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再喝一碗粥,祖母可不喜你們小姑娘家吃的比鳥兒還少。弱柳扶風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圓潤些才是有福氣的樣子。」老太太指使春桃給蘭香馥重新又盛了一碗熱的。
蘭香馥看着自己面前滿滿的一小碗碧粳米紅棗粥愁的黛眉微蹙,她有滿腔的心事,此時如何有胃口,可這是祖母待她的一片疼愛之心,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好硬往嘴裏塞。
老太太的胃口不錯,就着拌三絲吃了兩小碗粥,三個芸豆卷,老人家何等的眼色,一瞧蘭香馥那如同嚼蠟的小模樣就笑了,還有些心疼。
她這個孫女,孝心是誰也比不上的,可就是攤上了個偏心糊塗的母親,讓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隱忍、謙讓。
「你這孩子沒得讓人心疼,我是你祖母,吃不下就直接說吃不下,撒撒嬌也就是了。」
蘭香馥心裏感動,淚眼汪汪的抬眼看老太太,「祖母你對我真好。」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是我孫女,我不疼你疼誰。」
老太太揮手讓丫頭們把早膳撤掉,她就牽了蘭香馥的手走了出來。
瑞福堂廊子外有一個葡萄架,此時葡萄藤枝繁葉茂,垂掛了滿滿當當的青葡萄,晨光打在上頭落在地上形成一片蔭涼。
葡萄架下有一套用樹根雕出來的桌椅,醬褐色,古樸奇詭,因蘭清宗休沐時也常在此飲茶下棋,故桌子上放着一套棋具擦拭的乾乾淨淨並沒有收起。
老太太有膳後散步的習慣,也不用人攙扶,就一邊慢慢的走一邊教導蘭香馥道:「咱們家裏的女孩兒怎麼寵愛都受得,你瞧芳姐兒。」
想着芳姐兒剛剛做的事兒老太太笑着又道:「芳姐兒又讓她爹娘寵壞了。你呢,我也不知道你母親怎麼教你的,怎麼連我這個做祖母的疼一疼你你就受不住似的,往後可不許這樣。咱們家的女孩貴重的很,怎麼寵都受得。」
蘭香馥上前一步雙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也不說什麼,就那般依偎着。
老太太嘆口氣停下腳步摸了摸蘭香馥的頭,「也罷了,這不怨你,根子在你母親。來日方長,祖母慢慢教你。」
這時一個媳婦子從月洞門那裏走了進來,見老太太就在院子裏忙來回話,「老太太,三老爺讓人傳過來的話,說是帶人去渡口接二爺、三爺和二姑娘去了,約莫一個時辰後能到家,讓你不要急。」
「知道了,都是昨晚上安排好的,老三兩口子辦事我放心,下去吧。」
「是。」
「二妹妹回來了。」蘭香馥心想,舒菀菀的閨蜜回來了,她的對頭回來了,唉。
若說她是個面上憋屈心裏明白嘴巴笨的包子,那她二堂妹就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偏偏被舒菀菀籠絡了過去,兩個人好的蜜裏調油。
上一輩子,偏偏她還吃二堂妹的醋。那時也是小,她們三個一起玩,總有一個落單,舒菀菀是左右逢源,可她和二堂妹之間卻是頻生嫌隙。如今再看,在中間挑撥的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不高興你二妹妹回來?」老太太笑問。
蘭香馥抿嘴笑,誠實的點頭,「她和舒菀菀玩,老是和我鬥嘴。祖母,我現在長大了,你瞧着吧,我定要把舒菀菀擠兌到一邊去,讓二妹妹和我玩,沒得我們親姐妹不親,反而讓二妹妹和一個外人親香。」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祖母看你的表現。你是大姐,雖我也時常教導你謙讓弟妹,可並非是讓你委屈自己,你再想想怎麼當好大姐,這個分寸你要把握好。」
「這是祖母給孫女的考驗嗎,如果我做好了,祖母可有獎賞沒有?」蘭香馥仰頭笑道。
「有。你做好了這件事,祖母就把放祖母嫁妝的庫房打開,讓你進去挑一樣東西,你挑中什麼就是什麼。」
