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看着笑容滿面,衣着華貴的季文浩,阿濃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離京的時候具體帶了多少錢財她不知道,但遇到流寇倉皇逃走時身上帶走了多少,陶氏驚慌中是嚷了一嘴的,且他們之前被安王府趕去別院的時候也很狼狽,更別提前不久安王妃才與她說了陶氏上門打秋風的事情,怎麼才短短一天的時間,季文浩手頭就闊綽起來了呢?
他的錢是從哪裏來的?阿濃心中沒由來的有些不安,決定等宴會結束之後叫秋善派人去查一查。
正想着,視線里突然出現兩個有幾分面熟的人,阿濃細細一想,發現竟是元宵那日在清和縣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楚東籬兄弟二人。
這麼巧?少女有些訝異,但想起那楚東籬衣着華貴,舉止風流,顯然是出身不凡,便也就不覺得如何了。安王權傾南疆,今日來赴宴的人很多,楚東籬會出現在這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興許人家就是專門來給安王妃慶生,才會在路上與他們碰見的呢。
這麼想着,阿濃便淡淡地移開了視線。當日在清和縣相遇時她臉上蒙了面紗,因此楚東籬倒沒有認出阿濃來。那長相妖艷的紅衣青年正笑着與那個名喚阿寒的少年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麼。
&桃花酒太好喝啦,季姐姐,我敬你一杯可好?」這時,一旁的韓芊芊說話了。因兩人身份相當,又都是孤身前來,沒有家中長輩相伴,便被安排坐在了一起。雖說旁人瞧着尷尬,但二人自己倒並不以為意,一個從容鎮定,一個活潑靈動,不僅沒有針鋒相對的意思,反而看起來還頗為和諧。
阿濃與安王世子的婚事都定下十幾年了,在場眾人沒有不知道的,因此這會兒暗中等着看好戲的人實在是不少,當然也有同情阿濃,心中感到唏噓的,但不論是什麼,這些人的目光都影響不到阿濃,她只是身姿優雅地坐在那裏,神色淡然從容,半點不見落魄與狼狽,就連眼下韓芊芊主動湊到她跟前找存在感,這少女也只是輕輕頷首,拿起案桌上的酒杯,不過分疏離也不過分熱絡地與她微微一笑:「三姑娘請。」
光是這份氣度就叫人心折不已,可惜這樣一個盛名在外的京都第一閨秀竟疑似落到了窮凶極惡流寇手中損了清白,真真是可惜了。
眾人心下惋惜的暗嘆聲阿濃聽不到,她正有些無奈地看着韓芊芊。
這小姑娘先是不死心地力勸她答應留下來給章晟做平妻,她再三拒絕方才叫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原以為這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誰料她卻又端出了一副要與自己做閨中密友的姿態,處處都對她表現得親近異常……
阿濃能理解韓芊芊想要通過她來討好安王府眾人的做法,也不願和小姑娘計較這點無傷大雅的小心機,但她生性喜靜,與韓芊芊又實在算不上熟悉,面對她的自來熟,到底有些吃不消,遂這時便與跟自己喝了一杯酒之後就開始湊過來喋喋不休的韓芊芊低聲說道:「不好意思,三姑娘,我有點事情,先失陪一下。」
一般這種情況,便是要去淨房的意思,韓芊芊理解地眨眨眼,剛想說什麼,堂中的雜耍藝人不知做了什麼,突然引得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大跳。
阿濃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已經叫人灑了一大杯酒水。
&婢該死,還請姑娘恕罪!」原來是正在彎腰為她添酒的彩新受驚之下不慎打翻了酒壺。
阿濃自己也被那聲巨響嚇得抖了一下手,自然不會責怪彩新,只搖搖頭,起身道:「換條裙子便是了,走吧。」
彩新趕忙上前扶住她,滿眼歉意地說道:「天氣寒冷,芳華院離這裏又有些距離,姑娘不好濕着裙子在外呆太久,容易凍着。您隨奴婢去安客居尋個廂房等着,讓玉竹妹妹回芳華院取一條乾淨的裙子來如何?她身手好腳程快,想來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玉竹便是安王妃新派給阿濃的那個身手不錯的丫鬟。
阿濃其實已經想直接回芳華院休息了,只是這宴會才剛過一半,這麼早退場會落安王妃的面子,遂少女想了一下,點點頭隨彩新往不遠處的安客居去了。
阿濃不知她離席不久後,坐在遠處的季妡和陶姨娘也尿遁離了席,同時對面男客席上的安王世子也因「不勝酒力」被人扶下去喝醒酒湯去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剛進到廂房裏坐下,便叫突然變臉的彩新用一塊大約是沾了迷藥的帕子用力地捂住了嘴巴。
這迷藥很厲害,阿濃才剛掙扎兩下便眼前發黑暈了過去,最後的印象,是彩新顫抖着流下眼淚,低聲與她說對不住的樣子。
做都做了,說對不住還有什麼用?
