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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凝望着狄仁傑,他在猜測狄仁傑到底為什麼查國子監跟弘文館,還要迂迴到自己這裏多走一道手續?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大理寺的職權範圍?除了身後的大明宮外,就算是東宮有事兒,大理寺也是完全有權利介入的。
那麼如此看來就只有一個原因了,自己原本想要借狄仁傑之手打破孔、顏兩家對國子監、弘文館的壟斷,改變兩個學府的格局被狄仁傑看破了,他之所以拉上自己,就是想要在與孔、顏翻臉時,身後有一個太子殿下做靠山。
而能夠讓狄仁傑敢於不給孔、顏兩家的面子,無視兩家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非要查清楚此事兒,無怪乎是因為自己知曉了此事,再有就是他本身是明經及第出身,對於五姓七家或者孔、顏兩家,倒是沒有多少顧忌。
現在把皮球再次踢回給自己,也有試探自己是不是敢於擔當、敢於跟五姓七家或者孔、顏兩家正面交鋒的決心。
「外面的禮部張柬之跟御史台的李嶠,不會一個是給你說情,一個是來彈劾你的吧?」李弘目光之中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狄仁傑也笑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有些話不用點名,兩個人都能夠準確無誤的猜測到彼此的想法兒。
但不管這麼說,如今正好四十歲的狄仁傑,正處在人生的巔峰時期,雖然很自信,但對於太子殿下李弘的反應跟敏捷的思維,也是不得不佩服。
「張柬之是您幾年前親自任命的禮部尚書,他與臣雖然有私交,但此番前來,臣確實並未與他通氣,至於是不是來支持臣,臣只能是猜測。御史台大夫李嶠,為人剛正不阿、性情中人,想來是由彈劾臣之意吧。」狄仁傑也不繞彎子,面對太子殿下,心裏藏着小九九,只會讓殿下覺得自己虛偽。
「禮部想來與國子監、弘文館之間有管轄權之聯繫,雖然不是全部掌管,但也足夠了。我同意你徹查,但你得記住,我要最真的結果!」李弘笑了笑,示意狄仁傑喝茶。
「是,臣明白。」狄仁傑起身告辭。
接下來的兩人如狄仁傑與李弘所猜測一樣,張柬之雖然沒有名言大理寺正在查辦的案子,但也向李弘稟明了如今國子監與弘文館之間的弊病。
同樣,自縊至死的學子家屬,可是沒有少上禮部來理論,國子監、弘文館不給一個說法兒,那就唯有找上禮部來說理了,所以張柬之也希望請李弘明示,如今之事該如何處置。
尚書省尚書令一職如今空缺,右僕射張文瓘對於此事是顧左右而言他,而在原尚書省左僕射趙仁本去世後,新晉左僕射崔元綜則是對此事持不支持態度,也就說明了身為五姓七家的崔元綜,是反對禮部給大理寺打開方便之門,讓此事繼續徹查下去。
李弘若有所思的點頭,同意了張柬之的要求,同時也讓他配合狄仁傑行事。
御史台大夫,也就是御史台的大佬李嶠,此番前來,既有彈劾狄仁傑亂用職權,身為大理寺卿罔顧國子監、弘文館學子自縊命案,卻天天在長安城瞎晃悠,甚至有意醜化國子監與弘文館。
風言奏是是御史台職責所在,李弘也理解李嶠的彈劾,而更深一層來看,怕是李嶠被人家當槍使了如今還不自知。
不過御史台向來需要的就是耿直之人,在李弘的心裏,御史台絕對是一個好機構,雖然經常找自己麻煩,但不代表自己就厭惡人家或者排擠、打壓御史台。
對於彈劾完了狄仁傑後,李嶠把矛頭指向自己今日強闖丹鳳門一事兒,李弘也是拿出了虛心受教的態度,最後才讓李嶠滿意而歸,不過依然放言不會放棄在朝堂之上彈劾狄仁傑的權利。
李弘親自把李嶠送到了書房門口,這讓最後等待的敬暉都嚇了一跳。
敬暉在李弘擔任戶部尚書後,一直是李弘唯一信任能夠用的順手的官員,此番前來,在李弘看來,他要讓自己解決的問題,比狄仁傑的問題還要棘手。
大唐廢除舊錢啟用新錢的政策,一直以來以龜速推進,雖然如今已經大部分都在使用新錢,特別是商旅之間的貨物交易,一直都是皇家錢莊努力推行的新錢首要目標。
如今甚至連老百姓都開始啟用新錢了,最起碼關中等京畿周邊,新錢已經普遍流通,但舊錢依然還是充斥在市場之上。
這讓一直負責推進新錢政策的敬暉極為傷腦筋,這舊錢怎麼就換不完呢,到了現在,依然感覺外面還存有大量的舊錢。