蘭香馥雙眸晶亮的看向老太太。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祖母是宗室郡主,嫁進蘭家時娘家正在鼎盛時期,故此祖母的嫁妝稱讚一句十里紅妝全不為過。她上輩子進去過,裏頭珍寶當真是讓人眼花繚亂。
可惜……白蓮教滅了蘭氏滿門,上輩子楚淳懿告訴她,蘭氏的珍寶財物都被付之一炬,她信了,到了她被楚淳懿和舒菀菀踩到腳底後,當舒菀菀帶着一套粉珠頭面囂張的出現在她眼前,她才知道真相。
蘭氏百年積攢,歷代主母的嫁妝,不知是招了誰的眼。
蘭香馥想到此處,心裏頓時一陣疼痛一陣懊悔。
「怎麼了,心口疼?」老太太一看蘭香馥捂住心口的樣子頓時擔心起來,「來人,快去請太醫。」
蘭香馥忙道:「祖母我沒事,想是岔氣了。」
「胡說,岔氣是肚子疼哪有心口疼的。」
老太太一招手,伺候在旁的青雀紅鸞忙上來攙扶。
「快扶你們姑娘回房躺躺去。」一邊又打發人去請太醫。
蘭香馥羞愧的臉頰滾燙,「祖母,我真的沒事了。」
「有病看病,沒病就請個平安脈吧,祖母也讓太醫瞧瞧,最近胃口似乎不大好。」
蘭香馥哭笑不得,您老的胃口還不好啊。
宮殿破敗,青石磚地縫中雜草橫生落了一片鳥雀正在啄蟲吃。
正殿空曠無人,偏殿中傳來讀書聲。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下面有個沙啞嗓子的少年跟着念「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捧着書,戴着純陽巾在前面搖頭晃腦走着的先生忽的一頓,猛然轉頭,一本書就砸了過去。
「王爺!」
正迷困的楚天苟猛然驚醒,茫然四顧片刻忙捧着書開始搖頭晃腦,「子曰、子曰……」
付先生看學渣一樣看着楚天苟,「王爺何不大鵬展翅同風起?」
「什麼意思?」
在一旁憋笑的書童道:「先生的意思是,王爺您何不上天呢。」
「大膽,本王也是你能諷刺的,安平,給本王狠狠揍他一頓。」
「是。」安平一擼袖子就沖了上去。
付先生忙道:「王爺息怒,那是我的書童。琴童快跑。」
琴童輕蔑的哼了一聲,拔腿就沖了出去。
「鱉孫有種你別跑。」
付先生站在門口喊,「琴童快跑。」
殿內楚天苟已拿出了一套象棋擺好,笑哈哈的招手,「先生快來,咱們下棋,我非贏了先生不可。」
付先生撿起掉在地上的論語,撩起青衫坐定,往棋盤上一看就笑道:「小王爺又弄鬼,上次咱們下棋我的車可已經過河了。」
楚天苟忙護住棋盤,「先生記錯了,您的車何時過的河,本王怎麼不記得。」
付先生笑睨楚天苟一眼,執棋落子,「也罷,讓你一步你還是贏不了我,來。」
「先生可別看不起人,我可是拜了新師傅了,大隱於市的高人。」楚天苟昂着腦袋道。
付先生又笑了,垂着眼皮道:「行,讓我看看你新師傅的本領有沒有退步。」
「嗯?先生認識我新師傅?」
付先生敲棋盤,「你哪兒那麼多廢話,下棋如用兵,兵者詭道也,勝者為王敗者寇。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呢,何曾見過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的,咱們呀就是紙上談兵,過過手癮罷了。」
一句話激的楚天苟鬥志昂揚,一擼袖子就豪氣沖天的道:「先生你可氣死我了,你等着總有一天我要上戰場殺韃子去,我要做天下第一大將軍!」
「憑你?」付先生斜眼瞥楚天苟做出個輕蔑的樣子來,「紙上談兵你還贏不了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呢,還想做大將軍?做屁。」
楚天苟臉憋的通紅,一拍桌子沒控制住力道桌子裂開三條縫,「少廢話,來,下!我就不信了,還贏不了你!」
付先生低垂的雙眼下,薄唇勾起些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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