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剩下的時間張靈康沒有再出門,反倒是在自家那個看似簡陋,陽光卻很好的房間裏頭練習繪製符咒。在天師府的時候需要避人耳目,倒是不如在家自在。
牛氏看在眼中自然更加確信兒子會畫符念咒了,沒瞧見他的動作那麼多流暢嗎!
三日的時間一閃而過,等要去天師府的時候張靈康倒還有些依依不捨,主要是他已經自由慣了幾百年,如今還得受人管制,不說能不能接受,心底到底不習慣。
牛氏更像是他要出遠門似的,零零碎碎的整理了一大車的東西,聽說天師府的飯菜不好吃,差點沒把鹹菜缸子都給他帶上。
於是等要出門的時候,張靈康就算是力氣大也提不了那麼多的東西,牛氏心裏也捨不得,早早的給他叫了村子裏頭趕牛車的。
這位趕牛車的雖然養着牛,但是卻姓羊,大傢伙都混稱他一聲老羊頭。
張家以前家境不錯,牛氏自然是老羊頭的常客,這位笑呵呵的將東西搬上車,說道:「張家的,你就放心吧,鐵定把你家兒子完完整整的送到天師府,少一根寒毛你跟我算。」
牛氏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麼,難道你打算只送到半路呢?」
等上了路,看着車廂裏頭的那些零碎東西,老羊頭搖了搖頭,對張靈康說道:「你娘啊這是不放心你,哎,她從小到大都疼你,你現在出息了,可得好好對她。」
張靈康笑了笑:「這是自然的,她是我的娘啊。」
老羊頭聽了這話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以前他可是聽說過,張家的小子並不對牛氏喊娘。不過要他說,做人家後母能做成牛氏這樣子的,十里八鄉都挑不出一個來。
牛車的速度很慢,路旁的風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老羊頭挺有幾分閒情逸緻的哼着一首曲子,他的聲音悠揚,居然也有幾分好聽。
等他停下來,張靈康忍不住問道:「羊叔,這是哪裏的曲子,聽着不像是我們這邊的?」
一聲羊叔喊的老楊頭挺高興,他原就是個喜歡嘮嗑的,這也不是需要隱瞞的事情:「我年輕的時候曾跟着村裏頭的人出去走過貨,那時候有路過一個小村子,那地方人人養馬,那些七八歲大的孩兒就能騎馬牧馬,這是他們的曲子。」
「哎,這一晃眼都多少年過去了,如今我都老嘍,走貨賺得多,如果不是那時候攢的錢,你羊叔還買不下這頭牛,但也危險啊,那次就有人沒能活着回來,要不是你爹,我怕也是……」似乎是提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老羊頭的臉上露出幾分惆悵和懷念。
張靈康還是第一次聽旁人提起已經去世的張生,在家牛氏倒是經常說,但她對張生的感情是仰望的,每次提起來都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厲害,從來沒有一句壞話。
「羊叔,那時候我爹也在嗎?我爹他不是自幼身體不好,他也能出遠門?」
「怎麼不能,你爹年輕的時候身體其實還好,一路上自己能照顧自己,他是讀書人,腦子聰明,有時候帶隊的都聽他的。」老羊頭似乎對張生十分佩服,「不過後來他說要去更遠的地方,就跟大隊伍分開走了,一直過了三四年才回來,那時候大家都以為他死了,誰知道他不但回來了,還帶了你回來!」
「帶了我?」張靈康有些驚訝的問道,在原主的記憶之中也是知道牛氏並非親母,但他從小就是牛氏帶大的,對於親生母親反倒是沒有什麼期待,而張生也一直沒有提過。
原本張靈康還以為,自己的母親大概是原配,生產的時候過世了,如今聽來卻有些古怪。
老羊頭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自打了一個嘴巴:「瞧我,說這些做什麼!」
張靈康卻笑了笑,似乎不在意的說道:「我不是娘親生的,村子裏的人都知道,羊叔,你就跟我說說當年的事情吧,我也不好問別人。」
老羊頭似乎有些猶豫,但看着張靈康的那雙眼睛,不由自主的開始說起來:「我還記得那一年是個好年份,大家都豐收了,真開心啊,家家戶戶曬穀子的時候,你爹就帶着你回來了,說外頭娶了妻生了子,也沒有提起你娘,別人一問就黑臉,大家都猜你娘血崩去了!那時候你看着已經有七八個月大,卻瘦的跟猴子似的,大家都怕你養不活。」
「你跟你爹長得像,一看就知道親生的,你爹一個男人哪裏會帶孩子,你奶奶也去的早,那時候老是聽見你在屋裏頭哭,不是餓了渴了就是尿了拉了。」老羊頭長長的嘆了口氣,「後來就有人勸你爹再娶一個,說起來,你娘還是村長家的給說的親。」
聽起來張生會娶了牛氏,大部分原因在孩子的身上,從殘存的記憶之中並不難發現,張生對牛氏客氣,溫和,但絕對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情愛愛。
若是張靈康來說,張生這一招害了牛氏的一生,但轉念一想,這些年來牛氏卻是活的開開心心的,除了父子倆的身體之外,她就沒啥其他難過的時候。
老羊頭說完沉默不語了許久,才又說道:「你娘這些年也不容易,人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你可別從哪裏聽了幾句風言風語的,就對她有了成見。」
