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在太監的率領下,來到李治的書房時,看見書房中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好像是將作監的監丞正在訴苦:「陛下,不是臣不作為,是……太子殿下如今……唉,東宮的修繕太子殿下畫了圖紙,如此一來,那些原本修繕的費用就不夠了,這事兒讓臣很為難。」
將作監乃是掌管皇家宮廷建築、金玉珠寶、翡翠瑪瑙等等製作以及綾羅綢緞,還有各種各樣皇家專用器物打造的官署。
這些年隨着太乙城的快展,將作監從太乙城踅摸了不少能工巧匠過來,而由此引的便是,欠下了太子殿下一個又一個的人情。
而今,皇帝陛下讓其只負責修繕洛陽宮被炸毀的合璧宮的綺雲殿,並未讓他負責修繕東宮被炸毀的建築,但此事兒也不知道如何就被太子殿下知曉了。
當日就派人給自己送來了東宮修繕的圖紙,看完圖紙,以及指定的用料,將作監丞差些當場就昏過去。
這那是修繕東宮啊,這分明就是讓他把東宮拆了重新建造啊,而陛下給的這些錢,可是只夠在原來的樣子上,把損毀的綺雲殿修繕一番的。
如此的苦衷告訴太子殿下後,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太子殿下的奚落:「你少來,誰不知道你們將作監都是金銀珠寶、翡翠瑪瑙,據說你們將作監的庫房進去的時候都得捂着眼睛,怕被那些珠寶閃瞎了眼睛。」
面對如此莫須有的指正,將作監丞是有口難辯,就算是有大量的珠寶翡翠,但那些也不是錢,自己更不敢兌換成錢,幫助他修繕東宮啊。
如果自己敢幫助,今日下令後,估計等不到明日,自己人頭落地有些誇大,但是被監押進大理寺那是跑不了的。
所以,將作監丞在苦思冥想好幾天,頭都花白了大半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請求皇帝陛下決斷此事兒。
至於往後太子殿下的人情跟私人的打擊報復,唉……誰讓咱是人臣呢,面對太子殿下的睚眥必報,受着吧。
將作監有兩個監丞,俱是從三品,另外一位監丞如今就在武媚的貞觀殿內,與向李治稟奏的監丞神情是一模一樣兒,苦着個臉跟便秘似的表情。
武媚則是聽的心生怨氣,不孝子這是訛上陛下了啊,聽這意思,要不是陛下私自放那孔明燈,不就沒這事兒了,既然是陛下命人放的孔明燈炸毀了東宮跟皇宮的部分建築,那麼就該由負責皇宮建築的將作監來承擔經費才是。
派出去找李弘的汪樓獨自一人回來了,身後並沒有出現那讓武媚熟悉的身影,看着汪樓的神色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人又跑出宮去了,汪樓撲了個空。
刑部的大牢裏,李弘施施然的走進去,黑漆漆的牢房內,油燈像是鬼火一樣,不過好在,這裏的氣味兒並不是惡臭一般的氣味兒,通風條件雖然差了不少,但整體來講還算是不錯。
何況這裏乃是專門監押高官的地方,乾燥無異味已經是最高級的牢房條件了,無論是誰被關押在這裏,對於這裏的環境都是沒有什麼可說的。
狹窄的通道兩側俱是獨立的木製牢門,一道道木樁形成的牆壁,讓牢房內的景象一覽無餘,掌管大牢的獄丞殷勤的跟在李弘的身後,這可是刑部的最高領導了,而且還是太子,來到此處不用說,自然是要問罪那上官儀跟任雅相了。
說起來也是,兩人本來正是飛黃騰達之時,不想因為此件事情卻被牽連進來,這一下恐怕以後的仕途就會化成泡影了。
不過好在,因為太子殿下受傷後,皇后沒在一怒之下砍了他們的腦袋,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獄丞一邊為李弘領着路,一邊在心裏琢磨着這兩個高官被下進大牢後,以後的命運會是怎麼樣兒。
特別是那上官儀,多可惜啊,據說他那孫女上官婉兒,剛剛七八歲的樣子,但已經在長安城是人盡皆知的聰穎女子了,能詩會畫,可一直都是上官儀的心頭肉,如今看來要陰陽兩隔了。
獄丞快的走到上官儀跟任雅相牢房門口,不等李弘說話便把那牢門打開了。
上官儀與任雅相竟然住的還是對門,這一路走來,也沒有聽見兩人有任何的說話,此時兩人聽見牢門被打開,都是緩緩的睜開眼睛,待看到是太子殿下含笑而立在門口,頓時從睡塌之上站了起來。
「臣上官儀、任雅相見過殿下。」兩人同時起身向李弘行禮。
「過的不錯嘛?還以為你們倆會在牢裏喊冤叫屈呢,沒想到你們倆倒是很淡定,絲毫不見狼狽啊。」李弘打量着兩人身上乾淨整潔的衣服,雖然被關押了好多天,但兩人的儀表看起來還是乾淨利落。
