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殊茉現在的樣子像極了高高昂着頭顱漂浮在水面上的白天鵝,無論站在她面前的是一隻兇殘鱷魚抑或是一隻狡黠狐狸,她都能泰然自若地輕擺掌蹼劃開水面留下一層又一層漣漪,你可以感嘆她前途叵測,卻決不可質疑她的高貴姿態與優雅背影。
現在,這隻高高在上的天鵝公主在對她說,不可輕薄我。
單瑾顏眯着眼睛看了看單殊茉,朱唇輕啟:「聽你說出這個詞,我會覺得非常意外。」
單殊茉淡淡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單瑾顏微微一笑:「你覺得我在哪裏輕薄了你?」
單殊茉看了單瑾顏一眼,嘴唇微微動了動,單瑾顏現在的模樣好整以暇又慵懶閒適,看起來就像是完全置身於室外的無辜第三者,殊不知,她才是罪魁禍首。
難道要她再一一描述一遍單瑾顏是如何輕薄於她的麼?
單殊茉看了看單瑾顏,說道:「你與其和我說這些閒話,不如想想我還能為你做什麼事情。既然你是交易的發起人,那麼就應該具備一定的專業態度。」
單瑾顏並不氣惱,只略略掃了掃單殊茉的臉龐,便說道:「我現在有事正要出門,你跟着我吧。」
單殊茉眉梢動了動,隨即慢慢站起來,微微點點頭:「我隨時可以準備出發。」
單瑾顏看了單殊茉一眼,嘴角微揚,隨即拿起手包,摁下電話和江月搖交待了幾句,這才推門離開。
華錦國際的大樓動工很漂亮,50層的觀光式外掛電梯讓整個城市的風景一覽無餘,單殊茉仍然背對着窗戶站立,單瑾顏則放鬆身子微微斜靠在窗欞上,一面悠閒自得地欣賞風景,一面用眼角餘光打量單殊茉。
單殊茉現在的模樣和剛走出修道院的修女基本上沒有區別,背脊挺得直直,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就連眼神都捨不得分散到別的地方。
單殊茉這是建築了最高防禦麼?
單瑾顏忽然覺得單殊茉現在的行為像極了剛從古堡中走出的禁慾修女,無論世界多麼紛繁複雜喧囂紛擾,單殊茉始終是現在這樣淡淡的雅致的模樣,不為雜亂聲音所擾,也不為光怪景色所憂,單瑾顏以前只覺得單殊茉不過是性子較為強硬的千金大小姐,沒想到單殊茉遠遠不止於此。
在單殊茉身上,或許還有更多的不為人知和無法預料。
就像一座蘊藏着無價之寶的礦藏,在未充分發掘之前誰也無法估計它的價值,就算有所收穫,也有可能因為挖掘人的孤陋寡聞而不識那寶藏的真正價值。
這樣一個寶藏,能輕易讓她流走到別處麼?
單瑾顏知道這顯然不符合自己的作風。
出了華錦國際的大門,單瑾顏並沒有去車庫取車,而是徑直往華錦國際所屬的熱鬧商圈去了,在經過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單殊茉終於出聲道:「我們要去哪裏?」
單瑾顏偏頭看了單殊茉一眼,微微一笑:「我以為你抱定了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都跟隨我走的信念,怎麼現在就猶豫了麼?」
單殊茉淡淡地說:「我只是隨便問問,要不要回答全在你。」
單瑾顏一笑:「如果是這樣就最好,問題太多反而會加重自己的負擔。」
單殊茉看了單瑾顏一眼,顧自轉過頭去,單瑾顏暗示得再明顯不過,在療養院的事情就是因為她自己問題太多所以招致了輕薄麼?
強盜邏輯。
單瑾顏當然感知不到單殊茉內心的風起雲湧,只按照自己的步調悠閒自得地來到一幢購物大廈,在試了鞋,又在阿瑪尼試了女裝,等到幾乎把所有的專櫃都走完一圈的時候,單瑾顏轉過身,發現單殊茉的步伐越發慢了。
「很累麼?」單瑾顏問道。
單殊茉搖搖頭。
單瑾顏看了看單殊茉,忽然看見單殊茉腳踝處有一處蹭得微紅,單殊茉今天穿着雅致的小跟鞋,雖然只有五公分的高度,但是……
她走了這麼久,無論是腳面還是腳踝都已經受不住了吧。
單瑾顏皺了皺眉,隨即走進大廈拐角處的電梯,徑直摁下了最高層的摁鈕。
單殊茉一愣:「最高層沒有購物中心。」單瑾顏處心積慮帶着她到商業區閒逛,這才是最終目的麼?未免也太明目張胆。
單瑾顏從容地回答:「你記得沒錯,只有酒店。」
「你……」單殊茉忽然噎聲,單瑾顏這是要幹什麼。如果單瑾顏顧左右而言他,那麼基本可以肯定單瑾顏一定還有別的目的,但是現在單瑾顏完全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反而顯得非常淡定自若,光明磊落。
是因為單瑾顏的功力又上了一層樓麼?
