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又撐了兩日,千毒子終是受不住低頭認輸了。鬆口之後的他意外地乾脆, 不僅交出了秦時和沈鴛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藥方子,還一五一十交代了藥人之事的來龍去脈——
北有樊林, 東有孟懷,大晉遭這二人雙面夾擊,已成籠中困獸,雖如今有朝中老將勉力支撐, 但明眼人都知道,它的傾覆已成必然。章晟本打算先在樊孟二人之中擇其一與之和談, 聯手滅掉剩下那人,之後再另做打算。可這二人皆不是好相與之輩,就算面上答應了合作, 誰又知道他們暗中會出什麼黑手呢?
與虎謀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章晟知道自己必須謹慎再謹慎, 否則稍有不慎, 只怕他連同大晉都會直接墜入萬丈深淵,再不能起復。
而就在章晟猶豫的時候,他的太子妃, 定國公之女韓芊芊意外發現自家父親有一個舊識, 這舊識是個愛研究毒物的怪老頭兒,據說製毒的本領十分高強。彼時韓芊芊正因章晟的冷落而心焦,聽聞此事之後,也不知怎麼突然就腦中一閃,想道:若能讓敵軍全員中毒,我軍豈不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大獲全勝?
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她當即便尋了父親定國公商量,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很多人都想過這個法子並嘗試過,但從未有人成功。
無他,操作起來太難了。
先不說要怎麼做才能無聲無息地突破重重防護,將毒下到千萬敵軍身上,單說這毒本身,便是個大問題——我軍有醫術高明的醫者,敵軍自然也有。若是尋常的毒,就算能成功下在敵方將士身上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而若是尋常醫者難解的毒,通常都需要罕見珍貴的材料作為引子方才能夠成品,不可能大規模生產。
說來戰場是血肉廝殺,性命相搏的地方,萬千男兒在這裏為了自己的家國親人浴血奮戰,拋頭顱灑熱血,它充滿殺戮,同時又豪氣萬千,下毒這等適用於內宅的陰私手段不適合出現在這裏,就算出現了,也從來都起不了什麼顛覆性的作用。
可韓芊芊卻沒有因父親的話打消這個念頭,她自來是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不肯輕言放棄的人。一番思索之後,她暗中找到了千毒子。
千毒子對政治沒有興趣,但他年輕時曾得定國公兩次相救之恩,因此對定國公府的人一直懷着善意。再者他對研製毒物有種狂熱的興趣,因此韓芊芊提出來的設想讓他十分興奮——若真能研製出那種可以大規模擴散又無藥可解的毒,這天下還有什麼東西能攔得住他?
遂兩人一拍即合,最終摸索出了這個用健康活人試藥煉藥的法子——這世上總有那麼些邪法是脫離常理而存在的。
知道千毒子真的有法子研製出那等奇毒後,定國公和章晟一番思量之後便尋到了那處野林子,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千毒子負責。在他們看來,這也算是個死馬當活馬醫的法子了。至於那些藥人的性命……
&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想成就千秋霸業,這點子小小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千毒子最後桀桀怪笑着總結道。他的三角眼微微眯起,眼角透着一點莫名的光亮,似興奮,又似輕蔑。
然後他就招來了文熙一頓毒打,秦臨也飛快地伸手將牢門前那兩盤肉端走了。
千毒子:「……」
說好的坦白交代就有肉吃呢?
