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信已經送出去了,想着阿濃很快就會離開,余嫣然再看見秦時也不覺得心酸了,反而莫名有些同情他。
註定要失戀的阿時哥哥啊……
不過同情歸同情,該做的還是要做,因此黑臉少女只嘿嘿一笑,快步跑進屋扶住了阿濃:「我來照顧季姑娘呀!阿時哥哥你快出去忙吧,這兒有我呢!」
秦時看着這近來每天都來得早走得晚,日日黏着阿濃,叫自己尋不到獻殷勤機會的小丫頭,暗暗磨了一下牙:「你最近很閒?」
「是呀,家裏沒什麼事兒,我哥又整日捧着書本不搭理我,我都要無聊死了。」余嫣然說完也不再看秦時,只迫不及待地扶着阿濃坐回床,語氣興奮又忐忑地抬着臉問道,「我覺得我的臉今兒比昨天白了不少,你快幫我瞧瞧是不是!」
秦母雖說是婦人,可她自己都是個需要別人照顧的,而秦時幾人都是男子,這幾日若非有餘嫣然在旁幫忙,阿濃怕是沒法過得那麼自在——至少如廁洗澡什麼的就是大難題。因此阿濃很感謝余嫣然,又見她似乎很介意「小黑妞」這個綽號,便與她說了幾個便於操作的美膚方子作為謝禮。
這可把余嫣然高興壞了——愛美是女子的天性,她雖說尋常行事大大咧咧不像個姑娘家,但對自己的容貌也是很在意的,尤其因膚色不似尋常女子白皙,她從小沒少被人嘲笑,再加上如今還有個嘴賤的白羽整日「小黑妞小黑妞」的刺激她,余嫣然就更想變白了。可惜她是天生的皮膚黑,身邊也沒人懂這些,因此一直不得其法。
阿濃卻不一樣,她自小在富貴堆里長大,有下人捧着護着,不必刻意去記便能知道很多能叫人變得更美麗的法子。更有文皇后這個後宮之主待她如親女,時不時給她弄幾個宮中秘方什麼的,因此余嫣然想要變白,這事兒對她來說並不是太難。
這會兒見余嫣然興奮得不行,少女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變白了什麼的那肯定是錯覺,畢竟才短短几日,再好的方子沒那麼快見效,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掃余嫣然的興,只眉眼微彎道:「瞧着是細膩了不少。」
余嫣然仰頭大笑兩聲,一雙大眼睛眯成了縫兒,又抓住阿濃的手在自己臉上摸了兩把,得意道:「還滑了不少,對不對?」
阿濃順勢捏了捏她的臉,如同從前沈鴛捏她一樣:「對。」
這一瞬她的目光格外柔和,也格外悲傷,不過心思粗的余嫣然沒有發現,她叫阿濃纖白如玉,細白嫩滑,力道也很輕柔的手捏得很舒服,下意識抬臉蹭了蹭她的掌心,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一旁秦時目光陰沉地瞪着余嫣然,飯也不想吃了。他都還沒被阿濃摸過呢!
又想到這丫頭近兩日不知壞了自己多少好事,青年眼睛一眯,突然狀似隨意地說道:「好像確實是白了點,這下白羽要失望了,他昨兒還說你天生就是小黑妞,再折騰也白不了來着。」
余嫣然陡然從傻笑中清醒過來。
「他真的這麼說?」不等秦時回答,少女已經掄着拳頭氣呼呼地沖了出去,「死胖子你給我出來,姑奶奶要打腫你的臉——」
默默宅鬥了一把的青年微微彎唇,十分滿意地關上了房門。
一上午很快便在白羽和余嫣然的打鬧聲中過去了,午飯過後,阿濃有些睏乏,靠在床上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打劫!識相的就乖乖把女人和財物交出來!」
「忠肅侯?忠肅侯算個屁!就是狗皇帝來了老子也照搶不誤!兄弟們,給我殺!」
恍惚中,有兇狠猙獰的叫聲夾雜着廝殺聲與哭喊聲若遠若近地傳來,刺得人耳底生疼,阿濃不安地擰了一下眉,下意識想抬手捂耳,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正緊緊抓着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一片男人的衣角。
上好的綢錦,清貴的月牙色,精緻的君子竹紋繡……這是她爹的衣裳。忠肅侯季文浩,平生最愛清高端方的君子竹。
「侯爺,歹人們已經追上來了!快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溫柔急切的聲音,是季文浩的真愛妾室陶姨娘。
「爹爹,妡兒害怕,妡兒不想被他們抓走,不想被他們賣掉……」嬌弱驚惶的聲音,是陶姨娘為季文浩所生的女兒季妡。
「哇——」驚懼交加的稚嫩哭聲,是季妡的同母弟弟,季文浩的庶長子季千陽。
右腳一陣鑽心的疼,身下寒意刺骨,阿濃僵硬而緩慢地抬起頭,看見了一個長相斯文白皙的中年男子。
