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可別這麼說。」虎子熱心地解釋道:「當此邊關告急之際,祁王殿下和夏將軍不拘一格招攬人才。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有真本領,軍中就會給以封賞。妹子——以你的武功,被封作千夫長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誰說我要從軍了呢?」夏雲嵐眨了眨眼睛,不以為然地道。
虎子急道:「妹子,我看你懷孕是假,找人是真。可是你在牧馬城裏連飯都吃不飽,又如何找人?你既身懷武功,為何不暫入軍中,扎穩了腳跟再圖別事?」
「呵呵,你倒為我打算得好。」夏雲嵐道:「可惜我對從軍沒有興趣,對做什麼千夫長也沒有興趣。你若喜歡,這些封賞你便代我收了就是。」
「這個……」虎子為難地道:「軍中紀律嚴明,向來論功行賞。哥我除了昨夜伏擊蒼狼國太子宇文壽夜襲之外,還不曾立下過別的戰功,如何能夠代你接受封賞?」
說到這裏,虎子又開明地道:「罷了,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妹子如果實在不願從軍,我回去向祁王殿下和夏將軍說明就是。」
「嗯……不如我隨你同去,親自向祁王殿下和夏將軍說明。」夏雲嵐想了一下,這是一個接近蕭玄胤的絕好機會,豈能就此放過?
「那最好不過。」虎子高興地道。
二人說走就走,剛出了客棧的門,夏雲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住了腳步道:「哥,你如何知道我住在這家客棧之中?」
虎子笑道:「牧馬城裏現今總共只剩下兩家客棧,你身上有了銀子,自然是要找客棧住下的。那家我去看了沒有,所以就來了這家。向掌柜一打聽,你果然在。」
「哦……」夏雲嵐這才重新邁開步子,與虎子並肩向廣場府衙方向走去。
進入府衙,穿過兵戟林立的甬道,在一間敞闊的大廳里,夏雲嵐再次見到了滿面含笑、威武豪邁的夏鎮遠。
蕭玄胤卻不在。
夏雲嵐裝作不經意地四面掃視了一下,確定大廳里沒有蕭玄胤的影子。
「姑娘請坐——」夏鎮遠開了口,指着自己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座位。
夏雲嵐也不客氣,大喇喇往下一坐,不動聲色間掩起臉上失望之色,向夏鎮遠淡淡道:「多謝。」
「姑娘今日還不肯告知高姓大名嗎?」夏鎮遠半開玩笑地再次提出了昨夜的問題。
夏雲嵐微挑的嘴角邊帶着一抹高傲與疏離,冷然道:「無名無姓之輩,不勞將軍動問。」
夏鎮遠命手下為夏雲嵐沏了杯茶,笑道:「姑娘不肯說出姓名,那本將軍就依姑娘乾哥哥之名,稱姑娘為虎姑娘可好?」
夏雲嵐皺了皺眉頭,對這個稱呼顯然極不滿意。
「將軍叫我雲姑娘就行了。」夏雲嵐勉強道。
「好。雲姑娘請用茶——」夏鎮遠端起茶盞,向夏雲嵐熱情地道。
夏雲嵐微微低頭抿了口茶,茶味又苦又澀,很難相信在天武城裏養尊處優的蕭玄胤和夏鎮遠,平日裏竟以此為飲。
放下茶盞,夏鎮遠正色道:「雲姑娘武藝超群,祁王殿下與本將軍皆欲留你在軍中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不願意。」夏雲嵐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道。蕭玄胤既然不在,她亦不願繼續留在這裏浪費時間。
夏鎮遠似乎沒有料到夏雲嵐會回答得如此乾脆,愣了一下方笑道:「聽虎子說,雲姑娘到牧馬城尋親不遇,又不願回去,以致食宿無着。雲姑娘既身懷絕世武功,為何不考慮暫留軍中效力呢?」
夏雲嵐懶洋洋地看了夏鎮遠一眼,懶洋洋地道:「因為我懶。」
「咳咳……」夏鎮遠被茶水嗆了一下,咳了兩聲道:「雲姑娘真乃爽快人也。」
「好說……」夏雲嵐漫不經心地轉動着茶盞,淡漠地轉移了話題道:「我記得,將軍昨夜好像說今日要親自奉送我什麼來着?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
夏雲嵐昨夜拿到十兩銀子之時,並不知道牧馬城裏一個小破店住一晚上就要五兩銀子。她以為像內地一樣,十兩銀子省着點兒的話夠花十天半個月的。所以今天過來,既然見不到蕭玄胤,不如設法從夏鎮遠身上再弄些銀子度日。
夏鎮遠「哈哈」一笑,豪爽地道:「雲姑娘沒有聽錯,本將軍的確說過,今日再奉送雲姑娘五十兩銀子。」
「哦……」這夏鎮遠是該有多窮,還是覺得自己的命一共只值六十兩銀子?