阿濃閉上了眼。
阿濃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裏。
她彎着身坐在那人大腿上,腰間被他的手臂摟緊,後背緊緊貼着他的胸膛,姿態十分曖昧。最重要的是,周圍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女心中一震,想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後背頓時猛地竄上一股寒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開始掙扎了起來,只是才剛一動,便覺得右手被人輕輕握了一下,同時耳邊一股熱氣吹來,熟悉的嗓音極低地響了起來:「別怕,是我。」
秦時?!
阿濃驀地瞪大眼,他怎麼在這裏?!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震驚,秦時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幾乎是貼在她耳邊道:「別出聲,好戲就要開始了,其他的等完事了再與你解釋。」
他呼出的熱氣帶着濕意,吹拂在她頸間,不由自主便帶起了陣陣顫慄,阿濃飛快地別過頭,耳朵燙得厲害,紅暈從脖子一路蔓延到了耳後根。
幸好眼下四周漆黑他看不見,否則……少女羞窘地咬了一下唇,方才驟然急促的呼吸卻一下子平緩了下來。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發現身後之人是秦時的那一刻,她高高懸起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地,踏踏實實地安了下來,不再有半點的驚惶。
&阿濃本來想問這裏是什麼地方,可剛開口秦時便豎起一根手指放在了她唇邊。
&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阿濃心下一怔,頓時顧不上害羞了,下意識屏住呼吸,豎起了耳朵。
&子請先躺下休息片刻,奴婢給您端醒酒湯去,很快便回來。」
&是章晟的聲音,只是聽着迷迷糊糊的,似乎是醉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隨即關門聲響起,應該那聲音陌生的丫鬟隨即出去了。阿濃眉頭微擰,看來她和秦時應該是在房間中的衣櫥或是柜子裏,莫怪空間這般狹小。
只是,秦時為什麼要帶她躲到這裏來?
剛這麼想着,外頭章晟突然輕輕地嘆了口氣:「果然……」
什麼果然?阿濃一愣,還有章晟不是喝醉了嗎?怎麼這會兒聲音聽起來又正常了?不對,好像也不太正常,喘息聲似乎重了些……
&好熱……難受……」突然響起的女子低吟聲讓阿濃整個人一驚,屋裏還有別人?
而這時,章晟說話了:「阿濃,對不住……我……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放心,往後我會對你……該死!」
不知發現了什麼,章晟迷濛曖昧的語調突然一變,整個兒拔高了幾分,隨即阿濃便聽得一聲懊惱的低咒,緊接着房門開了又關,腳步聲急急遠去了。
屋裏只剩下了女子難耐無助的嬌吟聲。
阿濃的腦子有一瞬的空白,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臉一下就白了。
後背猛地竄上了一股幾乎要把人凍僵的寒意,少女瞳孔狠狠收縮了幾下,腦袋嗡嗡地響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掐緊雙手,勉強鎮定下來,壓低了聲音問秦時:「本來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對嗎?」
雖早知安王世子不是個東西,可秦時也沒想到他這麼不是東西,氣得一身殺氣幾乎要從這衣櫥里溢出來,但眼下不是抽安王世子這個偽君子的時候,他勉強壓下怒火,低聲回道:「我趕來的時候你已經被脫去外裳放進被窩,本想帶你離開,不想外頭床上這女子突然來了,我恐打草驚蛇,匆忙之下便將她打昏,披上了你的衣物放在床上……眼下看她的反應,這屋裏怕是點了迷情香之類的東西。」
阿濃怔怔地坐在那,心頭叫北風吹過一般的涼。
章晟不是幕後黑手,從他最後氣惱的樣子可以看出來。但……他顯然是已經看破了整個計劃卻打算將計就計,水順推舟的……
想起平日裏那人溫潤如玉,翩翩有禮的模樣,少女心頭忽然猛地湧上一股噁心來。
若不是秦時來得及時,若不是他來得及時……少女顫巍巍地吸了口氣,眼淚卻一下子掉了下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966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