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們要做什麼?!」成保愣了一下,回頭看不見聽雨樓主的身影,轉身驚慌地對周圍的村民大喊道:「鄉親們——有人私自闖進我家,大家快幫幫忙呀!」
原本看熱鬧的村民們也怔了一下,略略猶豫過後很快露出憤怒的神色,頃刻間把夏雲嵐、洛芷雪和風鈺晗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指責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的人怎麼能私自闖進別人家?欺負我們青岩村沒人嗎?」
夏雲嵐知道,越是貧瘠落後的地方,在面對外界可能存在的危險時,人與人之間越是有一種奇怪的凝聚力。她抬了抬手,高聲道:「大家安靜,聽我解釋幾句。」
「先叫你們的人從成家出來再說!」
「強盜!你們這些強盜——」有人憤怒地高叫。
「這些人會武功,快去叫族長帶人過來……」
「你們在這裏守着,別放跑了這些人——」
有人掉轉了身子朝外面跑去,其他人拉開了距離,不遠不近地圍着三人,適才跟隨夏雲嵐唱歌的孩子們被阻隔在人牆之外。
看到這種局勢,洛芷雪心中大惱,感覺與這群村夫莽夫完全說不清楚道理,情急之下便欲躍過人牆,擒住成保,叫他乖乖把人交出來。
身形方動,風鈺晗卻伸手按住了她,在她耳邊小聲道:「這些山民都是不懂法不要命的,先別與他們動粗,否則只怕後果難以收拾。」
「你想怎麼樣?這些人根本毫無道理可講!」洛芷雪憤然道。
「你說誰不講道理?」洛芷雪的話惹惱了一眾村民,眾人紛紛指着三人道:「你們擅自跑到我們青岩村不說,還擅自闖進人家家裏,反倒有理了不成?!」
洛芷雪掙開風鈺晗的手,指着成家大門方向針鋒相對地道:「姓成的私自買賣人口,並私自把人關押起來整十年,這種人拉到官府去至少要蹲七年大牢!你們這樣包庇於他,是想與他同罪嗎?」
「原來你們是官府的人——」
聽到洛芷雪的話,青岩村的村民立即炸了鍋,有人道:「你們和前幾天來的官差是不是同夥?」
有人道:「我們青岩村有青岩村的規矩,向來不受官府的恩惠,也不受官府的管。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我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道:「鄉親們,操起傢伙,把他們趕出青岩村——」
「對,把他們趕出青岩村——」
群情激憤中,洛芷雪的聲音完全被越來越高的聲浪淹沒。洛芷雪又急又氣,不顧風鈺晗的勸阻便要與村民動手。
此時,忽聽得人群外傳來一個聲音道:「何人在此吵鬧?還不住口!」
聲音不算大,卻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伴隨着這個聲音,喧囂的人群就像被施了魔法般立即安靜下來。原本激憤的村民們面上露出恭敬之色,並自覺讓出一條道路,讓來人能夠看見夏雲嵐、洛芷雪、風鈺晗三人。
來的是一個男人,穿着和村民一樣的粗布衣裳,頭上戴着斗笠,壓得低低的笠沿完全遮住了臉,根據方才的聲音判斷,大概四十歲上下。
「風使——」有人走上前去,對戴斗笠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回頭指着夏雲嵐三人道:「這些人從山下來,聽口氣像是官府的人。他們有個同夥擅自闖進成保家中,好像要帶走成保的那個瘋婆娘。」
「等候族長處理——」被稱做風使的男人好像對村中的任何事務都不感興趣般,淡漠地向報告的村民回了一句,隨即雙足在地上一點兒,轉瞬間躍過了成家的院牆。
看這人的身手與氣勢,武功當不在洛芷雪、風鈺晗之下。不過,比起聽雨樓主來,好像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村民們得了風使的命令後,果然不再吵鬧,圍着三人安靜地等起了族長。
夏雲嵐三人也懶得再同這群村民講理,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些久不與外界來往的人,外界的規則在他們心目中恐怕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好在眾人並沒有等太久,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二三十個男子便從不遠處一個山角後露出了身影。
這些人像風使一樣,穿着粗布衣裳,年紀也多在四十歲上。為首的一人,可能已經有五十歲。
與風使不同的是,除了為首之人,這些人手裏皆拿着碗口粗的刀杖,後面甚至還有兩個提着弓箭——不是民間自製的弓箭,也不是街市上能隨便買到的弓箭,而是戰場上兩軍對陣時用到的強弓利箭。
夏雲嵐心中疑惑。看這群人走路和拿兵器的樣子,倒像是一支受過專業訓練的正規軍。只是,一支正規軍,怎麼會出現在青岩村這個人跡罕至的的村莊?
