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緩緩地鬆開了皺褶的眉頭,臉色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四小姐,真的是個妙人兒,有意思。好吧,四小姐說的條件我都答應,我們重新訂立契約,一切都按照四小姐說的辦。我的誠意足夠了吧,四小姐。」
六月拱手施禮,「多謝秦掌柜,我們互惠互利才能合作愉快。」
金大山這一下復活了,轉頭看向秦百川,不過秦百川明顯是沒看金大山,眼睛還是審視的盯着六月。
柳河動作很快,沒用了一炷香就重新寫了一份契約,這一下六月看過之後,雙方滿意的按下手印,寫下了各自的姓名。
秦百川帶着人告辭出來,趕回客棧,今晚他們就啟程回鄉。
柳河在路上問秦百川:「掌柜的,您為什麼同意這些條件呢?這明顯對我們是不利的,這位四小姐合該是做生意的料。」
秦百川道:「這位四小姐可是有大本事的人,眼光很毒,竟然能夠看穿我們和齊家的關係,把所有契約書上對我們有利的都變為對金家有利的,能夠一眼看出問題的本質,這就是本事。」
很難想像一個七歲的女孩子剛剛打敗了自己這麼一個老謀深算,精於算計的生意人,是自己剛剛太過於仁慈餓,還是說自己做的打算,當然這裏面包含了一些讓人不愉快的惡意後果,這些後果是秦百川提前可以預知的,但是偏偏什麼都不說,但是承擔後果的就是金家紙坊。
被人揭穿,還是被一個七歲的女孩子,秦百川感覺臉上有點熱意。
這種經驗不多,但是足以讓人心中不安!
不過才七歲就已經這樣,要是再大一些,那麼誰還能在這人目光下遁形,更何況是掛着紙神轉世的名頭,如果放任金六月這位四小姐就這麼成長,會不會將來成為隱患呢?
秦百川深思,可是又不由得想扇自己耳光,想什麼呢!這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女孩子。
這不過是個孩子,一個女孩子,即使真的有本事,光是一個女字,就足以限制她很多東西,要想出人頭地,幾乎不可能,真本事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必須在父兄的庇護下過活!
秦百川離開了金家,前腳剛走,就有人上門了。
大門被敲響,其實這種作坊式的宅院,大門都不會關閉着,都是一半門敞開,方便客商隨時進來商談。
不過敲門就是禮節問題,這是一種禮貌。
金大山還在屋子裏看契約書,有點兒找不着北的感覺,像是喝了一點酒,頭暈暈的,他不明白的是,自家的女兒就那麼幾句話,這事情就這麼定了?
生意什麼時候這麼好談了?秦百川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金大山想問六月,可是六月已經帶着初一,十三和十八去看材料,今天訂好的桑樹皮和楮樹皮都會到,是半年的用量,全部堆在前院的倉庫里,那是一間簡易的倉庫,就是為了存放材料的。
這個女兒現在比金大山還要更像是一家紙坊的掌柜的,事事親力親為,而且總能找出毛病。
大門被敲響的時候,六月和三個哥哥剛走到倉庫門口。
初一走過去,問:「誰啊?」
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大門口露出幾張陌生面孔,有些忐忑的張望,看到初一尷尬的笑了笑掩飾心中的慌亂,打頭的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位大哥,我們是來給紙神當學徒的。」
「我家沒有紙神。」初一不耐煩的堵了一句,就不希望有人這麼說妹妹,自家妹妹是紙神的徒弟沒錯,但是紙神的徒弟和紙神能一樣嗎?
那不是招人恨的啊。
這是哪裏來的不懂事的孩子啊。
男孩子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漲紅了臉說:「有的,有的,我打聽過了,就是你家。那天那個女孩子就是你家的。」
初一剛想把人趕出去,六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大哥,讓他們進來吧!」
初一翻白眼,狗屎運很好,自家那個妹妹竟然同意讓這樣的人進去。
「進來吧!」
初一招呼幾個人走到庫房門口。
六月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竟然有種高大的錯覺。
幾個人一見到六月就跪到了地上。
「紙神,紙神祖師爺,您就收下我們做學徒吧!」
「求求您了,收下我們吧!」
「我們不要工錢,只要管一口飯就行,可以簽訂契約的,多長時間都行。」
「是啊,我們都不要工錢。」
幾個人已經是語無倫次,說什麼的都有。
初一有些想笑,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上趕的要做學徒的,以前他們家可用不起學徒,紙匠學徒那必須是紙匠師傅願意收的才行,否則手藝是不外傳的,一般都是父傳子,子傳孫,要想當學徒,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氣數。
就金大山的手藝,沒人願意來當學徒的,這算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我不是紙神,你們不要再叫我紙神,否則我就不收你們了。」
六月的話讓幾個人陡然止聲。
「您,您願意收我們做學徒?」還是那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似乎是被驚喜砸的有點不知所措。
畢竟學徒那可不是誰都願意要的。
「你們都是哪裏人?」六月問,底細身家總要知道一下,不明身份的人不怕,怕的是偽裝了身份來打探的人。
男孩子急忙回答:「我們是城隍廟的孤兒,靠要飯為生!」
十八「撲」的一聲,差一點兒摔倒。
估計是男孩子也感覺到自己說的話不靠譜,沒有人家喜歡用他們這種孤兒,沒有家,沒有家人,就意味着沒有牽絆,做事一旦不用心,跑也就跑了。
不像是有家知根底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急忙解釋道:「我們家裏原來也是開紙坊的,還不都是齊雲鎮三年一次的紙市大比,我父親落敗,家裏生意一落千丈,最後破敗了。父親生病去世了,母親帶着我們幾個孩子過活,可是在這齊雲鎮都是知根知底的,沒人願意用我們幹活,最後拖了幾年,母親也去世了,我們就只好在城隍廟安了家,靠乞討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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