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修謹的車子剛到少帥府門口,立馬就有人來為他開了車門,賀修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往少帥府里走去。來人急匆匆地跟在他的身後,向他小聲匯報道:「人進了書房,後來趁着府內混亂,她以找醫生的藉口出了少帥府,不過我們的人一直跟在……」
「啪!」
左修話未說完,就見前方的賀修謹驟然轉過身來,一雙鷹般的眼睛直刺入他的心底,讓他心底一顫,嘴邊的話語也被賀修謹一巴掌打斷!
這一巴掌打得左修的身子猛地一個踉蹌,半側過身子差點兒跪倒在地。左修偏着頭愣了愣,半晌後從那種攝人的目光中回過神來,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頰側有火辣辣的痛意在蔓延,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舔到了一嘴的腥甜味。
「少帥!」縱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左修仍然下意識站直了身子,雙手貼在褲縫間規規矩矩地、雙腳併攏「啪」地站在賀修謹的身前,垂着眸子動也不敢動。
「你跟我幾年了?」片刻後,賀修謹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在他的頭頂。
賀修謹的視線淡淡落在左修的頭頂,這視線卻讓左修心慌意亂,口乾舌燥下意識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只是又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只剎那間額頭上便出了一頭的汗。
他艱難地張了張口,硬着頭皮大聲回道:「少帥,左修跟在您身邊五年零三個月了。」
稍後的靜寂讓左修心如擂鼓,腦中開始迅速急轉起來。他跟了少帥這麼多年,也算是見識到了對方的喜怒無常,但是身為較為被少帥看重的親衛,他在某些時候也稍微能小小地揣摩少帥的想法,才有幸混得了如今的地位。可是現在他能感受到少帥磅礴的怒氣,卻一點兒也猜不出他到底哪裏出錯,惹得對方突然發怒。
明明計劃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跟了我五年。」賀修謹除去手裏的手套,捏在手裏把玩,聲音平靜道:「如今卻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左修舔了舔唇,卻不敢沉默,只能壯着膽子道:「少帥,屬下不明白。」
「啪」地一聲,賀修謹反手又是一巴掌。
左修的身子趔趄了一下,血跡順着嘴角流了下來,他立即又站直身子,不吭聲了。腦中卻飛快地閃過從得了吩咐後少帥說的每一句話,電光火石般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了少帥出門之際的情景——
彼時賀修謹已經進入了車內,左修站在外面順勢關上了車門。只是車卻沒走,沒過幾秒後,後面的車窗就慢慢降了下來,露出賀修謹神情淡漠的側臉。
左修立馬彎腰向前:「少帥,還有什麼吩咐嗎?」
雖然少帥將這個計劃全權交給了他處理,但是難免不會有什麼其他的顧慮。
賀修謹一襲軍裝,靠坐在座椅上,抬眸瞧了左修一眼:「顧好夫人。」
「是!」左修站直身子,立即行了軍禮。車窗這才降下,黑色的車子漸漸離去。
顧好夫人?