老羊頭說這話,卻是因為有些見不得別人好的嘴碎子傳言,不是說牛氏命硬,剋死了張生,就說後娘哪有什麼真心,不然的話怎麼她進門之後父子倆的身體都不太好。
但當年見過那個嬰兒的人卻心中明白,牛氏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力才能把那個貓崽子似的孩子養大。那些謠言實在是害人。
張靈康壓根沒聽過那些謠言,不過還是點頭說道:「羊叔,我心裏頭明白娘的好。」
老羊頭見他目光堅定,這才微微放了心,他就怕自己多了一句嘴,反倒是害得這母子倆離心離德。他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清楚就好。」
說完這話,他繼續開始唱起那首曲子來,大概是草原傳來的曲子,顯得十分的開闊,在他們這樣子的山區偶爾還能聽到回應重合。
張靈康已經把那本天師道秘籍背的滾瓜爛熟,這會兒索性心中默念着,直到老羊頭忽然拉停了馬車,「羊叔,怎麼停了?」
老羊頭的臉色十分古怪,眉頭緊鎖:「都走了這麼久了,怎麼還在坎子坡。」
老羊頭拉車拉了一輩子,早就把一路上的風景刻在腦中,牛車要走多久他心中自然有數,如今離開張家已經快半個時辰,怎麼可能還沒走出下河村的地界。
他臉色難看的說道:「按老牛的腳程,咱們也該看見城門了。」
上河村去往明城還需要經過下河村,但距離實在是算不得多遠,坎子村就處於下河村和城郊的交界處,坎子坡上其實是個亂葬崗,以前打仗的時候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如今太平日子久了,這一代也漸漸多了人氣,但也沒人敢過來開荒,最多就打一些豬草。
張靈康皺了皺眉頭,撩開帘子打算跳下車,老羊頭連忙拽住他,低聲說道:「咱這不是遇上鬼打牆了吧,這大白天的不應該啊,這裏也沒桃枝!」
「你坐車上去,羊叔罵着人趕車試試,我聽說過越是罵得凶鬼越是怕,就能走出去了。」
張靈康卻反手按住他,笑着說道:「羊叔,你忘記我是天師府的弟子了嗎?」
老羊頭這才猛然想起,一拍手說道:「是啊,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你可是天師府的小道長,難道還怕了這些神神鬼鬼的。」
張靈康笑着跳下車,安慰的囑咐了一句:「羊叔,你留在車上別下來,看看我的本事兒。」
老羊頭自然答應,在他們村里人的眼中,能夠進天師府已經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張家的孩子有天賦早就已經傳遍村子了,如今他倒是全然相信。
轉過身的張靈康臉上卻不輕鬆,在跳下車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不是所謂的鬼打牆!
所謂鬼打牆,其實是一種特殊的精神力磁場,在那個磁場裏頭人受到了影響找不到出路,跟鬼神幾乎都是無關的,真要是有鬼可以製造鬼打牆,那麼人類別指望能輕鬆逃出。
張靈康抬頭看了看天空,牛氏怕他遲到,吃了午飯就送他出門,如今正是下午末時,因為快要靠近夏季,陽光可還整烈。
這樣的時辰可不利於鬼神出沒,而靠近那個坎子頗之後,張靈康分明感受到了一種陣法的波動,只是不知道他們倒霉進了人家的陣中,還是這陣法針對他而來。
若是前者倒是罷了,若是後者的話,張靈康腦海之中閃過幾個人的模樣,嘴角帶上了一絲冷笑。
無論是哪個,他都無所畏懼!
「康兒!」老羊頭驚叫了一聲,只看見張靈康的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坎子坡上。
坎子坡還是那個亂葬崗,只是看起來更加的陰森森了,老羊頭嘴角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不自覺的僅僅抓住老牛的脖子,似乎這樣能得到一絲慰藉。
張靈康入陣之後倒是放鬆了幾分,只見坎子坡上放眼看去儘是妖魔鬼怪,那一個個恐怖的模樣幾乎都讓人連隔夜飯都要嘔吐出來。
那人用坎子坡立陣就是利用這地方的亂葬崗的陰氣,自然也催動了地下沉睡着的亡靈。
這陣法若是不能處理好的話,那些亡靈得不到安撫,恐怕以後坎子坡會成為真正的凶地!不管那佈陣的人目的為何,將一塊陰氣已經快要自然消逝的土地變成凶地,可見不是什麼好貨色,既然如此,張靈康也不打算跟他客氣。
如果是一般人,看見那些斷頭短腿形容可怖的亡靈怕是要嚇掉半條命,心中生了恐懼首先就輸了一籌。但張靈康是什麼人,這些東西能比的魔龍可怕嗎,就連魔法世界最低級的骷髏亡靈都比不上。
張靈康就地計算了一番,在一個亡靈朝他撲過來的時候飛快的跑了起來,他並不是只為了逃命,隨着他的跑動,一股氣在陣法之中攪動起來,原本咆哮着的亡靈們倒像是安靜了一些。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張靈康終於踩到了針眼,下一刻,一首梵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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