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隨着老夫人等進來,就見蕭靜妤身上披着鮮艷的大紅嫁衣,跽坐在雕花的銅鏡前,一個老嬤嬤正跪在她的對面手裏握着棉線,追着蕭靜妤的臉好生勸着,「大小姐,您的開臉才行,開了臉才算是媳婦,一會兒還得描眉,畫唇,上胭脂,吉時耽誤不得。」
蕭靜妤卻明確拒絕道,「我怕疼,開臉就算了,直接上妝吧。」
「胡鬧,不開臉怎麼嫁人?」陳氏進來就聽到蕭靜妤這般說道,她最注重規矩了,侯府的嫡長女十八,熬成大姑娘都沒嫁人,她和侯爺讓人戳着脊梁骨指指點點,風言風語不知怎的就越來越旺,壓都壓不下去,堪堪的成了陳氏的一塊心病。
陳氏只好拉着大女兒說道,這其中不僅僅牽扯她個人,也是整個侯府的臉面,她是蕭氏侯府的長女,她若都不嫁人,底下的嫡妹,庶女又要如何議婚,就算定下來,長姐一日不嫁,排在後面的又有哪敢嫁人?
眼見蕭靜敏已然到了議婚的年紀,陳氏一方面擔憂蕭靜妤的終身大事,畢竟是自個兒身上的一塊肉,說不疼愛也是血濃於水,總歸是希望她好的。
但着實也有自個兒的幾分私心,她心裏是偏疼蕭靜敏的,想多為二女兒操點心,她是不指望大女兒能如何了,但求小女兒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蕭靜妤嫁人就迫在眉睫,要是這般的拖着,哪家王孫貴族敢踏進來侯府的門檻求親。
蕭靜妤卻對這點極為執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堅定,便是陳氏在那唬着臉色,她也不要那棉線絞面開臉,「恕女兒不能應了您的要求。」她再次拒絕。
陳氏不知大女兒心事,沈嫿卻隱隱約約明白蕭靜妤為何這般做了,想到他瞧魏家主傾慕的黯然神色,一個已經娶妻,一個卻要嫁人,只能感嘆造化弄人,彼此錯過了。
蕭靜敏也不知姐姐心事,二人平日打嘴的時候居多,但血親的胞姐感情是如何也切不斷的,她拉着墨蘭一塊來勸說,「姐姐就忍忍吧。」
「是啊,妤姐姐,吉時很快就到了。」墨蘭不痛不癢的附和,說的是毫無差錯的體面話,既不去招惹蕭靜妤,又輕輕點着些。
一直沒發話的蕭老夫人突然慢慢走過去,瞧着此時上了倔脾氣的蕭靜妤,老夫人是活了多少年的人,又怎麼會沒一絲感覺,這婚靜妤是不願結的,她了解自個兒的孫女,她的心性是何等的寬闊,便是有些男兒都比不上她的好,絞面又算的什麼,除非是靜妤心裏有人了罷,只是不知她心裏藏着個什麼人,竟是半點不聽她提起過,但凡是可以的,她就算舍下老面也要去幫她說親才是。
老夫人清明的眸子蓄滿了水霧,不舍是真的,更多的也是對孫女的愧疚,她又怎麼不知孫女是為何突然答應嫁人了,只是侯爺的臉面她要顧得,侯府的臉面她更要顧的,便也和陳氏一起勸過,握着她的手,老夫人沉聲對他們道:「我的孫女不願絞面就算了。」
「祖母。」蕭靜妤喃喃了一聲,滿是感激。
「好孩子,以後的路還長着呢,靠你自個兒走了,若是受了委屈儘管來祖母這裏,祖母還能活幾年,便還能護你幾年。」
蕭靜妤抽了抽鼻子,窩在老夫人的懷裏,暖暖的。
待蕭靜妤上了妝,眾人都瞧完新娘子,紛紛要回去了,蕭靜妤卻忙是叫住沈嫿,她停了步子,陳氏瞧了一眼,叮囑沈嫿別在這裏呆太長時間,領着人出去。
沈嫿不知為何妤姐姐忽而叫住她,不過今日她大婚,她雖然明白她的心思,也知蕭靜妤此刻內心定是不一般的滋味,但也只能裝作不知,笑盈盈的細聲道:「妤姐姐要嫁人了,妹妹真有些不舍。」
蕭靜妤也笑笑,「過了今年,妹妹也是要嫁人的。」
「明明是說姐姐的事,怎麼又說到我,不知姐姐叫我留下是有什麼體己話要說麼?」
蕭靜妤向來知道這個新來的妹妹眼睛毒辣,心思細膩,什麼都瞧的明白清楚,但獨獨有一件事,她卻是不知。
蕭靜妤眸光隱隱閃爍了幾下,最後像是又一番掙扎,才緩緩的啟了紅唇,她時間不多了,直接開門見山,「煜哥兒,他不是我大哥的親生兒子。」
蕭靜妤知曉也是很巧合的事情,她答應大哥要保密的,可是昨日回來時,蕭靜妤也同樣擔心沈嫿未歸侯府,便叫來隨行的侍衛詢問,卻聽的那侍衛說沈嫿也剛剛才回來,按理說她早該回了侯府,蕭靜妤怕是沈嫿中間受了委屈,便仔仔細細問了一番,才知曉沈嫿與今年的新科狀元郎熟識,那侍衛也是個大嘴巴,偷聽到二人談話,尤其是那句提親。
蕭靜妤雖然不想左右沈嫿的選擇,可她更偏向自個兒的大哥,大哥難得對女孩子動心,她想幫他一把。
沈嫿被這一句震驚的幾乎耳朵都不敢相信,煜哥兒若不是蕭繹的親生兒子,那又是誰的?他又何必要隱瞞?
「妤姐姐可否能說的明白一些?」
蕭靜妤神色極為嚴肅,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煜哥兒剛出生那會兒,我便知道了,可我不知大哥為何要這般做,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希望妹妹可以多了解下大哥,再做任何決定。」
沈嫿點點頭,卻是無意識的,她突然很想見到蕭繹,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清月口中謝家的事情,她總覺得這其中定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
吉時一到,太傅家的新郎官終於來侯府接人了,鞭炮齊鳴,可高馬上的人一來,在外等候的侯府眾人都傻眼了。
來的竟是裴琰的魏家舅舅,裴琰的大哥無法趕回京城幫襯,魏羨淵只能歉意道:「裴琰身子不好,不宜在烈日下騎馬,我替他接新娘子。」
裴琰身子骨那是眾所周知的,蕭景舟的臉瞬間黑下來,可這新女婿他又說不得半分怨言,只的甩袖放大女兒出來。
蕭靜妤紅鞋步步跨出來,剛才聲音她早就聽到了,沒有人知曉蕭靜妤原本平淡的嘴角在喜娘將紅綢送到魏羨淵手裏時,她是掛着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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