左修自回憶中回過神來,背部頓時冷汗淋漓起來。在這個計劃里夫人也是重要的環節,他還以為少帥既然用了這個計劃,自然不會將所謂的夫人放在眼裏。畢竟少帥最討厭的就是叛徒,對於叛徒的手段極為的血腥凌厲,直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夫人幫了她的朋友,在他們眼中與叛徒無異。
所以他還以為少帥口裏的「顧好夫人」指的是看住少夫人讓她別出了其他事故擾亂了此次的計劃,完全沒想到這是讓他照顧好少夫人、避免對方受傷的意思。
「屬下甘願受罰!」左修臉色有些慘白。
他的確有些自持甚高了,仗着自己跟了少帥這麼多年,偶爾壯着膽子去揣摩對方的心思。這麼多年少帥不近女色,若不是大帥身體逐漸衰敗,逼着少帥隨意找人成了親,他還以為像少帥這樣的人,這輩子身邊都不會出現女人。
這樣的思維讓他並未將少帥的新婚妻子放在眼裏,下意識就忽略了對方。甚至在對方身體不對勁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少夫人為了配合自己朋友的計劃假裝出來的,後來看對方的表現卻又實在不像是作假。
不論如何,少夫人受了傷,都是他的失責。
賀修謹看了他一眼,唇角凝出了一抹冷笑,猛地一腳將人踹翻在了地上:「我這個人向來賞罰分明。往後夫人若是出了任何事,我不僅不會罰你,還會好好賞你。」他說着,將手中的手套扔在了左修的臉上,慢條斯理道:「就看你這腦袋能吃下幾顆槍子兒了。」
左修被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在胸口,口中瞬間湧出了一口血腥,卻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胸口的猛烈鈍痛讓他肯定自己的骨頭已經斷了,心臟更是絞痛了起來。可他顧不得劇痛,現在心中只剩下自己得以活命的慶幸感。他明白少帥已經留了情,他如今算是這少帥府的護衛,要不是一時找不來人守着這少帥府守着夫人,恐怕他現在已經沒命了。
「是!」左修面如金紙,站起來滿臉冷汗涔涔地對着少帥的背影喊道。
…………
「夫人怎麼樣了?」賀修謹上了樓,看着守在門口的翠袖問了一句。
「少帥,夫人剛剛睡下。」翠袖垂頭恭敬道:「請來的醫生還在樓下等着,少帥可要去見一見?」
「見過了。」賀修謹繼續問道:「夫人知道這件事了嗎?」
「夫人好像聽到了。」翠袖猶豫半晌,有些不忿道:「這洋醫生竟然直接告訴了夫人,夫人看起來很是傷心。」
現在很多有權有勢的人都會請洋醫生過來看診,但是這些洋醫生往往口無遮攔,是什麼結果就說什麼結果,一點兒也不瞞着病人,為病人考慮。
翠袖對這點兒極為的不滿,可是她只是一個丫鬟,根本無力阻攔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洋大夫將一切說給了夫人。
翠袖還想抱怨,只是對上賀修謹深不見底的眼睛,頓時腿一軟,蒼白着臉將手指緊緊握了起來。她因為太過擔心夫人而有了小情緒,卻忘了眼前這人根本不是她可以發泄情緒的對象。
咬牙沉默間卻聽得少帥突兀地問道:「她很傷心?」
…………
賀修謹坐在床邊,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柔軟的大床上,女人的身體陷進了床里,被錦被包裹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團,就連睡夢中也眉頭輕皺,面色蒼白。
結婚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嬌養出來的好氣色都不見了。
他的視線不由得往下,順着不明顯的曲線滑到了女人小腹的位置。他不久前才用手量過這裏,雙手能將人輕易地舉起來。不說手感如何,只那細度,就仿佛他單手就能折斷一般。
如今這裏卻孕育着一個孩子,屬於他的孩子。
賀修謹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覆上了下腹的位置,隔着錦被,卻恰好與女人規矩地交疊在小腹處的雙手重疊了。他也沒拿開手,就隔着錦被這麼放着。
「胎位不穩。」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咬字有些不准,卻還是繼續說道:「夫人執意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恐怕會極為傷身體,大人小孩都有危險。可若是拿掉孩子,夫人將來可能再也無法有孕!」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內溫度有些高的緣故,賀修謹抬手解開了軍裝靠近脖子處的兩口紐扣,心裏還是沒來由地生出幾分不明所以的煩躁來。他看向自己手的位置,微微垂下眸子,睫毛在眼瞼處打下了幾分暗影。
他的手突然被一雙手抓住了。
「醒了?」賀修謹抬頭,衝着床上的女人勾了勾唇。乾脆地抽回手起身將人從被窩裏抱了起來,又拿被子細細將人包裹了起來抱進懷中,只剩一張素白的小臉。
