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爺對於高密王府此番登門道謝感到非常的膩味,他正巴不得讓自己孫女兒跟容睡鶴離遠呢,這人還光明正大上門來了!
最讓他討厭的是,高密王夫婦千恩萬謝的話才了一個段落,正與盛老太爺還有明老夫人寒暄着,容睡鶴忽然就插嘴道:「盛祖父,我好幾日沒見到弟弟妹妹們了,可以同他們去花園裏話麼?」
「去吧!」眾目睽睽之下,盛老太爺還能什麼?只得強忍惱怒,招手喚了真正的長孫盛惟德到跟前,低聲叮囑,「好好向密貞郡王請教,多跟密貞郡王話。」
這會兒老太爺也只能指望盛惟德可以纏住容睡鶴,別給容睡鶴機會去兜搭盛惟喬了。
只是盛惟德領命之後,一路走到花園都很茫然:祖父讓他多跟容睡鶴請教,這是請教什麼啊?
「大哥,噢不,是密貞郡王了。」還好他還沒想明白的時候,盛惟嫵已經好奇的湊上去,扯着容睡鶴的袍角問,「郡王,你現在是大官了嗎?有多大?」
容睡鶴雖然主要是因為惦記着盛惟喬,才故意提出要跟他們來花園敘舊的,但盛惟嫵畢竟也是追着他喊了好久「大哥」的姑娘,好些日子不見,也有些想念,這會笑着摸了摸她腦袋,道:「郡王是爵位,不是官職。要大也不算大,不過也不算低就是了怎麼?有事兒要我幫忙?」
盛惟嫵期盼道:「太后娘娘宮裏的烤魚?」
「太后娘娘宮裏的烤魚啊?」話間一行人已經進了花園,到凌霄花架下的石桌石凳上陸陸續續的坐下,隨行的丫鬟忙布上茶瓜果,容睡鶴摸着下巴,看着盛惟嫵笑,「那是太后娘娘的東西,我雖然名義上也算太后娘娘的孫兒,但這些年都不曾盡孝太后娘娘膝下,卻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體面呢?」
「」盛惟嫵頓時失望,撇着嘴走到盛惟喬下首坐了,懶得理他了。
她這翻臉如翻書的模樣,看的在場之人紛紛抿嘴偷樂。
容睡鶴端起茶水抿了口,冷靜道:「不過,我也了,我畢竟是太后娘娘的孫兒,做孫兒的開了口,想來太后娘娘素來寬厚慈祥,決計不會在這種事上駁我面子的。」
見盛惟嫵眼睛一亮,似要話,他放下茶碗,玩味一笑,道,「但是惟嫵妹妹啊我記得你以前對我很不好來着,你我為什麼要幫你這個忙呢?」
「哎呀郡王你最大方了!」盛惟嫵連忙上前,殷勤的拿了塊糕遞過去,「而且我還請你吃糕呢,你就替我要份烤魚唄?上次那份被你搶了,我都沒吃成!」
容睡鶴拿捏着架子,道:「既然你這麼有誠意的」
誰知道他話還沒完,盛惟嫵忽然手腕一轉,將已經遞到他嘴邊的糕收回,一把塞進自己嘴裏!
包括容睡鶴在內的眾人:「」
盛惟嫵三口兩口將糕咽下,還搶過容睡鶴手裏的茶水喝了口潤嗓子,末了昂着頭,一手掐腰,一手戳指着他冷笑:「現在你知道當初搶我魚的下場了吧?!哼哼!搶了我那麼好吃的烤魚,你以為我會忘記嗎?!方才跟你要烤魚,只是給你個彌補錯誤的機會!既然你不要,我怎麼能不給你好看?!」
「八妹妹!」盛惟德趕緊把她拖開,尷尬的跟容睡鶴賠禮,「郡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盛惟德因為容睡鶴當初進入盛家不久,二房就被分了出去,他為了給繼母守孝,也很少回去祖宅,所以同容睡鶴本來就不熟悉。
這會兒容睡鶴還不是盛家子了,是宗室子弟、朝廷欽封的郡王了,盛惟德對他自然是敬畏大於親近,生怕盛惟嫵的行為會激怒這位年輕的貴人。
盛惟喬自然是不擔心的,這會兒正笑的直打跌,將盛惟嫵樓到懷裏誇她乾的好,容睡鶴看着她們姐妹倆,沉默了好一會,以至於盛惟德越發的忐忑了,才幽幽道:「惟嫵妹妹,你聽我,以後少跟乖囡囡在一起廝混,免得跟她學壞了!」
這依葫蘆畫瓢以牙還牙的做派,活脫脫就是盛惟喬言傳身教出來的心眼啊!