「殿下說笑了,臣是咎由自取,活該被關入大牢,怪不得皇后。」上官儀從容的笑着說道。
「你這話倒是沒錯,只是任雅相是被你牽連的,本來跟人家任雅相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就因為你私自送給陛下那孔明燈,才惹出這麼大的禍端。」李弘半開玩笑的說道。
說完後,向兩人揮了揮手,示意兩人出來,邊走邊說。
獄丞站在一邊,眼看着太子殿下這就要放二人出獄,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想攔又不敢,只好悶頭跟在後面往外走。
「殿下所言極是,這幾日上官大人也說了,等陛下跟皇后開恩,放我們出去後,他便要請臣前往洛水花坊喝酒賠罪來的。」任雅相聲音依然是洪亮有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從牢裏放出來的人。
「其實臣心裏很內疚,臣那日之事兒,最對不起的便是殿下您了,如果不是臣自作主張,也不會害得殿下您受如此重傷,說來,這一切都是臣的罪責啊。」上官儀風度翩翩、儒雅溫潤,帶着深深的自責語氣說道。
「是啊,這幾日臣與上官大人一直在這牢裏思量,要是當日能夠提前告知陛下,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生了,臣與上官大人愧對殿下啊,還請殿下治罪臣與上官大人。」任雅相跟上官儀含笑站在牢門口,行大禮說道。
李弘扭身看了兩人一眼,淡淡的說道:「怎麼?我親自來請二位,難道都請不動二位?還是需要陛下跟皇后來親請二位出這牢房?」
「殿下您誤會了,臣與任大人是深覺罪孽深重,讓殿下您受如此重傷,一想起來……唉……內心愧疚啊。」上官儀自責真誠的說道。
李弘無所謂的說道:「行了,如果真覺得對不住我啊,你就該把那崇文館幫我管好了,以此來報答我就足夠了。至於任大人你,那兵部如今也離不開你,薛仁貴與權毅從安西回來,找兵部的尚書大人報備,都找不到人,難道讓他們來牢裏找你們?」
兩人互望一眼,在牢裏時偷偷討論過,如果殿下傷好了後,會如此對待他們兩人?是問罪還是直接就判死刑了給?
兩人想來想去,雖然心裏知道太子殿下表面上睚眥必報,實際上向來是寬宏大量之人,但也沒有想到太子殿下會毫不追究的親自放他們出獄。
此時聽聞李弘的話語,頓時心裏是一陣感動,因為他們的自作主張,讓太子殿下受到如此重的傷勢,特別是那日被氣勢凌厲的皇后打入大牢,甚至都想好了不久於人世的心理準備了。
如今卻被太子殿下寬宏大量的放出來,兩人就算是心腸是石頭做的,此時也是充滿了深深的感動。
「臣多謝殿下不殺之恩!」上官儀跟任雅相,按照朝堂罪臣的大禮,俯跪地行禮說道。
「快起來,朝堂之上還得多多倚杖二位呢,何況那日之事兒也怪罪不得你們,要怪就怪……。」李弘望着湛藍的天空,用手指指了指,頓時三人會心一笑。
走出刑部大牢的大門後,一輛馬車便停在了路邊,白純則站在馬車的旁邊一直等候,剛才李弘讓她跟着進去,這妖精是說什麼也不進去,就連站在門口也是站的遠遠的。
李弘很好奇,問了半天,白純才吱唔的說出原因,當年被李弘關押了沒兩天,關怕了,誓以後再也不進去了。
李弘撇撇嘴,不屑的說她是潔癖,少往他頭上怪。
「你倆自己回去吧,痛快的洗個澡,是陪家人吃飯呢,還是你們兩個獄友慶祝劫後餘生,就隨你們自己的意思,馬車是我的,不是給你們倆準備的,自己步行回去吧。」李弘看着任雅相跟上官儀,輕鬆的說道。
「如此就多謝殿下了,臣恭送殿下。」
「不送。」李弘看着刑部大牢大門口的獄丞,呵呵笑道:「自己去找刑部侍郎開具文書吧,你要是不願意去,那就等明日下朝之後去尚書省找我,我陪同你一塊兒去。」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這就去刑部。恭送大人。」獄丞一臉驚慌失措,開玩笑呢啊,讓您陪着去開釋放文書,那刑部尚書大人知道了,還不得直接把我關進牢裏。
望着馬車遠遠離去,再看看跟他打了聲招呼後,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的上官儀跟任雅相,獄丞喃喃道:「看來關進大牢後,不是代表着仕途就完結了啊,看上官大人跟任大人,怎麼感覺好像仕途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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