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摸着有些燒的耳朵,遙望着長安方向,誰想我了?還這麼想,想的我都打噴嚏了。
「殿下,您多穿點兒衣服吧,這裏夜間比較涼,您看您都打了好幾個噴嚏了,身子骨要緊啊。」花孟手裏拿着一件袷衣長袍,恭敬的說道。
「你讓我自作多情一會兒會死嗎?非得一下子拆穿了,有意思嗎?」
「殿下……。」
花孟有些懵,自己是看他站在城樓上打噴嚏,所以才說話的,此前沒有聽到殿下有說話啊,就是嘀咕也沒有聽到啊,怎麼就自作多情一會兒了,真是不懂。
「尉屠耆呢,拷問的怎麼樣兒了?」李弘望着城牆外,夜色中一條長長的,望不到盡頭的火龍問道。
「還在審問,不過從已經交代的來看,新羅跟百濟確實是準備攻打高句麗了,所以這裏只剩下他們五萬人在此。」花孟站在李弘身後,也是望着那長長的火龍。
顯然,這是劉仁軌的部隊正在向這邊疾馳而來。怕是知道太子殿下孤身攻城後,馬不停蹄的就即刻趕過來了。
望着那很快就會接近辱夷城的劉仁軌部隊,李弘繼續站在城頭之上,笑着道:「快去準備飯食吧,估計劉仁軌他們連着趕了三天的路,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這裏不是兵營嗎,一定有很多糧草跟食物,別客氣,一下子吃光都沒有問題。」
兩人說話間,那讓腳下整個辱夷城能夠跟着震動的鐵蹄聲,已經震耳欲聾的傳到了李弘跟花孟的耳邊。
兩人看了一眼,並沒有立刻下去,反而是繼續行走在城頭之上,緩緩走到了辱夷城面對柳京的方向,依稀可見對面很遠的距離處,閃爍着點點火光,想來那便是高句麗的王城柳京了。
整個辱夷城,稱得上主幹街道的也就那兩三條,一些要緊地方的地面鋪就了一些平坦的青石塊兒,而大部分地方,都是黑土滿地,坑坑窪窪的,恐怕一到下雨的時候,都沒有辦法行人了。
五萬兵士全部都已經被監押了起來,諾大的兵營內聽不到一點兒嘈雜聲,只有大唐的兵士來回輕輕巡邏時的腳步聲,弓弩被架在兵營的高牆與兵營其他暗處,防止有人暴動。
李弘的軍隊進來,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恐慌,但現在聽到城外震耳欲聾的鐵蹄聲,街道兩邊的民房、酒館、客棧,第一時間就趕緊熄滅了自己房屋內的油燈。
頓時,原本還有着一些亮光的辱夷城內,一下子變得黑暗起來,只有花孟手裏的風燈,跟身後五十個太子衛隊的兵士,簇擁着李弘向辱夷城官署行去。
剛一走進簡陋的官署,就聽見那乙支厚求饒道:「大人,小將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真的沒有再隱瞞什麼了。王城如今除了王上自己控制的部隊外,並沒有其他守軍,這是真的,小將不敢騙您的。」
李弘聽着那守將的求饒聲,緩緩走了進去,看着與他的兩個副將,正跪在地上求饒的樣子,淡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泉男建、泉男產兩人如今誰是你們的王?泉男生如今又在何處?」
高句麗王泉蓋蘇文的三個兒子,在泉蓋蘇文死後,因為繼承王位的事情而起了內鬥,作為老大的泉男生,在繼承王位後,巡視其他城池時,卻被留在王城的兩個弟弟架空了權利,搞得不敢再回王城柳京。
當年還曾經前往大唐長安求助,但最後被李弘否決,然後給送出了大唐,至於如今的下落,李弘則是一概不知。
「王上是高藏,泉男建,泉男產是臣子,被封為了安原王,平原王,輔佐王上理政。」原本那個被扮作守將的親兵,此時派上了用場,成了不可或缺的舌人(翻譯官)。
「泉男生呢?不會死了吧?」李弘好奇的問道。
「沒死呢,如今應該在與新羅接壤的幾個城池,被新羅封了個什麼王,準備復辟呢。」劉仁軌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卻不是很好看。
看到李弘坐在那裏,對自己的到來毫不驚訝,只好無奈的搖頭說道:「高句麗的王如今乃是高藏繼承,泉蓋蘇文以及他的這三個兒子,不過是被高藏封為下一等的王。」
李弘瞬間石化,特麼的他一直以為高句麗的王便是泉蓋蘇文,不是說他一開始叫淵蓋蘇文嗎?不是說為了避諱高祖李淵的淵字,被高祖改姓為泉了嗎?怎麼還多出來了一個真正的高句麗王高藏來?
