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漢爭鋒不得寧,鴻溝畫界各相吞。
《史記·項羽本紀》:「項王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
鴻溝,滎陽之地,當年楚漢相爭時兩軍暫時的分界線,也因此衍生出了不可逾越的鴻溝一詞。
鴻溝地處滎陽東,連接淮河、泗水,北依邙山毗鄰黃河,南臨索河連嵩山,西過虎牢關接洛陽、長安,地勢險要,向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李敬業崇拜的陳勝、吳廣二人曾在這裏與秦軍大戰,最終還是以秦軍大勝,而吳廣戰死滎陽結束。」李弘立在船頭,兩岸叢生的雜草已經枯黃,露出了眼前大片大片的黃土地,微風吹過,發出沙沙的響聲,帶着一絲秋末初冬的蕭瑟。
白純掠過額前被風擾亂的秀髮,絕美的臉頰上,一雙明亮的眸子打量着沿河兩岸的景色,憶往昔般喃喃道:「當年先帝經常掛在嘴邊的『虎牢之戰』不也是在此發生,以三千多人大敗竇建德十萬大軍,從而拿下虎牢關、牛口峪等險要之地,逼迫盤踞洛陽的王世充投降。」
「不錯,先帝一生戎馬生涯,虎牢之戰可以說是平生得意之戰,也是自此一站後,先帝便被冊封為了『天策上將』。如此一來,也為後面的玄武門之變埋下了伏筆啊。」李弘不無感慨的說道。
五牙戰艦緩緩靠岸,前方河道淤塞,已經無法前行,河面上從南方運往洛陽、長安的糧船,也不得不在此上岸,而後改走陸路,或是直接把糧食運送至長安,或者是暫時儲放在滎陽的虎牢倉、河陰倉。
二百人的隊伍,在商船往來的河面上,並不是顯得很突出,所以李弘一行人棄船改走陸路,也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芒種跟獵豹以及尉屠耆三人,站在河岸上,看着熱火朝天碼頭,一車車的糧食從船上被運載下來,有些抱怨的說道:「早不修晚不修,這個時候了才知道清理淤塞,真是不作為。」
芒種踢了尉屠耆一腳,警惕的看了看不遠處的太子殿下跟白純,低聲說道:「你這是說太子殿下不作為嗎?殿下身為尚書令,工部自然是在管轄權以內,你這番話要是被殿下聽見,小心被處罰。」
尉屠耆急忙扭頭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太子殿下跟白純小姐,臉上露出尷尬的笑意,撓撓頭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也太奇怪了吧?剛才我去問了問,這淤塞之處,是三天前才開始清理的,正是選在殿下回長安的節骨眼上,這難道不是工部不長眼,成心難為殿下嗎?」
「這事兒誰能想到,河流淤塞都是一段一段的清理,恰巧輪到這裏也說不準,再者說了,工部怕是還不知道殿下回京都呢,如果知道的話,自然是不會如此了。」獵豹看了看望着運糧船隊怔怔發愣的芒種一眼,低聲說道。
尉屠耆聽着獵豹的說辭,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而後三人站在碼頭,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匹瘦馬被牽了過來。
兵士行禮說道:「碼頭內找遍了,唯獨只有這麼一匹馬了。」
「也罷,能騎就行,好在路途並不算遙遠,應該沒問題。」芒種回過神,看了看瘦的皮包骨頭似的馬匹,滿意的說道。
如今他們是因為倉促上岸改走陸路,所以連行走的馬匹都沒有,只能是前往滎陽縣城,找縣令或者折衝府借兩百匹戰馬,跟一輛馬車了。
獵豹跟尉屠耆自然是相顧無言,碼頭並不算事很大,與揚州、杭州的碼頭比起來,這裏簡直就像是一個倉庫。
雖然運糧有幾駕馬車,但看樣子那幾匹馬比眼前這匹還要弱不禁風,於者便是牛車了,怕是趕起路來,還不如芒種的兩條腿快呢。
何況太子殿下有令,儘量不要驚動滎陽太多權貴,最好是不知不覺的弄來戰馬跟馬車,所以有這麼一匹瘦弱的馬匹,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滎陽鄭氏會不會與滎陽縣令認識啊,萬一到時候知曉您駕臨滎陽,怕是又會大張旗鼓的來迎駕吧?」白純與李弘,站在碼頭一個角落,望着清澈的河水說道。
「滎陽鄭氏?怕是躲我還來不及吧?我突然從天而降至滎陽,估計滎陽鄭氏還要琢磨半天呢,不過誰知道呢,交給他們辦理就是了。」李弘背着手,在想要不要趁此等候的時間,往虎牢關處看看?