更為重要的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查不出來這舊錢的源頭到底出自哪裏,但總是有舊錢在市場流通。
李弘聽着敬暉的匯報,手指不由自主的敲着桌子,這在他鑄新錢的時候就想到了,但也沒有想到阻力會這麼大。
更多人其實在張望,緊緊捏着手裏的舊錢,希望用八百文甚至是七百文的舊錢來換取一貫的新錢,以此從中牟取暴利。
而這些人之所以查不出來,不是敬暉腦子太笨了,是敬暉太過於相信人了,手裏有大量舊錢的,無怪乎是出自帝國上層。
他們在張望,張望百姓都開始使用新錢後,利用朝廷急於回收其他舊錢的心態,牟取更多的利潤跟報酬,甚至是不惜跟朝廷採取談判策略。
皇室宗親、五姓七家、豪門世家、帝國勛貴,這些門閥仗着自己為大唐立國所做的功績,加上自己高貴的身份,是不屑於與平民百姓一樣平等交換的。
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他們,不單單只是要牟取暴利,還有就是要儘可能的阻止李弘的任何策略,能夠順利的推行。
所以鋪在李弘眼前的路,是越來越難走,所有原本當年持續的政策,在進行到關鍵時刻後,每前進一步都是極為艱難。
「讓白純進來。」李弘突然說道。
門口乖巧的小雪急忙走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領着白純走了進來。
敬暉再次把剛才告訴李弘的話語,簡短的跟白純說了一次,然後也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西域一行上,其實白純已經把從太乙城所見到的舊錢一事兒告訴了李弘。
「太乙城總商會,如今能夠真正控制各地商會有多少?能不能達到七成?」李弘看着站在旁邊的白純問道。
「京畿各道差一些,其他地方還要好一些。」白純簡單的說道。
李弘看着牆上的地圖點點頭,果然是不出所料,京畿附近豪門世家、皇親貴胄多如牛毛,問題顯而易見的,就是出在了這些人身上。
「敬暉你用錢莊大量的回收舊錢,一文錢兌一文錢,甚至必要的時候,舊錢過多時,採取新錢一兌二。」李弘身上忽然之間多了一絲狠辣。
敬暉大驚,這一文兌一文如今還沒有人願意,這麼還舊錢過多時,一兌二呢?
李弘露出嗜血似的笑容,看着白純說道:「通知太乙城、還有門源鎮的明崇儼,即日起,停止飛錢交易,改用現錢交易,但堅決不再以舊錢作為交易的貨幣,必須全部用新錢。」
這下輪到白純震驚了,如此一來的話,太乙城一天的損失就不知道會是多少錢了!
「殿下……。」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要真正的讓新錢完全代替舊錢,不如此手段,只有等着被投機倒把的人牽制了,超不過兩個月,就會全部收回,所有的後果我擔待。」李弘自信的說道。
之所以如此自信,因為寒冷的冬季來臨後,就代表着新年元日不遠了,在這個時刻壓縮、控制太乙城的貿易,雖然是要冒着一定的風險,但交易量下降如果能夠換回一個完整的市場,來年就可以繼續推進接下來的策略了。
商議完正事後,李弘都覺得腦袋有點兒大了,這才是第一天監國,如果一直這麼持續下去,恐怕自己會想着乾脆一直做個太子好了,皇帝之位還是有父皇一直坐着吧。
孫思邈從大明宮也來到了東宮,李弘的父皇跟母后,竟然沒有管孫思邈的午飯,所以孫思邈只好跑到東宮來填飽肚子了。
席間與李弘叮囑了幾句李治的病情後,便婉拒了李弘派人送他回去的要求,而是自己坐着採藥人的馬車,獨自回藍田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李弘一直琢磨着如何簡化朝政之事,如果大小事情都有自己這個監國太子來做決斷,還要這幫臣子做什麼?
謀劃着如何為自己減輕負擔的同時,驚蟄與獵豹也拉着一車車泡在水裏的褐色東西進了東宮。
李弘看着水車裏那黏糊糊的海帶,依稀記得,最初的味精好像就是從海帶里提煉出來的,而為了表示孝敬之心,讓李治吃到更為鮮美的飯食,如今只好試試是不是可以從海帶中提取出味精來了。
驚蟄與獵豹的回來,也從太乙城帶來了好幾個被任勞任怨精巧細選的能工巧匠,甚至連藥膳房的人,都被白純調來了好幾個,就是為了幫助太子殿下研究那什麼「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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