心裏當珍寶。而且董窈娘生得極為貌美,是董家最為耀眼的女孩。
當年。老王妃嫁給老王爺之後,一直沒有生育,為了延續香火,老王爺的兩位側妃先後生下了司空穆齊跟司空穆楚。
司空穆齊自幼就聰慧,而且十分機靈,很得老王爺的喜歡,待這個兒子是當成世子來養的。
老王妃怎麼能容忍側妃因子爬到她的頭上?
可是側妃能生下孩子,那就明老王爺沒問題,只是老王妃生不出孩子而已。
就在老王妃陷入絕境的時候,外放的爹爹終於回京任職,娘家母親帶着妹妹窈娘進王府探望她。
就是那天,老王妃發現丈夫的眼睛一直落在妹妹的身上,心裏又惱又恨,想起自己一直無法生育,又望着丈夫看着妹妹的眼神,心裏便生了一計。
她不能忍受自己養別人的孩子為嫡子,可是一個有董家血脈的孩子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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