他正緊緊皺着眉,面有為難:「可是娢兒……」
「情況危急,咱們抱着陽兒,本就跑不快,若是再帶傷者前行,必會拖累眾人!妾身也不忍心丟下大姑娘,可是陽兒,他才將將五歲,我實在,實在是不忍心……」
「爹爹他們來了——!」
阿濃沒有去看一旁的陶氏幾人,她只死死地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叫了十幾年父親的中年男人,看着他是怎樣慌張避開自己眼神的,又是怎樣在她不敢置信的注視下咬牙抽回自己的衣角,頭也不回護着真愛和其他幾個子女離去的……
世界一片寂靜,只有風雪呼嘯聲刮過耳旁,寒冷而悽厲。
阿濃趴在地上,沒有哭,只是冷。身下的雪水仿佛從衣服里滲透進來,沒入了四肢百骸,叫她連血液都凝結成了冰塊。
她怔怔地看着地面上蒼茫的積雪,滿眼恍惚,直到歹人們腳步聲漸近,方才從噩夢一般的世界裏驟然驚醒。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忍痛爬了起來,拼命地往前跑去。
前路茫茫,風雪撲面,她咬着牙,依然沒有哭,只是卻漸漸被絕望包圍。身後的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阿濃幾乎已經聽到了他們興奮猙獰的喘息聲……
「不!不要——」
悽厲的尖叫聲如閃電般劃破陽光寂靜的午後,正在雜物房裏忙活的秦時心下一驚,幾乎是一瞬間便扔下手中的東西趕了過來。
「阿濃!」床上的少女面色慘白,滿頭大汗,渾身發顫不止,青年顧不得其他,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抱入了懷中,「沒事的,別怕,別怕……」
低沉的聲音伴隨着溫熱的氣息落在阿濃耳邊,叫她漸漸從方才的迷霧中清醒了過來,她驚魂未定地喘着氣,眼神茫然地看着他,許久才平靜下來。
秦時在她徹底回神之前放開了抱着她的雙手,但並未起身離開,只轉頭從一旁的盆架上取來毛巾,給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我,我沒事了,你……」阿濃偏頭避開,伸手接過那毛巾自己輕輕拭了拭額角,這才垂着眸子說道,「多謝。」
她看似鎮定從容,可耳朵卻紅了個透,顯然是因方才的失態而羞窘。
秦時的視線掃過她緊緊繃着卻緋紅一片的臉蛋與玲瓏秀氣的耳朵,最終落在了她光潔如玉,此時也染上了一層紅霞的頸間。喉嚨微微動了兩下,青年移開視線,面色日常地問道:「做噩夢了?」
想着夢中的一切,阿濃雙拳微緊,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夢而已,醒了就好了……你等我一下。」
他說着突然起身走了,阿濃微愣,半晌才抿着唇角冷笑了一聲。
是夢,可這個夢,即便是醒了也永遠不會散去。
秦時很快便回來了。
「喝吧,聽說棗茶安神。」
看着青年手中的瓷碗,阿濃有些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片刻才伸手接過,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多謝。」
天寒,她方才又出了不少冷汗,這會兒渾身濕冷很不舒服,確實需要喝點熱的東西暖一暖身子。沒想到這秦時外表看着不修邊幅,人還挺細心的……
阿濃對他的防備不知不覺又褪去了一些,然想到方才他抱着自己細細安撫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抿了一下唇,臉蛋微熱。
從未與異性這般親近過,她心中實在有些不適,偏人家又只是出於好意,並非刻意耍流氓,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努力裝作不記得。
喝了熱氣騰騰的棗茶,鼻尖冒出了些許細汗,身上也不再寒意陣陣,阿濃慢慢舒出一口氣,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只是到底叫方才的噩夢影響到了心情,她捧着手中的碗靜默不語,神色有些冷。
秦時看着她,剛想說什麼,方才趁阿濃睡覺拉着白羽秦臨跑出去玩的余嫣然回來了。
「季姑娘你醒啦?咦,你臉色怎麼有些不好……是不是阿時哥哥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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