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空曠的長安城街道上飛馳,一路上暢通無阻,並沒有遇到城武衛的盤查跟阻攔。
出事兒地點則是在平康坊內的一家酒樓,雖然整個長安城已經開始了宵禁,但坊內的活動卻是沒有人會管,所以這平康坊向來是三教九流、達官貴族等等晚上消遣的好地方,熱鬧異常。
坊門口站立着十餘個城武衛,不時警惕的看着疾馳而來的馬車,待馬車靠近時,一名武衛抽出腰間的橫刀大吼道:「什麼人?快停下馬車!」
馬車緩緩在武衛身前不遠處停下,不等車內的李弘說話,許敬宗就邁着老腿從車轅上顛下了馬車,掏出自己的腰牌遞給了走到跟前的城武衛。
城武衛檢查了一翻,確定無誤後便遞還了他,向身後的幾個武衛揮揮手後,馬車便駛進了坊內。
李弘從夏至懷裏坐起來,看着外面的武衛檢查腰牌,待馬車行進時,李弘開口道:「太傅,現在這宵禁不比從前了啊,看來是鬆散了很多。恐怕像您這個級別的官兒,大晚上進出城門都沒有問題吧?」
「太子說笑了,雖然這些年是寬鬆了不少,但也是只限於有限的幾個坊,城門是萬萬不可的,沒有皇宮內的手令,多大的官兒都不可能在晚上進出長安城的。」許敬宗一邊說話,一邊找尋着那家酒樓。
馬車的速度變得更加緩慢,車內的李弘從窗簾探出頭,只見一家酒樓的門口,燈火通明,燃着不少火把,把周圍照耀的亮如白晝,而且周圍已經圍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李弘再抬頭看了看這家酒樓燈火通明的二樓,幾個窗戶邊人影綽綽,不時有人探出頭往下方查看。
「太子……。」許敬宗眼看馬車無法再向裏面駛入,低聲對馬車裏說道。
「等一下。」李弘正打算要出馬車,突然間聽見由遠及近的整齊腳步聲,出聲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城武衛的小隊快步向這邊趕過來,整齊的腳步聲引得圍觀的群眾,不由自主的急忙給城武衛讓開了一條路。
「跟上他們,駕車靠近一些。」李弘在馬車裏說道。
許敬宗急忙示意車夫跟在城武衛身後,趁着人群分開的空檔,把馬車駛進了空擋處,頓時引得周邊看熱鬧的百姓一陣不滿。
但看看馬車的樣式,知道肯定是哪個大官的,也就不滿的在心裏哼了幾句,便繼續專心致志的看熱鬧了。
「小子,別以為你老子來了,我就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可能把你從我手裏帶走!」賀蘭敏之氣喘吁吁的望着如爛泥一般,趴在地上的人影,惡狠狠的說道。
旁邊一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看來就是許敬宗之子徐昂了,急忙扶着自己的兒子坐在地上,仰頭對賀蘭敏之說道:「賀蘭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還望看在犬子年幼,不懂事兒的份上,還請您高抬貴手……。」
「不懂事兒?」賀蘭敏之嗤之以鼻,狂妄不屑的抬腳踢了踢,被徐昂抱在懷裏的許彥伯一腳,冷笑道:「都已經十七歲了,還不懂事兒?你許家的人都這麼晚熟嗎?哈哈……。」
「敏之,今日他們不敬在先,忒是煞風景,教訓完了後交給刑部就是了,別因為這麼一個畜生壞了我們的情趣。」武元爽站在一旁輕鬆說道。
「那不行那不行,刑部他那死鬼爺爺還是有辦法把人救走的,我看啊,放入大理寺或者宗正寺吧,這樣一來,就是他那死鬼爺爺我估計都沒有辦法救走了。」武元慶也在一旁輕鬆說道。
武元爽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奮道:「是啊,關到由你擔任少卿的宗正寺,我看看還有誰能夠救他!哈哈……。」
兩人絲毫不顧及圍在四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百姓,神態囂張到極致的說道。
「下官江都見過各位大人。」剛才的城武衛小隊隊正江都,恭敬的對三人行禮道。
馬車如今停靠的地方,正好能夠把現場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裏。看着賀蘭敏之跟武元慶、武元爽囂張狂妄的模樣,李弘不由的望向站在馬車跟前,同樣盯着現場的許敬宗。
一張老臉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紅潤了很多,不過有些發青跟哆嗦的嘴唇,還是出賣了許敬宗內心憤怒的情緒。一雙渾濁的眼神,夾雜着火把的倒影,卻是顯得冷靜而又深沉。
「殿下,還請您給老臣做主啊。」許敬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轉頭對馬車內說道。
李弘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許敬宗,這傢伙現在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跟沉着了又,雖然表情上還有些焦慮,但比剛才要平靜多了。
