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何案驚怒交加的同時也滿心不解,可此時他根本沒時間思考,盛怒中的秦時已經如同猛獅一般提槍朝他襲來……
似乎只是一瞬間,又似乎過了很久,外頭終於安靜了下來。阿濃捂着隱隱作痛的額角,眼前一片朦朧——方才何案喊出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她不慎撞在了馬車壁上。
&濃!」待身體被人用力攬入懷中,她方才猛然清醒了過來。
說不出這一刻是什麼感覺,阿濃只覺得心頭陣陣緊縮,有什麼又酸又澀的東西如海浪般翻湧而起,堵在了她的喉嚨里,叫她怎麼都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抬頭看他,只是僵硬地倚在他懷裏,帶着不自知的抗拒。
秦時心中一沉,大手輕柔地撫上了她的臉蛋:「阿濃?」
與方才那聲「阿濃」的緊張擔憂不同,這聲「阿濃」他叫得溫柔又小心翼翼。
阿濃心頭輕輕一顫,卻到底沒有開口回應。她不想面對這個自己一點兒都不願接受的事實,也不知道眼下應該怎麼面對他……
素日引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智皆隱隱有崩塌的趨勢,她害怕自己一開口,心下的憤怒委屈,茫然無措便會無法遏制地噴涌而出,把自己變成一個陌生的,失控的人。
秦時心頭越發地沉了。收到秦臨的信之後,他就已經猜到幕後黑手是章晟,也做好了阿濃得知真相後會生氣的準備,可沒想到找到人之後,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不哭不鬧,就那麼沉默而壓抑地坐在那裏,帶着一種叫人心驚的冷靜。
&入孟懷麾下的事情我並非故意瞞着你……」話還未完,原本慢慢往前跑的馬車突然一陣顛簸,隨即更是在馬兒驚亂的嘶鳴聲中飛快地沖了出去。
秦時眉眼一沉,一把將阿濃緊緊護在懷裏,同時飛快地撩開馬車帘子看了一眼——馬背上插着一把短刃,顯然是方才那何案幾人垂死掙扎之下幹的好事,而這小山道盡頭的轉折處,秦時定睛一看,發現竟是一處斷崖!
&濃乖,抱緊我!」吃痛的馬兒狂躁不已,根本停不下來,秦時當機立斷,抱起阿濃便從車窗里躍了出去。
跳窗對秦時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可誰想就在他翻窗而出的一瞬間,車頂上驀地滑下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他雙目爆瞪,面色猙獰,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那把染血的短刀狠狠朝秦時二人刺了過來。
情況危急,已經來不及躲開了,為了護住胸前的阿濃,秦時咬着牙用後背生受了那一刀,同時一槍掃向那隻剩下了一口氣的何案,將他身子捅了個對穿。
刀刃扎進血肉里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劈在了阿濃心上,她看着抱着自己滾落在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卻還是眼神溫柔地看着自己,微喘着氣叫她「阿濃」的青年,終於顫抖着開了口:「秦,秦時——!」
何案是章晟的親兵,身手雖比不過秦時沈鴛這等高手中的高手,卻也是不可小覷的,是以他拼着最後這口氣扎向秦時的這一刀殺傷力着實不小——尤其秦時為了不讓阿濃摔到,在落地的瞬間還翻身讓自己墊在了底下,更是讓那刀刃越發刺得深了些。
幸而白羽冷暮幾人來得快,及時餵他吃下了護住心脈的藥物,這才沒有出事,否則……
想着方才大夫那句「再差毫釐便會危及性命」,阿濃堵了一晚上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滾出了眼眶。
她蜷縮在床邊,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猶在昏迷中的青年,先前只是麻木酸澀的心忽然就整顆擰着疼了起來。這種疼尖銳如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虐着她柔軟的心臟,叫她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嗚咽出了聲。
這裏是出事小山道附近城鎮的一家客棧,方才請的大夫說病人醒來之前不能趕路,遂眾人決定在這裏住上一宿。而白羽和冷暮二人,一個隨大夫抓藥去了,一個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因此眼下屋裏沒有外人。
或許是因為無人能看見,少女嗚咽聲忍不住越來越大,她蜷着身子,將腦袋緊緊埋在雙膝上,肩膀微微顫抖的模樣如同一隻受了傷卻只願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看起來孤獨又可憐。
終於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秦時眼睛微睜地看着她,心口一縮一縮的,也跟着疼了起來。他沒有馬上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感受着心底與傷口傳來的雙重劇痛。
他從前一直覺得瞞着她自己投靠孟懷之事是為了她好,可看着眼下這樣煎熬矛盾的她,心裏卻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只是事已至此,多思無益,青年到底是艱難地抬起虛軟無力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腿:「傻姑娘,莫……莫哭……」
阿濃幾乎是一瞬間便抬起了頭:「你,你醒了?!」
此時已是下午,他已經昏迷了大半天,少女幾乎是本能地上前探了探他方才高燒不退的額頭,直到確定已經不燙了方才僵硬地縮回手,略帶慌張地擦了擦自己通紅的淚眼。
氣氛有一瞬間凝滯,秦時心中一澀,用盡全力握住了她的手:「我非是故……故意欺瞞於你,只是當日你……文皇后剛剛去世,我是恐再給你添傷心,這……這才想着日後再尋機與你說……」
阿濃身子微微一顫,沒有說話。
秦時喘了口氣,半晌才又接着說道:「我會選擇投入孟懷麾下,一,一是想給手下的兄弟們謀個前……前程,二也是……也是想快些結束這戰亂,讓這世道重……重歸安寧和平……」
&歸安寧和平」六個大字落在了阿濃仍在抽痛不停的心上,泛起了些許漣漪,她抿唇,見青年因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而有些喘不上氣,到底是低低地開了口:「別說話了,先養傷吧。」
&終於……終於肯跟我說話了!」秦時眼睛微亮,咳嗽了一聲之後又放軟了聲音,有些可憐地說道,「莫要不理我了可好?你若是……若是生氣,只管打我罵我……看你一個人偷偷地哭,我……我的心也跟着疼得厲害……」
阿濃叫他這幾句話說得差點又掉下淚來,她別過頭,壓下心裏那些複雜至極的情緒,用力地抿了一下唇,有些生硬地說道:「休息!不許再說話了!」
她好不容易為他打開的心防,只怕是因此事又重新關上了一半,秦時心中暗嘆了一聲,眼底透出幾許黯然來。但這黯然在看到她通紅的眼睛時,便又重新盡數變作了堅定。
他能打開第一次,就能打開第二次,無論如何,他總是願意等着她的。
有翠煙給的珍貴傷藥在,秦時醒來之後,精神就漸漸好了起來。這日傍晚吃過晚飯之後,他便提出要回飛龍村,理由是明天乃他成親的大喜之日。
阿濃:「……」她眼下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呢,這樣的情況下怎麼成親?
&濃?」見她低着頭不肯表態,秦時小心翼翼又討好地看着她,「我的傷不礙事,咱們可以按時成親的。」
他長相俊朗,氣質粗獷,是再英武瀟灑不過的男子,可眼下一雙漆黑明亮的眸中卻盛滿了弱者才有的哀求,阿濃張了張嘴,怎麼都無法將那句「成親之事等你傷好了再說吧」說出口。
可如今兩人之間落了心結,如何能就這麼草率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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