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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貴跟黑齒常之聽到李弘的話,頓時面面相覷,神情一緊,噗通跪在了地上,同時沉聲說道:「末將不敢,末將等絕無此意!如若……。」
「起來吧,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今日之戰,沒有哪一個人不是處於極度危險境地,你倆率隊在此谷口往北,順道交替埋伏,至於偷襲敵軍,就由我來擔當前鋒……。」
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要說話,李弘制止住他們冷聲說道:「孤能不能活着回到長安,不是看偷襲敵軍是否能夠成功,而是看替孤斷後之人,是否能夠為孤爭取更多的時間用來撤退!此意已決,不必多說,便由孤率領四千人馬前往之,你等二人交替設伏,為孤與王名遠撤退做掩護。」
李弘很少用孤來自稱,在吐蕃曾經用過一次,而再早則是在太乙城用過一次,如今,這是他第三次以孤自稱。
薛仁貴與黑齒常之更是頭一次聽見李弘以孤自稱,聽完李弘的話,嘴裏連說不敢,但兩人眼神里都是充滿了憂慮。
四千人去進攻軍容鼎盛、如狼似虎的十幾萬白衣大食人,這是絕對的赤裸裸的找死。
別說是進攻,就是聽着那十幾萬人的喊殺聲,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心臟噗通噗通的劇烈跳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因為那一陣陣的殺氣跟威壓,而從嘴裏被吐出來一般。
而他與黑齒常之兩人,雖然是久經沙場,對於慘烈的戰爭場面早已經司空見慣。
但就是他們,面對眼前這種人數極為不成比例的對戰,也是早在心裏上做足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
李弘的聲音很平靜,情緒上仿佛也沒有因那十幾萬整裝待攻城的白衣大食人,顯得有明顯的波動。
「由末將陪您一同去,就由黑齒將軍一人來負責斷後,末將實在是無法讓您一個人孤身冒險,何況……您請恕末將直言,此行按律,您都不應該親自前來的……。」
「放心吧,應付的了的,打不過就跑,我又不是傻子,要跟他們死戰到底,只要能夠打開一個小缺口,或者是給攻城的白衣大食人的鐵桶陣,捅個窟窿夠王名遠他們從城裏衝出來就夠了。」李弘笑了笑,看着薛仁貴說道。
薛仁貴卻從李弘輕鬆的笑容里,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氣,看着已經被戰場情緒感染的太子殿下,薛仁貴一陣無言。
「好,末將就依大都護您的意思,此戰兇險與否,大都護您比末將等人看的清楚。末將這麼說吧,如果沒辦法保全您的安危,末將與黑齒將軍,就打算橫屍在此,無顏回去見我大唐百姓跟邊關將士。」薛仁貴神情凝重,他深深折服在太子殿下的鎮定自若跟勇武果決上。
身上的盔甲被花孟跟芒種,慎重的整理着,一絲不苟的樣子跟謹慎,大有恨不得把李弘包成鐵粽子一般放到馬背上。
而這一次所騎用的戰馬,在與薛仁貴匯合時,被李弘下令,統統都換成了以耐力與靈活性聞名的突厥馬,而不是西域那種爆發力跟力量優越,但缺乏耐力的高頭大馬。
畢竟這一次他們穿越吐火羅,基本上選擇的都是罕無人寂的深山小道,西域馬在這種環境下,是一點兒優勢都不佔。
不知不覺的功夫,原本白衣大食馳向他們這一邊的斥候,留下一道煙塵往疾陵城的方向馳去。
望着那一溜煙的方向,李弘跟薛仁貴等人,並不確定是不是驚蟄跟獵豹他們喬裝打扮的。
望着遠處十幾萬人的白衣大食部隊,此刻已經處於了攻城的關頭,看着有些混亂的軍隊緩緩向前推進,李弘毫不猶豫的便跨上了戰馬。
而在這時,黑齒常之突然間伸出大手拉住了李弘戰馬的韁繩,在李弘疑問的眼神下,說道:「大都護,無論是無法將軍還是無天將軍,末將這些時日因您的照顧,在吐蕃時常於他們打交道,雖然他們疏於戰陣,但戰場上殺敵勇猛則是有目共睹。」
「繼續說。」李弘安坐馬背上,手握着腰裏的橫刀,其意不言自明。
「您乃是用兵如神的出色將領,就是末將與薛將軍也無法與您相比,如此出色的將領……。」黑齒常之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李弘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一邊快步領着花孟跟芒種往山頭上行去,一邊說道:「無法無天,率軍偷襲白衣大食,但你們要記住,任何時候都需依此山頭上的燈籠指使來行使,燈籠指左便是左邊突圍,右邊便是右側突圍,一切依照當初我教你們的旗語為準則!立即出發!」