李弘沒有理會他,反而是在人群中搜索起來了,約莫十幾息的時間,李弘便盯着徐昂身後不遠處,一個看熱鬧的百姓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稍微想了下,李弘便從懷裏掏出來一塊玉佩,遞給了身後的夏至,然後說道:「看見那個人了嗎,拿這個過去,讓他過來。」
夏至連忙接過玉佩,隨着李弘的手指方向,確定了是太子要找的那個人後,在許敬宗滿臉疑惑的神情下,夏至也不問為何太子要見一個人,還要拿一塊玉佩過去,立刻跳下馬車穿過人群,向那個人走去。
「殿下您這是……。」許敬宗湊近馬車,深怕太子的出現,驚動了四周的百姓,萬一太子有個閃失,自己可就真毀了。
「放心吧,看情形他們現在不會再為難許刺史跟彥伯了。」李弘看着賀蘭敏之囂張的樣子,眼眸深處閃爍着點點寒光。
「可……殿下,您看看,彥伯如今已經傷成那樣了,不省人事的樣子,讓老臣真是心疼……。」許敬宗站在馬車下面,微微跺着腳,焦急的說道。
李弘不理會他,眼睛看着夏至跟那人說了兩句話後,待那人看清楚了玉佩後,急忙便跟着夏至走到了馬車前。
跟隨者着夏至走到馬車跟前的人,看了一眼李弘後,立刻行大禮道:「小的見過爺。」「到底怎麼回事兒?官家的人誰在這裏,他們現在哪裏?這城武衛誰調過來的?」李弘滿臉輕鬆,收回夏至玉手裏的玉佩問道。
在許敬宗的驚奇下,來人恭敬的說道:「回爺的話,事發原因很簡單,賀蘭敏之在酒樓無故刁難許彥伯,繼而發生了口角,然後便發生了打鬥。官家的人都是賀蘭敏之與武元慶、武元爽叫過來的,先後有兵部侍郎寧道明、刑部侍郎馮暄、大理寺丞高俊雅,還有就是現在,正在那邊的城武衛隊正江都。這些是寧道明調集過來的。」
李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望向許敬宗,說道:「太傅,寧道明應該是您當初舉薦的吧?」
許敬宗焦急的神情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復了從容之色,說道:「是,寧道明當年是老臣舉薦的,但現在老臣多年不在朝堂,恐怕……。」
李弘捕捉到了許敬宗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慌亂,打斷他的話問道:「您是從家裏直接去的我東宮吧?」
「呃……殿下,老臣是與犬子徐昂從這裏分開後去的東宮……。」許敬宗兩手一攤,像是要證明自己沒說謊一般。
「爺,許敬宗並未來這裏,小的在徐昂來的時候,並未看見許敬宗跟着過來。」來人突然插話說道。
這個人的說話不光是許敬宗嚇了一跳,就是夏至也嚇了一跳,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怎麼敢當着許敬宗的面,當面拆穿,而且直呼其名。
李弘的瞳孔在縮小,散發着一陣陣的寒意,但並不是望向許敬宗,而是望向賀蘭敏之處,此刻,賀蘭敏之就跟發情的公牛般,在徐昂被拉開後,對着許彥伯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殿下,老臣知罪,是老臣過於焦急,所以才斗膽騙殿下,是老臣過於心系孫兒的安危了,還請殿下責罰老臣。」許敬宗不顧四周突然側目的人群,作勢又要跪下。
夏至看到李弘的眼色後,急忙伸手擋住了要下跪的許敬宗。
李弘不由自主的想要仰天長嘆,自己差點兒就上了許敬宗這個老陰人的當啊。不由喃喃道:「許敬宗,你贏了。」
「殿下……。」許敬宗這次是真的感到驚懼了,他沒想到太子會如此聰慧,這麼短時間內,難道就察覺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李弘不理他,仰天長嘆中剛要低頭,目光掃向酒樓二樓的窗戶,只見被打開的一扇窗戶探出了一個女性頭顱,此時正好也向自己這邊望了過來。
「姨娘?」李弘心裏一震,她怎麼會在這裏?
武順不經意的低頭下看,待看清坐在人群中馬車裏的是太子後,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正要急忙關上窗戶時,荷蘭敏月風情的臉蛋突然間也探了出來。
賀蘭敏月順着武順的視線看下來,也是俏臉一怔,三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面。
武順母女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李弘望向她們的視線,一人手把一扇窗戶,不知道該不該立刻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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