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瞧着那二人從她們雅間款款過去,蕭靜妤又仿佛熟視無睹,慢悠悠的端起酒盞,慵懶的身子半支在案几上,挑着秀氣的眉梢不緊不慢的再與她閒聊起來。
可那原本還神采的眸光已經遠在了天邊,沈嫿一向眼尖,豈會瞧不出蕭靜妤身上微妙的變化,那打趣的心思倒是歇了幾分,但也不好探問,若是蕭靜妤願意說出來,便是不問,她也會說的。
正在這時,舞台上的清月姑娘也已經彈奏完一曲兒,她婀娜的身姿透過帷幔影影綽綽的起身,向外面的公子們欠身一禮,四周喝彩聲此起彼伏,隨即她便又坐下來,玉指一動,輕音撥弦,只簡單的烘托着氣氛。
只聽裏面再次傳出她曼妙的聲音,清亮而婉轉,「清月掛牌三年,承蒙公子們賞臉,一擲千金想要一睹我容,今日我便許下承諾,皆是不悔,我有一香,若是哪位公子知曉是何香,報上來與我寫好的答案相同,清月願陪一晚。」
櫻唇一落,畫舫里便像炸開鍋了似得起來,這樣神秘的美人哪個不想瞧瞧真顏?而且還不用花銀子,即便是傾家蕩產也願意呀。
眾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想要一展身手,得到美人垂涎,紛紛叫喊着快些開始。
清月姑娘並不着急,先是吩咐人送來了筆墨紙硯,自個兒在帷幔中空白捲軸上寫下答案,捲起來並仔細系了紅繩,隨即遞出去讓小廝掛在舞台中央高處,一會兒只消拿來竹竿子挑了紅繩,便能揭曉答案。
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那畫卷中的答案,期盼與美人一刻。
很快便有穿着薄紗衣裳的兩個歌姬,一個端着托盤,一個抱着妝匣子,妝匣子裏面躺着一隻繡有做工精緻的香囊,歌姬依次去雅間給有意願見頭牌的客人們聞,輪到他們二人的雅間,薄紗歌姬輕聲詢問沈嫿和蕭靜妤可要投答案?
蕭靜妤昂昂秀美的下巴,加粗了嗓音問:「賢弟要猜麼?」
沈嫿微微眯着一雙巧笑嫣然的眸子,顧盼神飛間便讓兩個歌姬燙了臉頰,真真是比女人還要俊俏的公子。
「船上的時候妤兄還說或許有這個機緣,機緣來了,自然是要猜的。」
二人當即相視一笑,玩的心思是有的,不管能否猜中,只當瞧瞧頭牌出的謎題也罷!
那歌姬瞧着二位公子清俊不俗,心裏也是歡喜,不過正經事還要說上一說的,「清月姑娘交代了,這香囊你們都不得碰的,便是由奴家拿着你們聞上一聞便好,再這裏寫下答案與姓名交與我。
「姬遞過來讓我聞一聞?」蕭靜妤起身,優雅的走過去又施展了簪纓世家公子哥必殺技,她容貌不像沈嫿生的絕美,讓人總有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距離感。
反倒是蕭靜妤扮起男子來,神采飛揚,英氣逼人,再穿上一身貴氣的行頭,若她想勾一勾女子的芳心,定是手到擒來。
這時候便是用在了這畫舫的兩位歌姬身上,她傾身挨近,「姬可否讓我摸一摸香囊?」
歌姬果然不比那些春雨閣的花娘,一下子就被挑逗的紅了臉,為難的蹙了眉頭,「這……清月姑娘吩咐過的……」
蕭靜妤輕搖着扇子,「我只是心疼你一個瘦弱的姑娘家拿了這般久……」
沈嫿在旁瞧着,心裏暗暗嗤笑,還真不愧是兄妹倆,兩人竟是如出一轍的人前高冷,人後風流,那歌姬似乎是抵擋不住了,最後竟是鬆了口,「公子說的,摸一摸便要還我。」
蕭靜妤櫻唇彎翹,不置可否,趁着收攏扇子的間隙,還向沈嫿眨了眨眉眼。
到了沈嫿聞香囊時她便規矩多了,只隔着壯匣子瞧,便瞥見這香囊的繡花很是別致——百日草。
現下季節正是百日草的好時光,花期從六月開到九月,花朵陸續開放,開花期間色彩鮮艷異常,便是意味着友誼長久如這百日草,一般繡出便是送給閨中密友的,再瞧那香囊雖然保護的很好,但也能瞧出是有些年頭的,沈嫿輕輕嗅上一嗅,心中有了猜測,提筆寫了答案交給歌姬。
兩位歌姬退出雅間。
「妹妹的機緣來了,看來是胸有成竹!」蕭靜妤突然看過來眸光定定的瞧着沈嫿,話語別有深意似的。
沈嫿淡淡一笑,「我也不確定。」她忽而問:「妤姐姐剛才摸了摸那香囊,裏面放的可是香膏,香葉一類的?」
蕭靜妤搖搖頭,「皆不是,應是一縷頭髮。」
「頭髮?」沈嫿若有所思,眸光忽而一亮,「妤姐姐,或許我真的要有這個機緣見一見這頭牌清月姑娘了。」
