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書說過幾天有個事要告訴陳又,陳又天天問,全特麼是一句話「過幾天。」
好多個幾天都過去了。
陳又抓着閻書的胳膊,臉色很不好看,「我發現了,你不癢也不抓,根本不是有了炎症,你就是不想跟我打炮了對不對?!」
閻書在插花,手裏拿着把剪刀,他怕不小心弄傷陳又,就把嗓音一沉,身上的威勢也散發了出來,「你站遠點說話。」
陳又撇嘴,很委屈,「你吼我。」
閻書掃他一眼,兇巴巴的說,「把眼淚給我憋回去,你再不鬆手,我不光吼你,還會打你屁股。」
吸吸鼻子,陳又重重的哼了聲,二話不說就塔拉着拖鞋掉頭往大門口走,準備離家出走。
閻書揉揉眉心,「把手機跟錢包帶上。」
陳又的腳步一頓,對噢,離家出走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不管怎麼說,他也不能虧待自己,於是就退了一步兩步三步,沒回頭的把手伸過去,抓走茶几上的手機跟錢包。
閻書在陳又背後說,「不要吃肯德基。」
回答他的是嘭的關門聲。
閻書搖搖頭,咔嚓把花枝剪掉一截,他把花放進花瓶裏面,丟了剪刀去陽台看,不多時,瘦高的身影從樓道里走出來,一邊走,被長褲包着的翹還一顛一顛的。
「瞎跑什麼……」
閻書的面色溫柔,笑着喃喃自語,「誰說我不想跟你打炮,你晚上睡的跟一頭豬一樣,哪知道我夜裏起來衝過幾次涼水澡?」
他嘆口氣,滿眼的寵溺,「傻。」
樓底下的陳又突然回頭看去,9樓的陽台那裏連個人鳥都沒有,討厭的錯覺。
小區的綠化做的蠻好,木橋,涼亭,噴泉,水池,還有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木橋那裏沒什麼人,陳又走過去,站在橋上往下看,有幾條很大的金魚在橋底下,一動不動的,在躺屍。
「你們說我是不是不應該離家出走啊?這是女孩子會做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做這事,好沒面子啊。」
陳又對着幾條金魚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推有的沒的,「以前吧,他天天要跟我玩耍,我說不,他死活都不行,就是要玩,一次還玩好長時間,最近一下都沒有過,他很喜歡把我親到頭暈眼花,天崩地裂的,現在就只是嘴對嘴麼麼噠,真不是我疑神疑鬼。」
「是吧,聽我這麼一說,你們也覺得他不對勁吧?很明顯的嘛。」
幾條金魚靜止了似的。
陳又的身子前傾,趴在欄杆上,兩條手臂搭下去,前後甩動,「我肯定不會懷疑他跟誰好,真的,這個自信我還是有的,畢竟我腿這麼長,人也這麼帥,我就是覺得,他有事瞞着我。」
「你們曉得麼,他手底下的一個美人因為愛滋自殺啦,他的檢查報告我沒看到,你們說說,我能不胡思亂想麼?」
陳又打了個冷戰,「說實話,我有點後悔離家出走,待會兒他要是不出來找我,我怎麼好意思回去啊?」
他嘀嘀咕咕,要死了,不行,還是找個地方吃點東西讓自己靜一靜吧。
片刻後,陳又坐在公寓附近的悠閒會所,點了一份甜點,一碗牛肉粉絲,還有一壺茶,美滋滋的等着。
這會所他是第一次來,平時休息的時候不多,幾乎都跟閻書膩在一塊兒,倆人很少出來消費,都在家,吃完了可以立馬啪,既省時間,還省了開房間的錢。
服務員端着牛肉粉絲過來,陳又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把筷子的包裝紙一拆,就伸進碗裏撈一撈,牛肉切的挺大塊,薄厚還算均勻,他吃一口,不滿意的搖頭,太軟啦,沒有嚼勁,味道也不咋地,跟他上菜市場買了新鮮牛肉回來滷的差遠了。
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機械音,陳又嚇了一大跳,粉絲上裹着的辣油全堵在嗓子眼裏,他辣到了,趕忙去拿提前倒了放涼的茶水喝。
「臥槽,你要麼不出來,一出來就嚇我!」
系統說,「我來通知你,任務的最新進度是6.9。」
陳又一愣,「真的啊,那我不是很快就要搞定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啦?」
系統說,「可能吧。」
「哎呀,還是很順利的嘛,」陳又倒着茶,冷不丁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把茶杯扣桌上,質問系統,「說,你是不是對我的記憶做了手腳?我這個世界不是第一個世界,是第七個,我前面六個世界都完成了任務,目標也都是同一個,閻書已經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說了!」
系統很淡定,「那你還要我說什麼?」
「……」
陳又少有的嚴肅,一點嘻嘻哈哈都沒有,「我要你親口再跟我說一遍。」
系統半死不活,「就是那樣。」
陳又翻白眼,「你是默認了閻書說的那些話是麼?那你能不能跟我講一講,為什麼任務目標都是同一個,是只有我這樣,還是每一個宿主都是這麼來的?」
系統拒絕,「我不想說。」
陳又快被它氣死了,「……你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過分?」
系統說,「我很後悔。」
陳又一驚,不得了,這是開始反省了?他聚精會神的往下聽,看對方能不能說出一個充滿酸甜苦辣的故事出來。
默了好一會兒,系統說,「算了。」
算了?臥槽,老子等半天,你就想用這兩個字打發?陳又不服,「為什麼要搞掉我的記憶?」
系統說,「為了你好。」
陳又呵呵,那時候老媽給他報班,大班小班各種班,往死里逼他,說是為了他好,結果他不但沒學好,還產生生理性的厭惡和排斥。
老媽高考的前半年給他燉各種補品,說是為了他好,結果把他搞的病倒在醫院,落下很多課程,差點錯過高考。
真是的,就不能問問他的想法,聽聽他的意見麼?