虎牢關又名汜水關,自然是離李弘他們登岸的地方不算太遠,所以李弘望着南面遠處,不算高的嵩山末端的綿延山脈,心中興起了前往虎牢關,瞻仰下當年先帝最為得意一戰的地方。
在大唐一統後,雖然此處還置有折衝府,但相比剛剛立國時,這裏的兵力駐守已經不如當年那般人數眾多了。
何況虎牢關不過拱衛洛陽的八關之一,所以在兵力分佈上,身為險隘的虎牢關,也便淹沒在了眾關之中,變得平淡無奇了。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代表虎牢關的守衛就顯得鬆散了。
落日餘暉映照在碼頭,疲憊的身影、忙碌的牛馬車,落寞的糧船,形成了一副金色年華般的盛世畫面。
兩百鐵騎加一架馬車,揚起一片金色的煙塵,在碼頭人們的注視下緩緩停下來。
李弘拉着白純跑的老遠,躲避着為散盡的飛揚塵土,待時間過去了好一會兒,李弘這才領着白純走到了馬車跟前。
天色將晚,想要再趕回滎陽已經是來不及了,所以與其趕往滎陽,還不如往南進山,前往虎牢關方便一些,明日一早再前往滎陽。
這裏如今距離洛陽也不過三百餘里地,對於李弘跟其他人來說,也沒有什麼需要顧及的,每個人也漸漸的放鬆了警惕。
尉屠耆率領着一隊十騎,快速的衝到了最恰面,沿着坑窪不平的黃土路,踏着昏黃的金色斜陽,率先突入綿延的嵩山余脈中,尋找着適合他們安營紮寨的絕佳場所。
馬車顛簸在路面上,哪怕是最慢的速度,也讓坐在馬車裏的李弘跟白純有些受不了,仿佛感覺五臟六腑都已經移位了一般。
於是無奈之下,只好棄馬車改騎馬,駕車的芒種與獵豹,見太子與白純都已經騎馬,也只好爬上馬背,而後趕着空馬車,緩緩山里走去。
馬車通行不過的地方,在徵得了李弘的同意後,便把馬車卸下放在叢林裏,而後牽着兩匹駿馬,往山里行去。
讓騎在馬背上的白純感到意外的是,在山林間已經昏暗的光線中,來到尉屠耆提前找好的宿營地時,才發現這裏背靠山巒,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而且還是一個絕佳的瞭望地。
除了身後乃是高山密林外,其餘三個方向,站在宿營地,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遠處的狀況。
李弘很滿意尉屠耆的警惕性,即便是已經離洛陽不遠,在挑選宿營地時,依然是按照戰時兵營的標準,在選擇宿營地。
芒種跟獵豹率領着一眾兵士為李弘搭好帳篷,而後便在遠處,形成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而芒種與獵豹,則是宿營在帳篷不遠處,像是一道山門的地方,使得李弘的帳篷,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一頂易守難攻的中軍帳般的存在。
夜色已經降臨,幾處火堆已經被點燃,在冰冷的夜色中,散發着溫度跟人氣。
李弘與白純坐在一處火堆前,不由感嘆道:「如果這個時候白起在就好了,最起碼就不愁有新鮮的肉吃了。」
話音剛落,就見尉屠耆嘻嘻笑着,提着兩隻還未完全死去的野兔,歡快的交給了其他兵士,令其處理好了再拿過來。
李弘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這邊坐下,待尉屠耆過來,一行五人便在明亮的火堆前圍成了一個圓圈。
芒種神色比之前要凝重了很多,左看看獵豹右看看尉屠耆,而後眼睛便開始注視着李弘手裏的小木棍,在地上畫來畫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洛陽、滎陽兩地,包括沿着嵩山一直南下的登封(此時好像應該還叫嵩陽縣)三地的簡略地圖,便在李弘手裏的樹枝下成型。
三地猶如一個三角形,以滎陽到洛陽之間的距離最遠,而處在兩地之南的登封,則與兩地之間的距離大致相等。
「所以,如果我們想回到洛陽,走滎陽直達洛陽怕是不可能了,唯獨能夠走的便是,寄望虎牢關折衝府沒有被控制,借道虎牢關,而後繞遠到登封,再從登封前往洛陽了。」李弘說完後,順手把手裏的樹枝扔進了火堆中,好整以暇的看着幾人。
白純被火烤的發熱的臉頰,有些紅彤彤的,帶着不解的神色看向李弘,不明白原本一次遊玩的宿營,怎麼變得如此謹慎起來了。
李弘暫時沒有理會她的疑惑,而是看向了前往滎陽借戰馬的芒種,原本一來一回兩個時辰的路程,芒種卻用了三個時辰才回來。
這其中,是不是藏着什麼秘密,所以才讓李弘決定進山,而後選擇繞道登封回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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