「嗯。」白月點點頭,任由對方將自己抱進了懷裏,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了幾分警惕。看着賀修謹帶笑的眸子,垂眸半晌後,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雖然現在賀修謹的動作語言都十分溫柔,但是她可沒法忽視先前對方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時,那一閃而過的殺意。
「怎麼了?」賀修謹伸出手捋了捋她粘在頰邊的碎發,語氣溫柔道:「睡了這麼久,肚子還疼嗎?」
「不疼了。」白月垂下眸子,面上做出些許失落的表情來。過了一會兒雙手從被子裏艱難地伸出來,環住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賀修謹的目光微暗,將人抱在懷裏,下巴擱在她的肩上,鼻息間全是女兒身上軟甜的清香,他聲音柔和地問:「喜歡孩子嗎?」
白月點點頭。
蕭白月自然是喜歡孩子的,她雖然上了幾年的女子學院,但是骨子裏也沾染了幾分傳統女人的習性。在她娘的教導下,她認為女人的本分就是嫁人生子。
所以前世她雖然不喜賀修謹,但是卻對兩人的孩子極為的在意。在失去了孩子以後鬱鬱寡歡,沒兩年就去了,可想而知對方對孩子的在意程度。
賀修謹看着對方帶着幾分溫柔的側臉,忍不住晃了晃神。卻伸手將懷裏的人微微拉開,迎着對方不解的目光拿開了對方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她小腹的位置,唇角輕輕勾了勾:「可是這個孩子不能留。」
「為什麼?」白月一愣,隨即忍不住掙扎了起來。可是雙手被禁錮住了,她又顧忌着腹內的孩子,力道小的幾乎可以忽視。
「現在的時機並不適合,等過了這段日子,我們再要孩子也不遲。」賀修謹俯身在白月額上吻了吻,安撫道:「乖,聽話。」
白月眸光微動,其實她早在前幾天就知道這具身體懷孕了,但是卻下意識沒有將之暴露出來。她畢竟學過醫術,當初得知孩子胎位不穩時她也忍不住苦笑了幾聲。她還以為蕭白月的願望很簡單,卻沒想到孩子可能會有問題。
她來的時間有些晚了,蕭白月的體質擺在那裏,就算她後來抓緊時間練武,卻無法在一朝一夕內改變這具身體的狀況。但是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得留下來,這個孩子可是對蕭白月有着特殊意義。
就這些日子的相處看來,她不知道賀修謹對她是什麼想法,表面看起來對方似乎還沒有厭倦她。可是對方雖沒有讓她出去見聶含蕾,卻放了聶含蕾進了少帥府,繼續讓這個計劃進行了下去。
見了聶含蕾之後,白月才決定將計就計,將這個孩子暴露出來。免得自己被算計進了接下來的計劃里,雖然她可以保證自己的命,但是腹中的孩子卻讓人擔憂。
就算賀修謹前世的計劃不變,起碼會多顧慮幾分。
「我想留下他。」白月忍不住道:「無論如何我都要留下他。」
賀修謹放了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起來,渾身的氣勢也有些凌亂,再也不復溫柔的神色。只目光平靜地看着白月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他的聲音平靜,但是卻是命令的口吻。賀修謹鮮少被人拒絕,此時要不是面前的人是她,早就沒命站在這裏了。可是儘管如此,對方的反抗還是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賀修謹對於後代並沒有特別的期許,有也好沒有也好,若是這後代是對面這個女人帶給他的,他興許還能多出幾分耐心。但是這幾分耐心卻比不得眼前的女人的幾分之一重要。
「明日就會有醫生過來。」賀修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了女人一眼,動腳離開之前卻又加了一句:「只是個小手術。」
他說完又看了眼女人蒼白的臉色,轉身欲走之際卻聽得女人在身後叫了一聲:「等等。」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風聲朝他撲了過來。
賀修謹下意識轉身欲避開,可是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腳步硬生生停留在了原地。繼而自己背部就撲過來一個軟綿綿的身體,將他從身後抱住了。
賀修謹身體僵了一下,轉身扯開白月的手:「乖乖待在床上。」
轉過身來還未看見對方的神色,卻見對方又往他懷裏蹭了過來,口裏喊道:「不要!」他一怔,手裏捏着的兩隻手就被對方抽了回去,轉而又抱住了他的腰。
賀修謹腳步動了動,對方卻抱得更緊了。他的目光不由得移向了埋在他胸口的腦袋,只能看到淺淺的發旋。對方跪在床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這還是對方第一次主動接近,往常都是他主動對方受着。
