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修那一聲幕宗主中原本飽含疑問,是想問對方怎麼在這裏,被幕令沉一聲「是我」倒是堵得問不出來了。想起幕令沉昨日說的話,暗道莫非幕宗主還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所以特意過來?
他一時有些受寵若驚,雖然總想着克制,然而還是不自主地生出幾分喜悅。被自己傾慕的人所關照,即使自己一再地告誡自己要克制,哪怕那人關照自己的理由並非出自所謂的喜歡或愛,也依舊令人心旌搖曳。
徐青修反應過來,連忙手忙腳亂地走到前方去打開門:「幕宗主,請、請進來說話吧。」
幕令沉微微頷首,跟隨他走了進去,順手帶上了門。
兩人依然像前一天一樣,徐青修將幕令沉讓到了床上坐,自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千山峰的建築都比較原生態,赤黃真人連帶幾個徒弟都早已習慣,皆沒有改變的想法。
倒是幕令沉第二次進這件屋子,終於分出心神細細端詳了一番,心中微訝地想着原來這就是青修長大的地方,不由飽含驚嘆,只覺這屋中每點每處都無比可愛。稱得上是典型的愛屋及烏了。
徐青修坐下,找機會問出了初見幕令沉時就想問的問題:「幕宗主……雪雪怎麼樣了?」上次靈寶山莊之時幕令沉還隨身帶着女兒,說是女兒只願意跟着他,離開了就不行,可這次卻沒看見雪雪跟在他身邊。徐青修還是略微有些失望的。
幕令沉道:「雪雪在雲遊。」
徐青修一臉懵逼,看着孩子她爹。什麼意思我幾天不見女兒你就讓她雲遊去了?
幕令沉只好垂下眼,多說幾個字詳細解釋道:「前段時間恰好我父母回來了一趟,我就把雪雪託付給他們帶一段時間。雪雪和他倆一起還挺乖的,現在他們應該帶雪雪去別處繼續雲遊了。」
他帶着幕念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上次法器大會上所出的意外着實給他敲響了警鐘,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還是讓女兒儘量遠離這些為好。
雪雪就是他和青修的小雪球,真是捧在手裏含在嘴裏都怕化了。這個孩子來的偶然,卻也來的讓他無比驚喜。青修並沒有對女兒的出現表示牴觸,反而非常疼愛,發現這一點後更讓他喜出望外。
老一輩的那些如今已經大多隱世修煉的老修士偶爾出來一趟,總要感嘆一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大多修真界的修士們比起下界的凡人們並沒有高尚到哪裏,反而因為壽命更長,可求的東西更多而更加的利慾薰心。
就情感方面而言,一直單身的修者很多,子女甫一出生就和離的道侶也不在少數,而往往是女修疼愛後代,男修對自己幼小的親生子女卻沒什麼感情,想到自己原本不多的修仙資源還得分出來一部分養育小崽子,就更不願意做撫養孩子的一方。
幕令沉曾經不解,後來聽說一個說法,說是孩子在母體中時,母親在孕育期已經和這個小生命培養了感情;而父親卻幾乎感受不到祂的存在,要在孩子降生後不斷的親子互動中才能逐漸產生對孩子的感情。
幕令沉不知道這說法到底對不對,畢竟以他的情況而言,他原本就對這個孩子滿懷期待,在孕育期時雪雪也會像自己當年一樣不斷吸收母體的力量,雖然吸收強度並沒有自己大,但是他也擔心青修會撐不住。是以那時在秘境洞府之中,每天晚上他都會雙手環摟着青修,將手覆在他的小腹處,趁青修熟睡之後不斷通過他向胎兒輸送自己的本源力量——因為這樣的經歷,他也是親自一天天感受着女兒的成長。
只是他在聽說這種說法後也會不由得在內心中隱隱地暗自慶幸,幸好當時他出於自己的雄性種族天性使得青修成為了孕育後代的一方。否則若青修是傳統意義上的「父親」,自己是「母親」,那可能真的會從孕育期到女兒出生,再到出生之後,青修都對自己父女二人不聞不問,殊無一點感情。而自己只能像那被負心薄倖之人拋棄的苦命女子一樣,抱着既像自己又像青修的女兒,黯然神傷地想着負心人——還不能怨對方負心,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場意外。
幕宗主想想都覺得那真是太苦了,雖然現在的情況好像並沒有特別好,但也比那種青修對他們父女都沒有一點感情的設想好十倍。
徐青修聽說雪雪是被幕老宗主和宗主夫人帶走雲遊了倒是鬆了一口氣,所謂雲遊說白了就是老兩口帶着孫女出去玩了。畢竟是血緣親人,女兒親近自己祖父母也是正常的,而且常說是隔代親,幕老宗主在修真界一向德高望重,他和老夫人兩人對待自己的親孫女自然也不會差。