單殊茉忽覺得周身起了寒氣。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單瑾顏率先走出來,轉身朝單殊茉微微一笑:「不敢跟來麼?」
單殊茉咬了咬牙,跟在單瑾顏身後,看着單瑾顏吩咐侍者準備房間,還特意交待除了乾淨的毛巾之外無需特殊服務,不用上門叨擾。
單殊茉吸了一口氣,跟着單瑾顏進門之後,任憑單瑾顏輕巧地把門關上了。
偌大的總統套房讓兩個人之間的空間感陡然拉長,單殊茉感覺自己只要稍微隱身在牆壁之後,就可以藏匿於單瑾顏身邊十萬八千里之外。
單瑾顏,莫不是又想做一些奇怪的事?
「單殊茉小姐,你現在這個樣子是視死如歸麼?」單瑾顏微微一笑,走近單殊茉輕輕揚起她的下巴,捏了捏那小巧尖翹之處。
單殊茉看着單瑾顏沒有說話,不知怎麼地,單瑾顏就算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發言也能讓她的心陡然砰砰直跳,這一反應會連帶着讓她的毛孔都縮起來,單瑾顏看似雲淡風輕,於她,卻有不可言喻的侵略性。
單瑾顏湊近她的時候她能夠聞到專屬於單瑾顏的清香,這是一種類似於香木香草一類的植物香氛,明明無害無礙,單殊茉卻能在這香味分子的誘導之下想到單瑾顏於她所刻印下的種種印記,還有那完全不由自己身體做主的諸多悸動。
若不是輕薄,那麼單瑾顏就是故意作弄她。
單瑾顏或許就是那修煉了千年無聊之極的狐妖,下凡來看見有機可趁的世人便趁機調戲作弄以此為樂。
那麼今天,單瑾顏又想故技重施了嗎?
絕對,不可能……
單殊茉正想着,單瑾顏已經放下手裏的包,徑直朝她走過來了,單殊茉微微一愣,不自覺就向後退了一步,一不留神,腳下踩到什麼便往後一崴,身體還沒有傾斜下去,單瑾顏就適時摟住單殊茉的腰讓她懸在半空,單殊茉一驚:「放……放開我。」
單瑾顏微微一笑,手一松,單殊茉就穩穩地往下窩在沙發里了。
「你……你究竟帶我來這裏……啊!」單殊茉忍不住,撐着沙發想要起來,腳一用力沒想到卻生疼起來。
單瑾顏好整以暇地蹲下來,仰起頭對單殊茉淡淡笑道:「我攜帶純情少女來酒店做不可以對爸爸媽媽講的事,你想聽這個麼?」
單殊茉還沒來得及回答,單瑾顏就輕輕把單殊茉的小腿抬了起來,動作輕柔地褪下了單殊茉的鞋。
單殊茉的腳碼尺寸偏瘦,單瑾顏就這麼輕輕一捏,就能把整隻腳都攏住了。
「你要做什麼?」單殊茉被單瑾顏捉住腳,心裏又急又癢。
單瑾顏仔細查看單殊茉的腳,回答道:「你的腳踝紅腫,外皮已經被磨掉了,你沒有感覺麼?」
單殊茉一愣,隨着單瑾顏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腳踝那裏紅腫了一片,單瑾顏輕輕碰一下她就疼得倒吸冷氣。
難怪今天走路總感覺很費力。
單殊茉吁了一口氣,單瑾顏怎麼會注意她的腳,難道單瑾顏視線的方位也和普通人不一樣麼?
「你第一次穿這樣高度的鞋?」單瑾顏問。
單殊茉淡淡地說:「母親說這是淑女的禮儀,在選擇未婚夫之前必經的準備階段。」
單瑾顏抬頭看了看單殊茉:「你母親在準備你的終身大事?」
單殊茉不置可否:「這是我的私事。」
單瑾顏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只專注於單殊茉受傷的腳踝。
「用冷水多敷一下。」單瑾顏拿過冷水毛巾,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單殊茉的腳踝上,末了才把單殊茉的整條腿放平在沙發上。
單瑾顏的表情很認真,好似在對待一件珍貴無比的古玩,單瑾顏望着單瑾顏精緻美麗的側臉線條,一時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在這麼近的距離觀察單瑾顏,也不過就是那麼一次罷了,而且是在完全迷糊懵懂的狀態之下。
單殊茉閉了閉眼,現在想來,關於單瑾顏的種種回憶,能稱得上清新美好的還真找不出幾個,她們兩人相識不久,彼此間的歷練卻不少。
而單殊茉得出的結論是,單瑾顏縱然貌若天仙,也不過是道德品質令人髮指的下仙罷了。
就憑單瑾顏的修為,遲早會被貶下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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