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省尚書令,完全有權利、有資格調遣長安城的城防部隊,唯一不能動彈的便是,大唐最為精銳的部隊金吾衛。
當然,在調遣城武衛等部隊時,自然是也需要經過皇帝陛下的首肯,但李弘反而沒有通知,甚至連他龍媽也沒有知會,便是想要看看,龍爹在自己對待李賢一事兒上,是不是拿定主意了。
整個長安城,在他未回來時,因為沛王大婚的緣故,已經取消了宵禁,所以各個坊之間便可以串聯起來,入夜之後的長安城也就顯得更加熱鬧了。
無論是東市還是西市,或者是進入夜晚之後,便開始更加熱鬧的平康坊,這個時候變成了各階官員、文人士子飲酒作樂的好去處了,加上取消了宵禁,一下子使得長安城像是沸騰起來般,變成了這個時代的標準不夜城。
所以,當入夜之後,城武衛開始撤出長安,所有金吾衛開始進駐長安時,並沒有引起任何讓老百姓感到不安的轟動。
流連於街頭巷尾的百姓、文人士子、名媛淑女,則是一臉悠然自得、輕鬆寫意,該繼續逛的繼續逛,該繼續吟詩作賦的繼續吟詩作賦,總之,這段時間,長安城便是一個完全自由的城池,真正的繁花似錦、熱鬧非凡。
「陛下、皇后,尚書令已經開始撤出城武衛,進駐金吾衛了。」汪樓神態恭敬的看着帝後在下棋,輕聲說道。
「知道了,下去吧。」武媚看了一眼李治,而後淡淡的說道。
李治從始至終一直沒有反應,雙眼緊緊盯着眼前的棋局,他很不明白,皇后的棋藝何時進步了這麼多了,每一步都攻防兼備,讓自己根本沒地方落子。
「還算是有點兒良心,還顧及着一絲兄弟之情啊。」李治當着武媚的面,把別着馬腿的馬跳了出來。
武媚毫不客氣的給放回了遠處,面對李治的目光回瞪了過去,而後說道:「顧念兄弟之情是真,但也是告訴您,他意已決,到時候怕是您不願意都得願意了。」
「但我的馬……。」
「那能跳嗎?別着馬腿呢好不好?」
「我記得李弘以前這麼跳過來着。」
「他是無賴,您不是。」武媚再次把馬放回去,搖頭得意的說道。
「先不管了,由着他們兄弟鬧去吧,願意發配流放,依他就是了,到時候我看他如何面對天下人!」李治把車沉底,眼看武媚拿起相要踩掉,又急忙縮了回來。
「您是要……?」武媚明動的眼睛閃爍着精明的光芒,不確定的問道。
「那還有別的辦法嗎?跳馬你不讓,出車又被踩。我在他逼迫我下旨廢黜李賢前,我禪位給他,我讓他去廢黜李賢,我倒要看看,等他坐上了這個位子後,他怎麼權衡利弊,怎麼來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跟話語!哦,當個太子美滋滋的,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都由着他了,然後不願意乾的,亂七八糟的糟心事兒,都由我處理?我欠他的啊,這江山朕是為誰坐啊?最後還不是要交給他?不就是早晚嘛,我現在就給他,我看看他到底怎麼處置李賢,怎麼面對皇室宗親、朝中大臣、封疆大吏、豪門世族、門閥勛貴、黎民百姓各個勢力帶來的壓力,看他如何調節這些人,讓他也知曉知曉眾口有多難調!」李治得意的一手攻了一步卒,另外一隻手趁武媚不注意,偷偷把炮挪到了馬後面。
武媚斜着眼,不懈的看着李治的小心思,沒理會的說道:「您想早日禪位也好,想以此法拒絕廢黜李賢也罷,但前提是,他會繼承嗎?太子可還沒有成親呢,您是打算讓他以後後宮有多亂?太子妃都沒有,這要是當了皇帝,皇后的位子……李弘的後宮得亂成什麼樣兒?這些還都是後話,朝臣跟宗室會同意您現在禪位嗎?」武媚看着李治陷入沉思的神情,偷偷把剛剛被李治吃掉的馬,再次放到了棋盤上。
「是啊,朕考慮不周啊,如今太子未成家,直接禪位,別說是太子,就是朝臣跟宗室也不見得會答應,這麼說……難道我就無路可走?只能是被他逼着廢黜李賢?」李治是真沒發現武媚把馬又放在了棋盤上。
「今日妾身不是替您回了他,說您身體有恙,需要休養,那就等李賢大婚後,立刻下一道旨意,讓他監國您在後宮休養不就行了?這樣一來,看他怎麼逼迫您,朝臣不也無話可說?」武媚老奸巨猾的笑着,再次把李治的炮,用那一隻馬給踩掉了。
「咦?不對啊,皇后,你這隻馬,我記得我都吃了不下三次了吧?」李治沖武媚豎着大拇指,不知道是夸其朝堂妙計,還是夸其棋盤妙策。