為首之人臉龐瘦削,氣宇軒昂,神情嚴肅。雖一身粗布衣袍,看去卻頗有幾分攝人的風度。
在為首之人兩邊,各站着一個護衛模樣的人。左邊的那個虎背熊腰,人高馬大,還未走近人的身邊,就給人一種壓迫的氣勢。右邊的那個垂眉喪眼,肩背微駝,隱隱似有病弱之態。
夏雲嵐原本並沒有把青岩村的村民放在眼裏,即使適才被圍攻,也相信以洛芷雪和風鈺晗的武功完全能夠應付。
然而,這群人一來,她卻不由蹙緊了眉頭,面上浮起一層憂色。
據她的觀察,虎背熊腰的男子武功不在風使之下,駝背男子則更勝虎背熊腰的男子一籌。且看駝背男子的膚色,很可能是長期浸淫各類藥毒所致。而為首的那名男子,其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除了這三人之外,後面跟隨之人亦個個武功不弱。
沒想到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偏僻山村,竟隱藏着如此眾多的高手。不過話又說回來,若青岩村沒有武功高強之人坐鎮,官府又怎會長期對青岩村持以放任狀態?
這群人絕非土生土長的村民,他們究竟來自何處?又為什麼甘心長年累月居住在這貧困荒瘠之地?
夏雲嵐沉思之間,那群人已穿過村民讓開的道路走近前來。為首之人目光戒備而敵意地從夏雲嵐、洛芷雪和風鈺晗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在夏雲嵐臉上略略停留了一會兒,轉而對擠進人群中的成保問道:「此處發生何事?為何喧鬧?」
成保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族長,這些人好像是余州府的人。他們一個同夥自恃武功高強,擅自闖進我家,想要帶走我那瘋婆娘……」
「我們不是余州府的人!」不等成保說完,洛芷雪打斷他的話道:「我們只為尋親而來,你那瘋……瘋女人很有可能是我們失散多年的親人。我們只不過想見她一面而已,你卻百般阻撓——這位族長,看你是個腦子清醒的,不會像他們一樣包庇這個私自買賣人口的刁民吧?」
被稱作族長的男子眼神陰鷙而莫測地轉向洛芷雪,口氣不善地道:「官府可以公開買賣人口,也可以將犯了錯的人發配為奴,私自買賣人口又有什麼不可以?」
「就是!官府可以做的事,平民百姓就做不得麼?」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你……」洛芷雪被噎着了。沒想到這位族長看着是個明白人,說起話來竟如此糊塗不講理。
「族長——」風鈺晗也看出來人不好惹,客氣地上前拱手道:「在下等皆為北方人氏,並非余州官府之人,也不會參與你們與余州官府之間的恩怨。我等千里而來,只想看看成家關押的女人是不是我們失散的親人而已。」
「親人?」族長冷哼一聲,不屑地道:「世上哪有什麼親人可言?不過全是利益相結而已!可知身邊少一個親人,便少一份危險。」
「……」風鈺晗也無語了。這族長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說話不抓重點不說,且次次答非所問。
而此時,夏雲嵐卻是看明白了,這族長身懷莫測武功,又帶領一隊精兵強將,只怕是受了親人的欺騙和背叛,才不得不離開原來的地方,被迫隱居在這青岩荒村之中,
看這族長言語之間滿懷怨氣,顯然對往事耿耿於懷。
是什麼令一個武功高手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故土,待在這終年不見外人的窮山僻壤呢?想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欺騙和背叛他的親人極有權勢,他一旦被發現,就會有性命之憂。
念及此處,夏雲嵐仔細觀察了一下族長的容貌,忽然發現這族長的眉目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是誰呢?
夏雲嵐略略低頭想了一會兒,腦子裏很快浮現出一個中年男子的影子。
逍遙王!
不錯,是逍遙王!
雖然這族長看起來比逍遙王蒼老了許多,皮膚粗糙了許多,與逍遙王恬淡豁達的氣質也絕然不同,但眼睛、眉毛以及鼻子的形狀卻活生生來自相同的基因。
自己粗心了,早先竟然沒有發現。
這族長與逍遙王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夏雲嵐不用腦袋想已經得出結論——面前的族長,定然是靈皓國從前失蹤的二王子南宮旭無疑。
想那南宮旭與南宮曄爭奪王位失敗,在靈皓國自然再無立足之地,於是不得不跋山涉水不遠萬里來到承夏國偷偷摸摸地生活。
倘若是一個人也罷了,可以大隱隱於市。然而手下帶着一幫出生入死的兄弟,住在鬧市之間未免太過招搖,遲早會被南宮曄的人捉住帶回去正法。是以他最好的選擇,只能是在這窮鄉僻野里做一個頭領。
而他之所以視親人如仇寇,在此也有了很好的解釋。
他的大哥南宮曄與他兵戎相見,自是毫無親情可言。他的小兄弟南宮曜助大哥將他打得落荒而逃,想必也使他心中鬱悶不平至今。
只是,自己雖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卻萬不能被他發覺。不然,不止是自己,恐怕所有同來的人都很難活着離開青岩村。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縱使聽雨樓主武功與這些人不相上下,但在一個朝庭反賊經營了十數年的地方,要想全身而退亦決非易事。
想明白這些之後,夏雲嵐舔了舔嘴唇,正待用攻心術說幾句打動南宮旭的話,忽聽得成家院牆上聽雨樓主的聲音道:「院中沒有什麼瘋女人,可以不必在此浪費時間。」
「沒有人?」洛芷雪不可置信地叫道:「怎麼可能沒有人?你查看仔細了嗎?院中有沒有密室地穴之類藏人的地方?」
聽雨樓主不屑地看了洛芷雪一眼,聲音中透着一股子傲慢道:「放心,每個老鼠洞都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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