又費了點心思從千毒子口中問出解救那些藥人的法子之後,眾人便一刻也不想多待地離開了地牢。
&人心性狡詐,所言不可全信。」回去的路上,擔心媳婦兒身體,這幾日也一直住在秦家的楚東籬眯着眼說道。
他身邊的沈鴛聞言頷首:「我覺得也是,百般酷刑之下都不肯開口的人,應該不會就這麼簡單就敗於幾盤熱菜。」
&阿濃從複雜的思緒中回過神,轉頭看向翠煙手中寫着藥方的白紙,「這方子,翠煙姑娘可有看出什麼異常?」
翠煙頭也沒抬:「沒,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再仔細看看。」
眾人皆點頭。
事情雖說有了些許進展,但結果到底如何卻還未可知,因此大家心裏也生不出太大的歡喜,直至兩日後,翠煙處傳來了藥方確定沒有問題的好消息,籠罩在秦家上空的烏雲方才終於真正散去。
接下來翠煙便開始製作解藥,這個過程花費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三天晚上,她才捧着一個小玉瓶,面色疲憊地從臨時搭建的藥房裏走了出來。
&吧。」
接過那玉瓶子的一瞬間,阿濃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暗吸口氣穩住了心神。
&謝。」
少女捧着手裏的瓶子,如同捧着世所罕見的珍寶,步子迫切地轉身進了房間。
這天半夜,當臉色慘白,雙目通紅的少女瘋了一般闖進地牢的時候,千毒子已經睡下了。只可惜才剛剛睡着沒一會兒,便被一個冷銳逼人的女聲給吵醒了。
睜眼一看,是那每天用美食折磨他的小丫頭。
只是這會兒的她沒有了往常的從容淡定,瞧着十分狼狽——衣衫凌亂,髮髻微散,佈滿淚痕的臉上更是佈滿了驚惶與憤怒。
&方、子、有、問、題!」她將手中緊握着的鋒利長劍死死抵在他喉間,咬牙切齒地說道。
千毒子沒有馬上做出反應,而是就着昏黃的燭火細細端詳了她片刻,半晌方才三角眼一眯,暢快地大笑起來。
&有問題,那又如何?」連日來的憋屈一掃而盡,老頭兒笑得一張老臉皺成了花兒,在來回變換的光影中顯得醜陋又詭異。他看着眼前搖搖欲墜,好似馬上就要昏過去一般的少女,眼底充滿了陰毒的惡意,「小丫頭,親手把□□餵進自己夫君口中,眼睜睜看着他七竅流血而亡的感覺,是不是很棒?」
&殺了你!」嘶啞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與悲戚。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即便是握着刀劍,也擠不出太多殺氣來,千毒子並不畏懼地哼笑了一聲:「你殺啊,只是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殺了我,剩下那些藥人,還有那個姓沈的小丫頭,可就統統得下去給你那短命的男人陪葬了。」
言下之意,就是那幾個方子也都有問題。少女手中的長劍猛地抖了一下,沒有縮回去,卻也到底沒有再往前送去。
千毒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時翠煙從外頭沖了進來,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明明再三檢查過那些藥方,並沒有看出任何問題!」
&是隨隨便便就被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看出來,我還哪裏配得上『毒尊』這個稱呼?」老頭兒抬着下巴,眼神輕蔑地掃過翠煙。他似乎對眼下的局面很是滿意,說完也不待兩位姑娘反應,炫耀一般將秦時那藥方子裏的秘密說了出來——原來藥方子上所寫的藥材並沒有異常,有問題的是幾味關鍵藥材的入藥順序。
這老頭兒果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研製出來的□□竟在入藥順序上都有這般大的講究,難怪她怎麼都沒有找出不對來!翠煙眯眼,剛要說什麼,便又聽那老頭兒輕哼道,「至於沈家丫頭和那些藥人們,只要你們放了我,我就把真正的解毒方子告訴你們。」
老頭兒顯然是想藉此保命,然而他話音剛落,翠煙突然直起身子笑了起來,答非所問道:「突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未與你做過自我介紹。我叫翠煙,師承……」
女子笑得風情萬種,臉上的凝重冷肅頃刻間蕩然無存,令千毒子莫名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這預感就變成了現實,「空山老人」四個字如同驚雷般劈下,劈得千毒子笑容崩裂,整個人都僵住了。
空山老人。
他的嫡兄,他這一生最恨最妒也最怕的人……這女娃竟是他的徒弟!
&傅的信上說,你有個多年未改的習慣,只要能從你手裏得到一份完整的解藥方子,我便能根據那個習慣準確地推斷出你製造的其他毒的解法。」說到這裏,翠煙轉頭看了身旁神色早已恢復往日淡定的少女一眼,笑嘻嘻地問道,「眼睛還辣不?快拿出方才我給你的那帕子擦一擦,會舒服點的。」
阿濃點點頭,收回手中的長劍,從袖子裏摸出一方淡藍色的帕子擦了擦酸疼不已,仍在不停流淚的眼睛,好看的眉間已不見半點方才那如刀刃一般鋒利的絕望與憤恨。
千毒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閱人無數的自己竟被兩個小丫頭片子給忽悠了!
翠煙看了看他,沒什麼誠意地安慰道:「不必難過,不是你眼瞎,而是阿濃演技過好。」
千毒子:「……」
謝謝哦,並沒有覺得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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