只是盛惟嫵固然由於來長安時的一路隨行,對他沒什麼畏懼,論到親密,到底還是更信任盛惟喬的,聞言靠在盛惟喬懷裏朝他扮鬼臉:「我三姐姐才不壞!我三姐姐最好了!我三姐姐好聰明的,我就要好好跟三姐姐學!以後處處氣死你!哼!」
盛惟喬笑嘻嘻的在她臉上親了口:「八妹妹也好聰明的!八妹妹加油!」
盛惟德跟盛惟徹看的眼皮直跳,殺雞抹脖子的給姐妹倆使眼色,盛惟喬這才正了正臉色,卻跟容睡鶴:「還不是你自己作的孽?你當初要是不坑她,她能惦記到現在?就連法子都是跟你學的。要這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能怨誰?」
「那我對她好的地方她怎麼不記得的?」容睡鶴覺得好冤枉,「之前她要看燈,要出去玩,哪次不是我親自陪着領着,忙前忙後的張羅?給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結果她什麼都不記得,專門記得我搶了她一份烤魚噢對了,當時為了她哭了,你還揍了我一頓!」
盛惟喬哼道:「八妹妹才多大?你多大了?再那時候你是我們長兄,我們要出門,你陪着領着,忙前忙後的張羅,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人家做哥哥的,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要不怎麼長兄如父的?!」
「而且當初你搶八妹妹的烤魚本來就不對,我揍你那都是應該的!」
「成成成,你隨便揍!」容睡鶴頓時想起賞花宴當晚自己第二次潛入祭紅榭的辛酸經歷,嘴角一扯,但瞥見盛惟喬刁蠻裏帶着些許威脅的神情,立刻賠笑,「你想怎麼揍都可以,只要你高興!」
「三哥對康昭縣主可真好!」盛惟喬正要接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羨慕中帶着酸溜溜的嗓音,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惠和郡主手裏折了枝凌霄花,正站在花架的邊緣,微笑着看着他們。
盛惟德見狀忙帶頭起身給她見禮:「郡主!」
容睡鶴卻端起茶水呷了口,才淡淡道:「有事?」
「三哥這話的,沒事我還不能來看看嗎?」惠和郡主有些愛嬌的道,「父王母妃他們跟盛老太爺的話我左右也插不上嘴,枯坐無趣,就過來」
「插不上嘴就多聽聽!」然而容睡鶴沒什麼表情的打斷道,「頭一次來人家家裏就到處走,全不管給人家添的麻煩,這難道就是你身為郡主的家教?!」
又掃了眼盛惟德等人,臉色就冷了下來,「還是你特別喜歡看這些喊過我大哥的人,給你行禮?!」
惠和郡主萬沒想到容睡鶴當着人前竟一面子都不給她,眼淚刷的就下來了,想什麼,最終卻只是使勁握緊了拳,跺了跺腳,抹着眼淚走了。
見這情況,盛惟德幾個就覺得很尷尬,有些囁喏的跟容睡鶴:「郡王,我們見到郡主本來就該請安的,而且郡主不嫌棄敝府的花園,乃是」
「人家王府的家務事,咱們就別管了!」盛惟喬挑了挑眉,打斷了盛惟德的話,道,「反正也不干咱們什麼關係。」
盛惟德聞言無語的看了眼堂妹,他何嘗願意夾在高密王的一雙嫡親子女之間去?
這還不是想着惠和郡主當着盛家人的面被容睡鶴狠狠落了面子,別回去之後找高密王夫婦告了狀,高密王夫婦遷怒盛家?
索性容睡鶴安然一笑,出言安撫道:「你們不必擔心,正如乖囡囡所言,這是我跟她之間的恩怨,怪不到你們頭上的。況且王爺跟王妃這會兒對盛家千恩萬謝着呢,若知道方才之事,壓着她給你們賠罪還差不多!」
盛惟德見他出來打了包票才鬆口氣。
不過容睡鶴正要繼續侃侃而談,忽見盛惟喬朝自己甜甜一笑,用聽着溫柔實際上令他毛骨悚然的語氣道:「起來你在王府的日子過的很不錯嘛?連一直承歡王爺、王妃膝下的惠和郡主都可以隨意呵斥!」
她嘴角帶着笑,看容睡鶴的目光卻冷颼颼的,刀子似的,「虧我之前還想着,你這忽然回去,中間十五年都不曾跟王爺還有王妃照面,這會兒久別重逢,難免生疏!會不會因此被兄弟姐妹的排擠看來王爺跟王妃十分寵愛你,甚至都越過惠和郡主了呢?」
之前這人夜半去見她時是怎麼的來着?!
高密王夫婦對他貌似親熱實則冷漠,世子夫婦不懷好意,惠和郡主甚至連他回去的那天都沒露面相見!
至於容清醉、慶芳郡主,也個個名為手足實如仇敵!
連下人都可以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的儼然高密王府就是龍潭虎穴,而他則是一隻誤入其中的可憐的綿羊
實際上呢???
人家惠和郡主只不過找過來想湊個熱鬧,被他劈頭蓋臉一頓呵斥,竟然一個字都沒敢反駁,哭都沒大聲,就這麼流着淚、忍着屈辱走了!
這情況容睡鶴在高密王府還是可憐的話,惠和郡主豈不是連奴婢都不如?!
盛惟喬牙齒咬的格格響,要不是礙着盛惟德等人在場,她非撲上去撓他個滿臉開花不可!
這個混賬顛倒黑白的騙她同情也還罷了,居然還以此為藉口反覆占她便宜果然那天晚上拿玉如意追打他是對的,後悔的就是自己沒有跟公孫應姜一樣從習武,以至於力氣太了根本打不怕他!!!
「完了!」盛惟喬這會兒心裏有多憤怒,容睡鶴則有多惶恐,他暗擦一把冷汗,心道,「太膩煩惠和有事沒事靠上來,光顧着趕她走,忘記乖囡囡還在了!」
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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