「我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白月將頭緊緊埋在賀修謹懷裏,邊唾棄自己示弱的行為邊苦思冥想地想讓對方放棄打掉孩子的念頭:「這個孩子是不同的,就算往後有了其他的孩子,也不能和他相比。」她頓了頓,死死抱住了賀修謹的腰:「……修謹,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
感受到對方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白月渾身一顫,隨即身子就慢慢被拉開了。
賀修謹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看着她有些激動的神色,道:「非要留下?」
「嗯。」白月點點頭:「我要留下他。」
「好。」賀修謹思慮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白月的臉:「那你往後都要乖乖聽話。」
白月自然點頭應了,心底微鬆了口氣。
「你那個朋友……」賀修謹剛開了頭,便見白月的臉色有些變了,但是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往後不要再見了。」
「……我知道了。」白月點頭,睫毛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在賀修謹看來,分明是一副傷心的模樣,他將人抱進了懷裏,聲音中含着絲絲的笑意,狹長的眼裏卻帶着令人心驚的戾氣:「乖乖的,別傷心。你不會再看到她了。」
解決了蕭白月朋友的問題,白月心頭舒了口氣。幸好聶含蕾選擇獨自行動,而不是試圖以自己的哥哥的名義來博得白月的同情,讓白月幫忙動手。希望賀修謹看在她沒有做出背叛他的行為上,手下留情。
既然知道自己懷孕了,聶含蕾遞過來的茶她自然沒有喝,而是趁機吐了出去,稍後便裝作疼痛難忍的模樣讓對方順利竊取了文件,也不算攪擾了賀修謹的計劃。
白月懷了孕,少帥府里戒備更加森嚴了。雖然賀修謹答應了她留下這個孩子,但是不知為何,白月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樣隱隱約約的預感讓白月也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
平日裏她儘量穩住自己的情緒,暗自修煉武功,幾乎達到了分秒必爭的地步。哪怕是被翠袖攙扶着去賞花透氣,她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麼問題。
平靜的一個月過去,可是這份平靜卻讓白月愈加警惕起來,總有種這一切都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的錯覺。她的煩躁賀修謹自然是注意到了,便抽出更多時間陪在她的身邊,安撫她的情緒。
又一日午睡醒來,白月伸了個懶腰,由着翠袖將自己扶坐起來。
「少帥是陪着您睡着了才走的。」翠袖忍不住笑道:「近段時日裏少帥老是待在家裏,聽說大帥府里那邊都差人來問了,差點兒挨了少帥的槍子兒。」
她將枕頭墊在身後,扶着白月坐好了,起身將旁邊托盤上的碗拿了起來。
「溫度剛剛好。」她拿着勺子,伸手準備伸手餵白月。
白月卻微微笑了起來:「我自己來吧。」
她這胎並不穩,除了平日裏分外注意之外,她也會喝些保胎的藥物。雖然是藥三分毒,但是也不知道少帥府是從哪裏請來的老中醫,開的方子倒是十分精準。
白月看過之後,暗地裏暗示着老中醫改了幾種藥材,出來的效果更是有益無害了。
這幅藥味兒並不好聞,白月皺皺眉屏住呼吸,正準備一口氣將藥喝下去時。旁邊的翠袖忍不住笑着將托盤拿了過來,裏面擺着好幾個小碟子:「少帥走前特意讓廚房給您準備了蜜餞、醃棗之類的零嘴兒,您待會兒去去苦味兒。」
「嗯。」白月點頭,將碗湊近了自己嘴邊,鼻尖正好嗅到了十分刺鼻的氣味,白月眯了眯眼睛,托着碗的手猛地愣住了。她垂眸看了眼碗裏的湯藥,又湊近鼻尖聞了聞。
「少夫人,您怎麼了?」翠袖問道。
下一秒白月手一抖,整碗湯藥都被潑了出來,濃郁的藥味兒頓時充斥在了房間裏。
「我沒拿穩。」白月掀開被子,披了衣服站起身來,看向翠袖:「你將這裏收拾了,去讓廚房那邊重新煎一碗藥。」
白月看着翠袖手腳麻利的打掃房間,觀察着對方的神色,腦中卻不住地轉了起來。
少帥府如今守衛森嚴,能混進來還能有機會在她的藥中動手的會是什麼人?
白月撐着頭有些頭疼。蕭白月的任務看起來簡單,現在證明處處都是麻煩,單不說她體內的這個孩子生下來得要她的半條命,就說如今無冤無仇的,除了聶含蕾他們,竟然還有人要衝她的孩子動手?
揉了揉發痛的腦袋,不知為何,白月腦中突然浮現出了賀修謹淡笑的面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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