「您記錯了,那是上一局。」武媚沖李治拋了個媚眼,頗有李弘幾分臉皮的說道。
李治看了看棋盤,這炮沒了的話,就剩下一隻車跟馬了,想贏皇后的話,棋局就越來越難了,甚至是沒有希望了。
「這倒是不錯的計謀,也讓他嘗嘗孤家寡人的感受,那如今太子妃人選,你定了嗎?不會還選楊雨吧?」李治不在乎棋局的說道。
「那就選裴婉瑩吧,如了她的心意,所以啊,這還得看他有沒有誠意才行。」武媚雙手扶着棋盤,瞪着李治。
她說怎麼陛下不在意棋局了,他這是想把棋局弄來,重新開始新一局,那兩隻膝蓋,抖的棋盤上的棋子都脫離原位了。
「皇后是想以太子妃之人為條件,與李弘做交易,讓他放棄廢黜李賢?」李治面色一喜,感覺這一招真不錯,你看那棋子抖的,皇后手忙腳亂的,這一局算是完了。
「您試試?如果敢以這個為條件,李弘怕是娶楊雨都干!您還看不出來,這一次不比以往,李弘這是鐵了心了!城武衛撤了,您以為是做什麼?這是給李賢最後的自由跟王爺的面子!等大婚一過,怕是李賢這個年,都不知道該是在哪裏過了!」武媚雙眼黯然神傷,整盤棋局算是被陛下打亂了。
「這棋局都亂了,這一局算是平手,重新來。」李治膝蓋一停,武媚手卻還在用力,頓時原本亂了一半的棋局,這下子混到了一起,全亂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補救之法,但就看陛下您的誠意了。」武媚記憶力極好,別看現在上了點兒歲數,但一代女皇絕不是靠運氣得來的,不一會兒的功夫,剛才棋局上的棋子,全部擺回了原位。
李治開始皺眉頭了又,皇后要不要這麼聰明,你一個婦道人家,這麼聰明確定好麼?
「什麼補救之法?」李治認命的繼續研究棋局,這一局看來皇后是鐵了心了,不把子吃完是不會放過他了。
「李弘向來是吃軟不吃硬,您越是跟他對着幹,越是容易引起他的反抗,所以妾身琢磨了琢磨,此事兒不妨就按李弘的意思辦,但……絕不能像當年李忠那般,不明不白的身殉異地。」武媚開始按部就班、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不一會兒的功夫,大唐皇帝就剩下士相帥了。
那邊廂龍爹跟龍媽正在為對付李弘想辦法,而東宮裏的宮人也匆匆來報:「英王李哲、殷王李旦、鎮國太平公主李令月求見。」
「這三個貨跑過來幹嘛來了?不在老六那裏待着,想幹什麼?讓他們進來。」李弘起身,看了看廳內的各樣物品,緊忙示意小雪她們,名貴的都趕緊收起來。
誰知道三人是不是因為給老六的賀禮犯難,跑到自己這裏來掃蕩來了。
所以不一會兒的功夫,宮女還沒過來,就聽見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擦擦的響了起來。
李哲放下懷中的李令月,有理有節的先是對着李弘行禮,而李旦也是有樣學樣兒,胖乎乎的臉蛋掛着憨笑,看着李弘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令月比起來兩人,簡直不知道什麼叫禮制,比起當年的李弘則是一點兒也不遜色。
也不知道這幾日是不是一直沒回皇宮,一身粉色的衫裙外,套着一個白色披肩,白璧無瑕的臉頰上寫滿了沒心沒肺的笑意,一頭秀髮竟然沒有盤起來,而是像白純那般,披肩發般的散落在肩頭,粉雕玉琢的漂亮模樣兒,像是瓷娃娃一般,讓人不由的眼前一亮,心頭頓生喜愛之情。
「你們跑過來幹什麼來了?不在你六皇兄那裏待着,那裏應該很熱鬧啊。」李弘不用猜想都知道,明日大婚的沛王府,今日註定會是熱鬧非凡的一晚。
「我沒錢了。」李令月最實在,攤開雪白的小手,沒心沒肺的呵呵道。
「你要錢幹什麼?幹嘛不找你六皇兄要?」李弘拍掉伸在自己跟前的小手,卻無法攔住白純手裏那一片片的金葉子,已經遞到了李令月跟李旦手裏。
李哲看的眼饞,搓着手有些尷尬的說道:「皇嫂,您不能厚此薄彼不是,要不您也給我點兒吧,不多,有他們的一半就行。」
「滾。」李弘看着李哲沒出息的樣子,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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