「殿下英明!」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對望一眼,沒想到,黑齒常之還未說完話,李弘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仁貴、黑齒常之兩人,立刻率領各自部隊,準備設伏以及接應他們。所有人等,均需無條件聽從旗語,如不從者,殺無赦!」李弘站在緩坡上,看着下面的人說道。
而花孟跟芒種,已經飛快的爬上了山頭,手裏那幾個孔明燈下的松脂已經點燃,只見那孔明燈被兩人用手輕輕按着,已經有些不安分的想要升空而起。
「是,末將遵命!」薛仁貴、黑齒常之、無法無天三人精神一振,只要殿下不去親自上陣,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精神枷鎖的釋放。
如此一來,他們自然就可以毫不猶豫、毫無掛念的準備戰爭了,而不用去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戰場上刀槍無眼、殘酷無情,就算是太子殿下能夠率兵如入無人之地,但對薛仁貴等其他將領來說,那也是需要最少分三分神來關注太子殿下的動向的。
如今,只要太子殿下立在山頭,用旗語來觀測敵人的陣勢動向,非但可以為自己的部隊指明攻擊方向,也能讓他一直處於較為安全的境地。
何況太子殿下的用兵向來是以神出鬼沒著稱,無論是在吐蕃,還是在沙漠裏當盜賊的時候,往往都是率部如幽靈,讓一些小國是防不勝防。
李弘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恨不得找來糧票在自己腦袋上踹幾蹄子,真是太廢物了,處於強大的威壓之下,差點兒着了最下等的用兵之道。
差點兒就以自己的短處去博他人長處,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沒事兒找死。
李弘立在山頂,看着孔明燈緩緩飛起,心也不由的跟着孔明燈飛了起來,沒有找到紅色的布料,只有白色的布料,上面寫着『唐』跟『北』兩個字,也不知道王名遠是不是能夠明白,也不知道這白色是不是能夠給唐人帶來一絲幸運。
一邊看着孔明燈,一邊還在腦海里總結着自己的不足,一來因為十幾萬人的威壓,讓他這個一軍統帥有些慌了神。
二來恐怕也是這段時間,他自己在戰場上還沒有敗過,加上強橫的炸藥輔佐,讓他不由自主的忽略了一場戰爭中,一個英明的統帥遠比其手中的利器,更要厲害有威脅的多。
四千人馬走出山谷口,從上面俯視,看起來也是一大群戰力極強的軍隊。
但與不遠處那正聚精會神,準備攻城的十幾萬白衣大食的部隊比起來,立刻是小巫見大巫,一下子四千人便變的極為渺小。
就像是一個人與一百個人對峙般,就算是從背後偷襲,如果你想要一個理想的結果,那麼單靠勇猛是不行的,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但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站在全局的視角,告訴你這一百人里誰誰誰弱,你應該往哪個方向衝殺,那麼,你的勝率便會成倍的增長。
而這也是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每一場著名戰役的精要所在。
再加上唐軍的有心算無心,跟手裏比弓箭射程遠出好幾倍的衝擊弓弩,這一戰的勝負天平,因為黑齒常之的提醒,已然是給唐軍增加了不少勝率的砝碼。
花孟與芒種分列在李弘兩旁,一人手持一個碩大的白色燈籠,眼睛看着腳下的戰場,耳朵則是豎的高高的,就等着拿着望遠鏡,在觀察的太子殿下下令,然後好揮舞手裏的燈籠。
「大營起火了。」李弘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興奮,讓花孟跟芒種俱是心神一陣!
自從進入吐火羅腹地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太子殿下的語氣里,充滿了那種發自內心的振奮。
「衝殺!」李弘不等白衣大食準備攻城,決定先下手為強,在白衣大食的後方製造換亂。
以此來為城內的王名遠爭取多一點兒集結部隊,從城裏衝出來的時間。
而且只有這樣,白衣大食才會出現短時間的措手不及,而他要的就是這個白衣大神回過神前的短短時間。
燈籠在兩人手裏剛一搖晃起來,還不等無法無天率領的四千人發出震天動地的喊殺聲,疾陵城內的上空,突然間爆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成了。」李弘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看了一眼立刻變的有些模糊的疾陵城,還有那在夜色下盪起陣陣煙塵的突襲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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