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廣俊王也沒有心思聽玉珠細細解釋內里的緣由,他此時急着快些趕回去找到白少。
天色已濃,車夫又不敢點燈惹來北域的兇徒,是以只能抹黑慢慢驅趕馬車往回折返,等到過了一道山樑,遠遠就看到了有馬車的車燈搖晃,似乎是是有不少人在前行。
廣俊王讓玉珠先自躲到一邊,他騎馬帶着幾個人前往探查,不一會的功夫便聽見廣俊王在前方高喊:「六小姐,快過來吧,前方無事,是白少!」
玉珠暗自鬆了口氣,在珏兒的攙扶下上了重新上了馬車朝着前面駛了過去。
白少正擰眉聽着廣俊王講述前方驛站突發的險情,看着玉珠過來,眉頭皺得更緊道:「六小姐,還以為你已經到了玉石鎮,怎麼耽擱在了路上?」
玉珠也不好說自己一路故意拖延,存心要與他的行程岔開,只能說自己的馬車有些顛簸,是以走得不快。
雖然安全匯合,可是前方兇險,不能繼續前行。白少便帶着一行人再次折返回前一個村莊,借宿了一所民居後,示意自己的部下取來地圖細細查看地勢。
這個小村靠近邊陲,四周又盜匪橫行,所以村裏的壯年男子都是自組的村團練,每夜固定有人站崗放哨,在村外四周也有高高的柵欄圍牆,一時也很安全。
廣俊王平生悠哉慣了,一直是富貴水裏泡大的王爺,今夜算是耗盡了太平真氣,需要好好鬆弛緊繃的腦子,只喚了僕役去廚下燒水,再尋了村里酒莊釀酒的木酒桶洗刷乾淨,倒上湯水,伴着淡淡的酒香好好地溫泡個舒坦。
這等好享受,也不能一人藏私獨享,廣俊王有又命人尋來兩個,一個給六小姐的房裏送去,一個則留給了白少,可是熱水已經注滿,卻不見白少進來一同溫泡,於是廣俊王頂着巾布對外屋裏的白少喊道:「那些個匪人甚多,個個是亡命之徒,我們長留此處也是無益,不如飛鴿送信給太尉大人,叫他派兵馬保護我們罷了,還在那磨蹭什麼?寫了書信就來與我一起溫泡吧!」
白少想了一想,撩起門帘走了進來,略帶遲疑道:「這樣也好只是我怕你一路與六小姐同行,被太尉知曉不大好吧?」
廣俊王覺得自己的頭腦到底是不如白少靈光,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倒是一愣,但復又理直氣壯道:「你我俱是清楚,堯二那小子對六姑娘的熱絡早就淡了,本王這乃是遵從本心逐美,他堯二不懂惜玉,傷了六小姐的心,本王自然要撫慰一二,不過既然她還頂着堯二未婚妻的頭銜,本王自然不會輕慢了六小姐,這一路走得堂堂正正,就算被他知道又有什麼不好?」
白少知道廣俊王的是個耿直的王爺,既然這般說,西北的路途上,孤男寡女便一定是沒有其他的隱秘故事,於是又放鬆地笑了笑,只到了桌子前,叫侍奉的小廝取了書箱,研好了磨便開始寫信。
信中將分叉橋的情況細說了一遍,然後請太尉出兵馳援。
寫完了信後,便命人將它綁縛在了信鴿上,直等天亮放飛信鴿。
剩下的時光便是耐心等待。白少也寬了衣衫,入了冒着熱氣的酒桶,好好地洗去了滿身的煙塵灰土。
這熱氣一蒸騰,血脈甚是暢通,腹中難免飢餓了些,廣俊王在吃喝一事上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在進村時,便看見有當地的婆子在院子裏掛着醃製的大塊臘肉,看樣子甚是美味。
於是一邊溫泡一邊叫小廝買來了一大塊,準備品嘗一下西北的特色。可是隨行的廚子乃是江南之人,卻從沒見過這種北方醃製得發黃的肥膩臘肉,不知該怎麼處置。
玉珠剛剛在西屋沐浴完,頭髮未乾。只用一個木釵松松挽住,穿着寬大的便服,準備安歇,聽着屋外院裏廚子的嘟囔聲,便叫珏兒去幫忙烹製。
西北臘肉不似南方多選用牛肉,而是最喜選用肥膩的五花豬肉,用當地特有的井鹽和燒刀子老酒,加上白糖、八角等作料醃製晾曬,再用當地特有的黃松木屑點火煙熏後才能成就這泛黃光澤的老臘肉。
所以用它做菜也甚有講究,先要蒸了去皮切片,再選用當地的紅辣椒加上切成大段的粗蔥翻炒,那種香氣可真應了「一家煮肉百家香」的說法。
不一會,滿院子都飄逸着獨特的臘肉翻炒的香氣。那廚子手腳也甚是麻利,又煮了大塊的牛肉切片沾取椒鹽食用。
廣俊王一看這些菜餚俱是下酒之菜,頓時來了興致,只覺得這小邊疆小村,對月暢飲也是浮生一大快事,於是便盛情邀約着玉珠也一起酌酒。