看到夏雲嵐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之色,夏鎮遠有些尷尬地解釋道:「雲姑娘之恩非是六十兩銀子所能報答,只是現今軍中用度緊張,資金匱乏,本將軍不能擅自拿軍餉贈謝雲姑娘。這六十兩銀子,乃是本將軍在這裏的所有私蓄。」
「呵呵,將軍真乃清廉之臣。既如此,那些銀子將軍就留着自己用吧。」夏雲嵐站起了身,對敲詐窮得要命的夏鎮遠六十兩銀子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當着眾屬下,夏鎮遠被夏雲嵐如此赤裸裸地鄙視,面子上大是過意不去。他訕訕地笑了一下,攔住夏雲嵐道:「雲姑娘稍等……本將軍在牧馬城雖然所積無多,但京都家中卻頗有一些資財。本將軍向雲姑娘打個欠條,若他日雲姑娘路經天武城,向將軍府支取如何?」
夏雲嵐袖子裏摸出一沓銀票,舉起來晃了晃,高傲地道:「離開了北疆,本姑娘還會缺錢嗎?」
看到那一沓百兩銀子一張的銀票,夏鎮遠與大廳中的眾將領皆愣了愣神。
這姑娘看起來相貌平平,沒想到不但武功深藏不露,而且資財亦深藏不露。
眾人驚愕愣神之際,夏雲嵐已收起銀票舉步向大廳外走去。這時,夏鎮遠忽然叫道:「雲姑娘留步——」
夏雲嵐不耐煩地回頭道:「將軍還有何吩咐?」
夏鎮遠走過來道:「牧馬城中的確無法兌換雲姑娘的銀票,但是軍中卻可以為雲姑娘兌換,不知雲姑娘願意兌否?」
「軍中可以兌換?」夏雲嵐半信半疑:「軍中要這些銀票何用?」
「呵呵,雲姑娘不知,」夏鎮遠滿面含笑道:「軍中大部分物資都由內地購送而來,真正在牧馬城購買的並不多。雲姑娘的銀票在內地與銀子一般無二,所以若是雲姑娘要在牧馬城用錢,本將軍完全可以做主,拿軍餉為雲姑娘兌換。」
「既然如此,」夏雲嵐取出十張銀票遞於夏鎮遠道:「你就為我兌上一千兩吧。」
「一千兩?」夏鎮遠接過銀票,似乎驚訝於夏雲嵐一次性為何要兌這麼多。但他什麼也沒問,只把銀票交於身邊隨從,命隨從自軍餉里取出一千兩銀子拿給夏雲嵐。
不一會兒,一大包銀子攤開在夏雲嵐面前,夏鎮遠伸手指着銀子道:「請雲姑娘檢點。」
夏雲嵐卻只是略略低了一下眼皮,隨手拿起幾塊銀錠道:「剩下的這些銀子,麻煩夏將軍派人發放給街邊乞討的婦人孩子。」
言罷,夏雲嵐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夏鎮遠看着夏雲嵐的背影,神色複雜、若有所思地緩緩點了點頭。
有了銀子的夏雲嵐,原本打算找家飯館好好吃上一頓,不料走過許多地方,酒館飯鋪不是倒閉就是歇業,竟找不到一處聊解飢腸的地方。
到最後,她不得不重新回到牧馬客棧,向老掌柜討要五兩銀子的飯。
老掌柜雖則態度冷淡,倒也不賴賬,很快叫夥計送上來一碗糙米飯、兩盤熱菜、三碟小菜。夏雲嵐嘗了嘗,雖然難吃得很,但在這食物緊缺、餓殍遍地的牧馬城,好歹終於是填飽了肚子。
吃飽了才有力氣報仇。
夜幕降臨時分,夏雲嵐換上夜行衣,向廣場後的府衙潛伏而去。
北疆風勁雪寒,透過夜行衣吹打在身上,便如刀子割着肌膚一般又冷又疼。
夏雲嵐運功抵抗着貶人肌骨的寒意,不一時來至府衙外。不知是不是蕭玄胤和夏鎮遠體恤士兵寒冷,府衙外巡邏的軍士比白日少了許多。但看各個軍士站立的位置和巡邏軍士行走的路線,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府衙還是難之又難。
夏雲嵐繞着府衙轉了數周,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最後只得把心一橫,掐暈了一名軍士,並將軍士拖至樹後陰影中,抹平了地上腳印,換上軍士的衣服從院牆上翻入府衙。
府衙內佈局甚是開闊,院中絕少花草樹木。不多的幾棵,也落光了葉子,在雪地上投下瘦骨伶仃的影子,難以遮蔽潛入者的身影。
夏雲嵐慶幸換過了衣服,否則難免要引來一番麻煩。
她裝作巡夜的守衛,昂首挺胸地在院中走走看看。遇見其他的守衛,還會大大方方面色嚴肅地點個頭。
偌大的府衙里,只有三五間屋子亮着燈火。偏院和角屋肯定不會是蕭玄胤居住的所在,那麼最後那間位居正中的高大閣樓,一定是蕭玄胤暫居的地方。
夏雲嵐悄悄踱了過去,臨近閣樓時,放輕了腳步,將身子貓在閣樓的陰影里。
「夏將軍——」閣樓中傳出一個聲音:「今日本王不在,蒼狼國可曾有使者前來商議贖回太子宇文壽一事?」
夏雲嵐屏住了呼吸,定住了身子。
這個聲音,她實在太過熟悉!永遠的淡漠、無情、冰冷、鎮定,永遠的高高在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
千羽飛針扣在指間,夏雲嵐的眼睛裏剎那間紅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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