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洛府以後,夏雲嵐心裏感慨萬千。 et
洛芷雪何其不幸,遇風鈺晗那樣的夫君。洛芷雪又何其有幸,遇洛老爺這樣開明的父親。
夏雲嵐知道,即使在二十五世紀,也有許多千年古董、萬年殭屍般的父母,想方設法逼着兒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
洛老爺這樣的人,放在二十五世紀也絕對是個當之無愧的好父親。看來,哪個時代都會有超越時代的人物。古老的蒼雲大陸,可她想像的有趣多了。
因與洛老爺談得投機,回到無憂客棧時,夜色已經很深。沒有月亮的天空,疏疏落落的星星顯得分外晶瑩通透。
想到師父在外累了一天,夏雲嵐便沒有去打擾,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不料剛一進門,淡淡星輝下,卻見夜凝塵一動不動地負手站在窗前,清瘦的背影精美得仿佛一尊巧奪天工的雕像。
「師父……」夏雲嵐驚喜地叫道:「你還沒有休息麼?弟子去了趟洛府。」
夜凝塵轉過身來,看着夏雲嵐似關心、似警告、又似命令地道:「天武城近來有些賊寇流竄,天黑以後,你最好不要單獨在外面。」
夏雲嵐早已習慣了師父這種略帶霸道的溫柔,聞言笑道:「以弟子現在的武功,師父還不放心嗎?」
「不放心。」夜凝塵把夏雲嵐的反問當一個問題似的回答道。
夏雲嵐噎了一下,咧嘴笑道:「師父不也常常天黑以後獨自在外麼?可知弟子也會擔心?」
夜凝塵似乎想不到夏雲嵐會這麼說,沉默了一會兒道:「本座以後會儘量早些回來。」
「不用了,弟子開玩笑的。」夏雲嵐走到桌邊,燃亮了燭台的燈火道:「師父安心做自己的事情是。以師父的武功,弟子再沒有不放心的道理。」
夜凝塵沒有說話,只靜靜看着燈影里夏雲嵐易容成凝冰煙的臉。
夏雲嵐抹去了臉的易容藥,笑道:「師父是不是覺得弟子方才的這張臉似曾相識?這是碧落宮的一名女弟子,也是芷雪的大師姐,師父到碧落宮尋找師母時應該見過。」
「嗯。」夜凝塵低低答了一聲,聲音里無波無瀾,聽不出任何情緒。
夏雲嵐本來有些後悔自己一不小心提起師父的心人,如今見師父並無傷感之態,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隨着時光流逝,昔日的情意終會淡化。也許不久後的一天,她在師父心裏會取代那個人的位置。
想到這裏,她放柔了聲音道:「師父,芷雪沒有在洛府,弟子這段時間想到碧落宮去看看。畢竟朋友一場,她現在遭逢變故,弟子不好意思袖手旁觀。」
夜凝塵道:「本座初到天武城時已着人去碧落宮尋訪洛姑娘,不日會有消息傳來,你只需在此等候便是。」
「啊?」夏雲嵐的心在胸膛里小小跳動了一下,既驚訝又感激,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慚愧。
師父對她的朋友,倒她自己還要盡心。她這段時間一直糾結於師父和蕭玄胤的關係,心煩意亂得直到今天才抽空去洛府探望洛芷雪,師父卻一到天武城立即派人幫她尋找朋友。
相之下,她果然是個無情之人。而被江湖稱作「銀面無心」的師父,其實卻是天底下最最有心有情之人。
慚愧了片刻,夏雲嵐感動地道:「多謝師父……師父方才說天武城近來有賊寇流竄,不知血幽現在何處?傷勢可曾痊癒?是否安全?」
因夜凝塵說過,從未收血幽為弟子,也從未將血幽當作繇山弟子看待,是以夏雲嵐省去了早想省去的「師兄」二字。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夜凝塵忽略了夏雲嵐前後兩個問題,只回答道:「早已痊癒,你不必掛心。」
若是常人,大概只會覺得夜凝塵天性不喜多言,說話惜字如金。夏雲嵐卻敏感地捕捉到師父漏掉的回答,不由為血幽擔心起來。
血幽現在所在的地方,一定有着某種危險性。聯想到師父說的天武城賊寇,夏雲嵐覺得,血幽被蘇青治癒後,十有八九留在了蕭玄胤身邊幫忙。
所謂的賊寇,多半兒是師父對祁王府敵對勢力的稱呼。不然,平常的山野蟊賊,哪裏用得着師父向她鄭重交待天黑後不可外出。
「師父——」夏雲嵐蹙着眉毛道:「血幽才不過學了兩年多的功夫,你將他留在京城效力,不怕他遇到危險嗎?」當然,夏雲嵐擔心血幽是真,不希望繇山有人幫助蕭玄胤更是真。
夜凝塵似乎不願提及血幽之事,忽然從黑色斗蓬下遞給夏雲嵐一個精緻的食盒道:「這是你的晚飯——」
夏雲嵐一邊伸出雙手去接,一邊道:「弟子在洛府已經用過……」
「那便留待明天吃吧……今夜早些休息。」言罷,夜凝塵鬆開手,抬腳離開了夏雲嵐的房間。
夏雲嵐打開食盒,見那精緻的盒子裏放着幾塊精巧的梅花形糕點,晶瑩剔透的外皮下隱隱可見各色餡料。這樣的點心別說吃,僅僅看一眼亦叫人忍不住舌尖生津、饞涎欲滴。
她在洛家時已經酒足飯飽,此時還是拈了一塊放進嘴裏,心裏想的是不辜負師父的心意,下意識里卻是沒能忍得住這糕點的誘惑。
糕點甜而不膩,極合她的口味,且還帶着微微的溫度,想必是師父知道她喜歡,剛剛做好便命人裝在盒子裏帶給她的。
她有些後悔不該在洛家待那麼長時間,想師父巴巴地帶了熱氣騰騰新鮮出爐的糕點趕回來給她,卻發現她不知去了何處,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眼看着糕點慢慢涼掉,心裏該是何等失望?