這一夜驚魂,本也難以成眠,玉珠其實早就餓了,只是不想勞動廚子,便想忍一忍入睡,推拒了幾次,奈何王爺執意相邀,便正好用些米飯,緩一緩腹飢,便只起身前往。
只是當初在換上商家馬車時太匆忙,珏兒一時粗心,將自己和玉珠存放換洗衣服的包裹全落在了那輛王府馬車上。所以這一路來玉珠不過是隨身的一件外衣和一件便服衣裙來回換洗着穿。
方才躲避歹人時,趴跪在了草叢後泥地上,外衣的衣裙都髒了,珏兒幫着廚子做飯後便打了清水,將六姑娘的衣服搓洗出來,是以玉珠只能穿着寬大的便裙與兩位貴人一起吃飯。
原以為自己着裝不夠得體,誰知二人更是隨意。廣俊王剛剛沐浴完,也未着鞋襪,只將褲子挽在膝蓋處,盤腿坐在熱炕上,而白少也是頭髮滴着水,鬆鬆地挽着髮髻,穿着同樣寬大的便袍一同坐在炕桌邊。
玉珠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一番歷練,心知他二人也不是故意失禮。那等富貴之地的貴人們在私下宴飲時,反而不如小鄉庶民們那般講究,喝得酣暢時,一群士卿大夫光着上身打着赤膊者大有人在,不但沒有人會以為失禮,反而會大讚乃真性情,返璞歸真也。
現在又是旅途歷險,這兩個男人難免精神疲憊想要鬆懈,是以玉珠也沒有大煞風景面露難色,也上了熱炕,跪坐在炕桌旁。
西北天氣不同京城,此時雖然入夏,可是晝夜溫差甚大,入了夜時,還是寒涼得很,此時坐在熱炕上喝着溫泡好的酒,還真是這一天裏難得的歲月靜好。
大片的牛肉煮的火候正好,沾着椒鹽食用越嚼越香。而那蔥炒臘肉也很下飯,待玉珠吃了幾片紅,臉頰被辣椒激得一邊艷紅,那一抹櫻唇更是塗抹得光亮潤澤。
一旁兩個飲酒人不自覺地調轉了目光,看着正在小口吞咽的美人,那目光不由自主地隨着那紅唇微動。
於是兩位貴人,一人飲得是「心猿」,一人喝得是「意馬」,臘肉雖香,食不知味,真正想品嘗的近在眼前,卻一時又親近不得,只恨不得眼下少了一人,才能成就一番美景
玉珠低頭專心吃飯,可怎麼能感覺不到眼前二人異樣的神情?於是只想快些吃了眼前的這一碗米飯,早早下桌了事。
就在這時,廚子又端了一盤用米漿新蒸了涼糕上來,切好的涼糕上面澆了一層噴香的麻醬,正好解一解肉膩。
玉珠卻不想再飯桌上戀戰,正好吃完了這一碗米飯,便向兩位貴人先行告退,可是方才跪坐太久,雙腳一時酸麻,這起身頓時一趔趄,將那盤新上的麻醬涼糕打翻。正扣在裙擺上。
不待一旁的侍女反應,廣俊王與白少同時起身,一人一邊攙扶住了玉珠嬌弱的身子,免得她栽倒在炕上。
被這二人簇擁,玉珠微微皺眉,正要推開二人自己起身,就聽見院子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着有人蹬着硬靴,以地為鼓,咚咚作響,快步地朝這裏走來,緊接着猛地大力一把推開了房門。
那走進來的人身材高大,滿身夾裹着瀰漫的血腥之氣,一臉黑灰與半乾的血跡融合在一起,好似抹了油彩,直顯得露出的兩眼血絲更是明顯,這般只有慘烈屠戮後才有的模樣,叫屋內之人都是心內一驚。有那膽小的丫鬟更是驚叫出聲。
而那「凶神」一雙冒血的眼睛,此時正直瞪向炕上挨擠着衣衫不整的兩男一女,慢慢地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磨着槽牙從喉嚨里擠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聲音真是熟悉得叫人懷念,竟是與大魏一等公堯暮野大人有十層十的相似。
廣俊王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道:「這信鴿還沒有發,怎麼你你就來了?」
來者大力地摔了房門,幾步走到土炕前,一把拽住了玉珠的手臂,再一用力就將她扯下炕來,然後冷笑道:「怎麼?來得太早耽誤了二位的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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