看着李弘的樣子,劉仁軌心中的鬱悶更甚,原來整半天,太子殿下連高句麗誰是真正的王都不知道?而就是這樣,竟然還敢屁顛屁顛的孤軍深入,要直搗王城!
雖然他知道,兵法之道、貴在神,情勢千變萬化,有可能錯過了那絕佳的戰機後,就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辱夷城,但……即便如此也是太冒險了。萬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這整個遼東的將士,能有好嗎還?!
回過神來的李弘,看着那張鐵青跟埋怨的臉對着自己,自然是知道怎麼回事兒。
所以不等劉仁軌作,李弘就率先投降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當時那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放在眼前,我實在是經受不住誘惑,所以就私下行動了,見諒?見諒!」
「您……國有國法,軍有軍規,當初可是與您一起商議好的,您這是萬幸啊,如果有所差池,您讓我如何交代?」劉仁軌氣哼哼的在李弘的示意下,在旁邊坐了下來。
花孟見太子面對劉仁軌的興師問罪都示弱了,自己也得做點兒什麼不是:「劉將軍風塵僕僕趕過來,想來安頓完兵士後,還沒來得及吃飯吧?奴婢這就給您盛過來。」
「對對對,快去快去。」李弘直衝花孟豎大拇指,連連點頭說道。
在這樣的架勢下,劉仁軌就是心中有千般不滿,此時也是無法再作了,只好起身對太子殿下說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劉仁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個高句麗兵士,知道李弘還在問名字時,便替李弘解疑釋惑了:「他叫乙支厚,乃是名將乙支文德之後,前隋時期,乙支文德曾經大敗隋軍,也因為此戰,乙支文德被封王拜相,成了高句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不單是對前隋,對新羅、百濟,乙支文德都到處征伐過,戰場上可是讓人聞風喪膽。只是到了這個乙支厚這一代,早就沒有了名將的風範,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守着辱夷城,而讓其他人去抵抗新羅跟百濟的攻勢了。」
劉仁軌如數家珍,沒辦法,這些年對這片地方太熟悉了,想要不了解都難,何況太子殿下也曾經派探子潛伏進高句麗過,當初作為劉仁願的細作,也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李弘聽着劉仁軌的頭頭是道,只是不住的點頭,那麼眼下的幾人算是沒用了,只能是當俘虜,押送回大唐,最好是以他們為炮灰,去攻打靺鞨跟室韋就是再好不過了。
把幾人押下去後,劉仁軌也匆匆忙忙的吃完了飯,道謝後,接過花孟遞過來的帕子,摸了摸嘴,才鄭重其事的說道:「陛下大概還需一日到兩日的路程,才能趕到辱夷城,如今我們顯然是不能在辱夷城繼續等候陛下了,所以,臣建議,鑑於柳京無法抽出過多的兵力顧及咱們,就由臣率兵過橋,直指王城柳京,而殿下您,不妨在這裏恭候陛下。」
劉仁軌是不打算再讓自己去冒險了,李弘敢肯定,說不準劉仁軌在接到自己一猛子扎進了辱夷城的情報時,差些嚇得沒從馬背上栽下來吧?
要不然也不會剛一開口說起往後的戰事,劉仁軌就急忙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一點兒機會也不留給自己。
看着劉仁軌決絕的神態,李弘知道,即使是自己力爭,恐怕也不會有太好的效果,除非是能把劉仁軌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了,劉仁軌也該立功了,這些年因為自己當初的決議,讓劉仁軌可是損失了不少的功勞的,所以既然人家說了,那就姑且聽之。
「好,沒問題,需要我做什麼劉將軍就直說。」李弘痛快的說道。
將相不和的事情他還是懂得,如果自己跟劉仁軌爭執不下的話,到最後只會影響軍心士氣,對於佔領柳京,沒有一丁點兒好處。
劉仁軌也是一喜,沒想到太子殿下如此開明,竟然直接痛快的答應了。
於是急忙起身,驚喜的對着李弘行禮道:「臣多謝殿下,臣打算今夜休整一夜,明日便出,只是這今夜城防……。」
「沒問題,交給我了,我命人駐守,你們儘管歇息。」李弘果斷的說道。
看的出來,劉仁軌也現了,這對岸的柳京如今正是空虛之時,最好的辦法便是儘快拿下,如此便可少生不少禍端。
匆匆出去調整軍隊休整的劉仁軌,在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支持後,心中更是振奮,明日天不亮便出,爭取在太陽升起時,在新羅跟百濟之前趕到柳京,逼迫其出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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