待沈嫿和蕭靜妤下了些糕點,小酒的功夫,小廝便抱着滿滿的承裝了答案的冊子走上舞台,為了公平起見,小廝按照清月的吩咐一條條的將冊子中的答案念出來,竟是亂七八糟猜什麼的都有,念到竟有人寫着「女兒香」時,便更是有人嗤笑,「這怎麼可能是女兒香!胡謅也不能這般亂寫。」
「裏面肯定有茉莉花這位香料,應是霓裳香!」
「不對,有些曼陀羅的香味。」
眾人議論紛紛,唯獨覺得那剛才念出的女兒香最不靠譜,各個搖頭嗤之以鼻,盼着聽下一個的答案,偏偏清月聽到這個答案時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提聲道:「不用念了,這香正是女兒香,不知是哪位公子寫的答案?」
蕭靜妤一聽:「正是妹妹寫的女兒香呢」便起身不由分說的立即拉着沈嫿出了雅間,衝着人喊道:「是我這位賢弟猜中了」。
她促狹地瞧着身旁的人,用胳膊碰碰沈嫿,蚊子般小的聲音調笑道:「嫿妹妹艷福不淺啊。」閃動的是看戲的瑩光。
沈嫿一下子被拉出來,底下是一陣響動,夾雜着眾人唏噓不可置信鑽入耳中。
「……」沈嫿一下受到各種嫉妒神色,從來沒想過和一群男人搶女人還搶贏的這麼明目張胆,雖然是無心,但現在畢竟是個男子,也只好大方的禮貌頷首,「在下不才,沈驊。」
有人一瞧竟是個無比俊俏的小郎君,粗着聲不服叫喊着,「清月姑娘不會早就看中了你這小白臉,才故意說是答案的吧。」
沈嫿尋着聲音定睛一瞧,乃是對面之人,但見那人生的肥頭大耳,滿腹膏腴,偏偏還穿着一件鮮艷的朱色華貴衣裳,將滿身肥肉的缺點暴漏無意,尤其那碩大的金色樓花冠誇張的束髮在頭頂,恨不得別人不知道他腦袋生的有多大似的。
「這位兄台說話放尊重。」沈嫿話說的得體,氣勢卻是壓人,不卑不亢,若是一般人瞧見那金冠男子一身金燦燦的行頭,定是要矮上幾分的,不由也讓旁的看笑話的人來了幾分精神。
「嗬,說你小白臉還不樂意了?你能怎麼樣?」男子反倒挺了挺胸膛,身上的肉都跟着顫了顫。
沈嫿卻斜目,冷嗤一句,「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為何?」
金冠男子一時聽懵了,只瞧着眾人神色變換,竟還有人拍掌稱妙哉的,好一個先禮後兵,他雖然聽不懂,卻能感覺出來是在笑話他的,一時牙咬,趕緊拽了身旁一個較為寒酸的,提着他胸前的衣襟凶着臉問:「你給老子說說是什麼意思?」
被抓的那人顫顫巍巍的驚恐道:「說……說你還沒有不如老鼠懂禮儀……」
「好啊,竟敢將老子和老鼠相比。」
蕭靜妤陡然冷冷的掃過一眼,「哪來的聒噪牛蛙,是不是答案,看一看不就知曉,用的着你在那叫囂。」
眾人紛紛說是,多半也是看不過金冠男子的囂張和不雅,但也有些人依舊不相信答案會是女兒香,清月也不解釋,只讓小廝拿着竹竿子上台,挑了紅繩,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視,都想要瞧瞧答案是什麼,捲軸嘩啦啦鋪展下來,上赫然寫的正是,女兒香。
沈嫿迎着眾人再喊道:「可還有什麼質疑?」
「既然公子猜對,便隨我去閨房一敘。」
沈嫿點頭,讓蕭靜妤等一會兒,她只見見稟明自個兒是女兒身,瞧上這神秘的頭牌一眼便回來,一夜定會呆不了的。
待到沈嫿下了樓,竟然是一陣騷動,有七八個凶神惡煞的高頭之人忽而將沈嫿團團圍住。
金冠男子明顯臉上的肉在顫抖,剛被罵了老鼠,又被罵牛蛙,他氣息不勻的齷齪笑着,指着沈嫿道,「清月姑娘是老子的,我看你這小白臉是給臉不要臉,給我狠狠打,誰打的最狠,本公子今日賞銀一百兩。」
還在樓上的蕭靜妤一瞧狀況不妙,黑眸微眯,神色陡然一緊,趕緊從懷中摸出侯府的腰牌要亮出,哪只剛拿出來,便被雅間出來看熱鬧的路人一下子撞到樓下。
蕭靜妤再去查看時,烏壓壓的人分站兩邊,腰牌早不知滾到哪裏,她惱的便要下去,忽而手腕卻被一股力道拽住,耳邊划過一個男子沉穩聲音,「老實呆着,沈姑娘不會有事。」
這廂,沈嫿被人圍住,眾人一瞧這架勢,沈公子如此瘦弱,對上幾個惡漢,真真是替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即躲的遠遠的,生怕殃及池魚,有些瞧好戲的好整以暇,有些便搖頭感嘆,怕是不死也要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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