如果是自己,難免要委婉地抱怨幾句。師父卻提也不曾提起,只叫她注意安全,天黑後不要獨自在外。
這樣的師父,天下哪裏找去?
感動之餘,她竟不知不覺把盒子裏的糕點吃了個乾乾淨淨。
於是乎,後半夜她便鬧起了肚子,到清晨時雖略略好轉了些,卻睏倦得要命,躺在床不願起床。
夜凝塵叫她吃早飯的時候,發現她臉色疲憊、不勝虛弱的樣子,又看了看空空的食盒,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夏雲嵐窩在被子裏偷眼瞧着師父,覺得十分丟人,心虛得大氣不敢喘。
夜凝塵卻並沒有說什麼,出了房門一趟,不一會兒端了碗開胃湯進來給她服下,這才道:「不能吃便不吃,何苦叫自己受罪?」
夏雲嵐脹紅了臉,小聲道:「那個……弟子一時沒忍住……」
見夏雲嵐不勝尷尬的樣子,夜凝塵很快翻過了這篇,道:「你且在此休息,本座已吩咐了人在門外侍候,若需端茶遞水,只需招呼一聲便是。」
「嗯,師父去忙吧。」其實吃壞肚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夏雲嵐沒想到師父如此體貼周到,為這點兒小事竟特地雇了人來照顧她。
夜凝塵離開後,夏雲嵐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時身體已經全然無礙,想起門外侍候的人,便要打發了離去。
「餵——」夏雲嵐向門外叫道。
「夏姑娘有何吩咐?」門外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冷淡淡,氣十足,顯然練過武功。
夏雲嵐大感好。師父僱人服侍她,居然還雇了個會武功的女子?莫非,這女子是繇山安插在天武城裏的女弟子?如此說來,她便是自己的師姐,自己倒要客氣一些了。
「我有些口渴——」為了看看外面的人,夏雲嵐改變了直接打發走的主意。
「夏姑娘稍等。」冷冷淡淡的聲音回罷,一陣輕若無聞的腳步聲離開了門外。
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走了回來,接着響起幾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進來——」夏雲嵐裝出嬌嬌弱弱的聲音道。
房門被推開,一個年約二十下的女子提着把水壺走了進來。夏雲嵐側躺着身子仔細看去,見那女子打扮得乾脆利落,相貌人之,本也算得美麗可人,但渾身下卻像罩了層冰霜般,有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之氣。
這種氣質,不似天下第一門派女弟子的颯爽大方,倒與自己前世那些時時刻刻充滿戒備的殺手同行有幾分相似。
夏雲嵐心倍覺訝然,對那女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卻不答話,將水壺放在桌,倒了杯茶水端到床前遞給夏雲嵐道:「夏姑娘請用茶。」
「我怎麼稱呼你?」夏雲嵐不接茶水,隔着茶煙看着那女子的臉固執地問道。
「九娘。」那女子頓了一下,不帶一絲情緒地道。
「這不是你的真名。」夏雲嵐道:「你是什麼人?」
「夏姑娘請用茶。」九娘似乎沒打算再回答夏雲嵐的話,擎着茶水垂首道。
「我不喝來歷不明的人送的茶。」夏雲嵐道。
「如此,夏姑娘休息,九娘告退。」言罷,九娘轉過身,端着茶水向桌邊走去。
夏雲嵐突然出手,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向九娘背後穴道點去。
九娘背似乎長了眼睛,微微一側身形,閃電般躲過了夏雲嵐的襲擊,同時指尖一彈,盛着茶水的茶杯騰空穩穩噹噹落在桌面,一滴水也不曾灑出。
「好身手!」夏雲嵐口裏贊了一聲,手下卻絲毫不曾緩和,一招失手,立即另起一招向九娘、下兩盤攻去。
「敢問九娘如何得罪了夏姑娘?」九娘一邊躲避夏雲嵐的攻擊,一邊冷聲問道。
「我問你是什麼人,你為何不答?」夏雲嵐理直氣壯地道。
九娘閉了嘴,與夏雲嵐騰挪周旋之間,尋隙向門外退去。
數招過後,夏雲嵐已經看出,這九娘所用並非繇山的武功,但卻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又過了數招,夏雲嵐終於想起,九娘的身法招式與蕭玄胤在逍遙谷桃花林同逍遙王對戰時的功夫依稀有幾分相似。
「你是蕭玄胤手下的人?」夏雲嵐眯了眼睛問道。
九娘不答,神色間卻微微怔了一下。
夏雲嵐停下了手,任九娘退出門去,心裏悵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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