想到這裏徐青修不由想起了自己那素未謀面的外祖父,曾經名震一時的瀾煙山莊老掌門。傳說父親是被他撿回收養的,所以也不知道他祖父母會是誰;外祖母早逝,傳說當年外祖父就很寵愛娘,那麼在自己剛剛出生尚在襁褓之中沒有任何記憶的時候里,在他們都尚在世上,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的時候里,想必那位老人也是很疼寵自己的吧。
可這祖孫的緣分竟如此之淺,他尚未到記事的年紀,這一切竟已倏爾逝去,甚至連記憶也無。
幕令沉看徐青修表情先是釋然,隨而又轉為悲傷,知道他又想起傷心事,他隱約猜到青修是和瀾煙徐家有關,回去後便也遣人去調查當年和瀾煙山莊有關的所以信息。
但是青修無論如何不肯說,自己短時間內也難以猜的確切,只能俯下身用手輕輕搭在對方肩膀上,輕聲道:「休息吧,你們長老不是還給你派了守山的任務。」
他是想像着自己溫聲軟語,柔情款款,但是說出口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冷淡,不似安慰,只想是平平無奇的指出客觀事實。就像五音不全的人聽着旋律也會想像自己能唱得繞樑三日一絲不差,真正開口卻依然是破鑼嗓子,不成曲調。而這種痛是擅唱之人不能體會理解的。
幕令沉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由懊惱地別過頭去,雖然從外看是看不出他的懊惱的。
他若不說別人打工不會知道,這五年來幕宗主一直致力於走在成為溫柔夫君的康莊大道上,然而女兒一天天長大,他的理想始終未曾實現。
但是如今幕令沉這冷淡地語調反而更能讓徐青修接受,仿佛世界萬變,而面前人永遠不變,不為任何人或事而變色,永遠舉重若輕,鎮定自若。他的心奇異地安定了下來,順從地站了起來,默默整理起被褥。
第二天一早幕令沉迎着晨曦醒來,睜眼就看見徐青修的臉。他面容平靜,睫毛隨着呼吸輕輕地有節奏地顫動,仿佛依然沉浸在美好的夢中。
幕令沉忍不住俯身貼近他,着魔般試圖在愛人的臉上印下一個吻。
他緩緩向前探着身子,一點點越湊越近,呼吸已經親密地拂在對方臉上,只差毫釐便能完全碰到。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四師弟昨日重現一般站在房門口,吶吶看着屋內景象:「……三師兄,你門鎖還沒修好啊……」迎着幕宗主那冰冷而毫無情感的黑沉目光,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沒有底氣。
遠處院子裏,北夜天正坐在一棵松樹下和白常有一起喝早茶,從他的角度憑藉目力正巧可以從被四師弟打開的門中看見屋內的情景。
他的嘴邊不由得溢出一個得意的微笑,仿佛大仇得報。
四師弟不是閒着沒事來找他師兄的,他如果閒着沒事只會自己望着遠處山峰發呆或是去給五師弟鬆土施肥澆水,不會去主動找同伴派遣寂寞。
是昨天青玄長老派他們師兄弟二人守好千山峰,徐青修想着自己和二師兄都在山上,應該不會出問題,便打發師弟無事時多去主峰看看,如果有什麼最新消息就回來告訴他和白常有。
四師弟剛才得到新消息,說是一劍山莊白琴公子昨夜連夜趕了過來。各位掌門長老們本不贊同,認為這冒險的行動會給對方可乘之機,畢竟靈寶山莊已傾盡全力,雲小姐卻至今生死未卜尚未尋回,雲莊主還在病中,前車之鑑不可不防。
但是白琴公子如今已經全須全尾地平安到達,還曉以大義,說賊人潛在暗處意圖不軌,他一劍山莊也應出一份力量,否則難以安心,並且帶來了一個關於魔劍的重要消息,眾人也就偃聲,不能再說他貿然過來的不是。
魔劍千念的封印之地雖然是個秘密,而且如果鑰匙無法到達,卻也一直有傳聞說那地方就在一劍山莊和曾經的瀾煙山莊之間,離一劍山莊更近,甚至有白家第嫡系子孫可以感受到魔劍的魔息。
白琴就從小可以感到類似魔劍魔息的存在,但當時他父親為了保護他,始終反覆告誡他不讓他將此事說出去。等到他十歲的時候白伯商遇難身亡,而那時白琴也已經懂事,自己謹記父親告誡一直不曾說出此事。
直到雲小姐出事,白家嫡系子孫全部被嚴密保護起來,前些日子他又感應到那股魔息不穩,似有異變,才驚覺自己的能力和信息或許對眾人而言十分重要,不能再將此事瞞下去,所以稟明了祖父,特意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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