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姚真沒能想到,不近人情的虞期會突然體會到人情味。
他的眼並不亮,約摸是被漫長的年歲磨走了亮光,但瞧着她的神態是真誠的,久姚明白過來,至少他現在是真心誠意的想哄她。
說來也怪了,方才還在心頭叫囂的怒火,就這樣偃旗息鼓下去。久姚低垂眼眸,喃喃:「我沒有多生氣。」
虞期也抱起只兔子,在懷裏撫着,忽而道:「那一次逼你殺火光獸,是因疑你。」
久姚訝然。
「我擁有祈願神石的事,近乎絕密,連司宵都不知道,但你卻找上門向我借取。剛好那日岷山災變,兩件事都如此湊巧,我自然懷疑你是受了指使。」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聽了朱厭獸的話。」
「嗯,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從你殺火光獸的過程就已經能推斷出來。」
「所以你其實是在試探我?」
虞期點頭。
久姚的心雲開霧散,起始於那天的罪惡感終於不再困擾她,儘管還是有些可憐那隻火光獸,卻明白虞期當日所做都在情理之中。
她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的,那天你為什麼會被埋在雪裏睡覺?」
虞期正要啟唇,遠遠的又響起泗水公子的潑罵,罵的十分難聽。久姚立刻皺眉嘟嘴,心煩得很,一時間也不想知道虞期的答案了,鬱郁道:「泗水公子對我這般執意,不過是因為我和他的那些女人不一樣罷了。他前頭娶過兩任妻子,一個是沂水河神的表妹,一個是空桑那兒的妖靈,都受不住他的花心和毆打逃走了。他在泗水裏和好些個女妖都有沾染,有次我被他調戲,扇了他一巴掌,他反倒更來勁了,說別的女人輕易就被他迷住,只有我始終不把他當回事。」
虞期哼笑一聲,道:「理解不了。」
「大概他就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就範,那對他的虛榮心是極大的滿足。」久姚說及此,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岷山君,你能不能同我一起做戲給泗水公子看。」
「做戲?」
「嗯,我想請你……非禮我。」久姚紅了臉。
虞期的臉上同樣生出些不自然,越是細微的變化越是顯得曖昧,久姚不敢直視他的眼,低着頭說:「這樣他會以為我是個盪-婦,大概也就能死了心。」
「其實……由你來勾-引我,他更容易死心。」虞期說罷,頗有些哭笑不得。明知她想法天真,怎還陪她胡鬧起來了?
久姚卻臉更紅,不好意思的道:「我不會勾-引男人。」
「難道我就會非禮女人?」
「我……」
「你還是請司宵想想辦法吧,趁着他還沒有去塗山。」
久姚一怔,這才想起她師娘的祭日快到了。每年差不多這個時間,司宵都會換上一身乾淨的麻衣,帶上諸多貢品,去師娘的故鄉塗山祭拜。雖然師父靠不住,但到底是師父,久姚也不好厚着臉逼虞期非禮她,只得趕緊回山洞裏找司宵。
司宵已收了兩簍棋子,也換好了麻衣。白色的麻衣在半明半暗的山洞裏,如一處冰雪。他見了久姚,還不等她開口,便道:「我這次會在塗山多住段日子,你要是想回有施氏,告訴虞期兄,他會送你。」
久姚頓時泄了氣,「師父這就要走?」
「我想早點見到夕兒。」
「可是泗水公子還在羽山鬧事。」
「有師兄們幫你,我相信你能解決好這件事。」
「他是河神之子,就算我們趕走他,怕是也要被河神大人報復。」久姚失望道:「師父真的不打算為久姚主持公道?」
司宵道:「不是還有虞期兄嗎?我走了,於情於理,他都該照顧好你。」
久姚沮喪道:「就是岷山君讓我來找您出主意的,您又把我推回給他,原來我這樣不受待見……」
「打起精神吧,每一次磨難過後,你都會收穫很多。」司宵撫過久姚,在她的肩頭微用力的按了按。久姚痴痴看他,心裏霍然亮堂了不少,她能感受到司宵將某種無形的鼓勵傳達到她的深心,讓她不再那樣不安了。
送走司宵,久姚回頭,虞期就立在她身後的一步之外。
羽山的風有些涼,吹在衣上獵獵作響。虞期的袖子被風曳起,起伏時所呈現出的弧度清逸溫柔,今日他穿着的這件對襟長袍是用絞紗組織的紗羅,曳起的衣袂落在久姚腕上,帶來絲絲縷縷清涼的青草香。
他依舊在笑,除去冷漠後的笑容,溫暖而驚艷,像是垂垂烏雲後忽然射落的璀璨冬陽。
久姚驀地有些看痴,待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一道煩人的吆喝聲傳來。
「阿久,原來你躲在這裏!你為什麼不肯見我,你是要我被相思之情活活的折磨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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