陳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有點糟心,他跟系統說,「你把我的記憶恢復了,我還跟你好。」
系統斬釘截鐵,「不可能。」
陳又呵呵,「你非要這麼玩我?」
系統說,「和電腦數據一個道理,你的記憶已經清零,無法恢復。」
陳又死了。
騙子,回回都在撒謊,還在逗我,一定是!
他冷笑,「你真把我當智障?我告訴你,我早就知道閻書的惡念值是因為我,只要我想起來過去,找回記憶,他的惡念值就會消失。」
系統頓了頓說,「你聰明的讓我討厭,我還是喜歡智障的你。」
陳又氣的不想跟系統說話了。
把一碗牛肉粉絲吃完,陳又肚子裏的那團火沒啦,他拿紙巾擦擦嘴,癱在沙發上,等着沒那麼撐了就去幹掉甜點。
「行了,我不是無理取鬧,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你的目的是想幫助我,讓我回家,關於這一點,我很感謝你,不過老四啊,咱能不能好好的來,誠信第一你說是不?」
系統突兀的說,「破紀錄了。」
陳又沒懂,「什麼意思?」
系統說,「以前你生氣都不超過三秒,這次是五分鐘二十六秒。」
陳又抽了一下臉,連這個都做記錄,你對我愛的可真深沉,「我之前那六個世界,是不是都跟閻書過的很好啊,我跟他每個世界的結局是什麼樣子的?」可能不會很幸福,看閻書的惡念值就知道了。
系統說,「劇透沒意思。」
陳又說,「你不是說記憶清零,我永遠不會……臥槽,你是說,我還能想起來?」
系統隱身了。
陳又興奮的抖腿,這是他的一個毛病,一控制不住就抖,打小就這樣,到任務世界換了副身體還是改不掉。
原來他還有機會記起來啊,真好。
套路,都是套路,但是這次的套路還挺可愛的。
冬天日頭短,到了下午四點多,天邊就牽過來一條黑幕,一點點展開,試圖遮蓋整個天空。
陳又從會所出來,在小區周圍轉悠,嘴裏哼唱着歌,心裏的小人在急的上躥下跳,怎麼還不出來找我呢?閻主任是幾個意思?真不管我啦?
他第三次轉到小區的正門那裏,沒有沒有,還是沒有閻主任的身影。
這麼沉得住氣?陳又不開心的撇了撇嘴,蹦到花壇那裏的台階上蹲着,逗對面的大花貓玩,「喵」
大花貓不搭理,繼續高冷。
陳又對着它喵喵了好幾聲,我好無聊我好寂寞啊。
大概是喵的太煩了,大花貓終於愛答不理的瞅了瞅,發現不是跟自己一國的,就後退着撒腿竄進花叢里,跑沒影了。
陳又很無語,得,唯一的小夥伴也沒了,他唉聲嘆氣,憂傷的摸出手機刷刷,短訊,沒有,電話,沒有,很好,閻書,你真的很好!
小區門口的兩個關卡挺忙活,有各種價位的車一輛輛開進開出,老人推着小孩從某個公園或者遊樂場回來,年輕貌美的女白領噠噠噠的踩着高跟鞋下班了。
陳又打了個哈欠,他放下來的手停在半空,無意間瞥到一個人影從門口那裏出來,哼哼,算你有良心。
閻主任找小狗似的喚了兩聲,「陳又。」
台階給出來了,就擱自己眼跟前,陳又不會再擰巴,就順着台階下來,「哎!」
他甩着兩條腿過去,不由自主的撒嬌,自己離家出走,還委屈上了,「好冷,你摸摸我的手,我快凍死了。」
閻書一摸,確實很冰,「誰讓你在門口待着,不找個有暖氣的地方?」
陳又小聲嘟囔,「我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麼……」
所以才上小區門口,最顯眼的地方,就差往自己背上丟個大旗了。
閻書無奈,伸手捏捏他的臉,「回家。」
陳又跟着男人,「剛才好多人呢,你閻主任的名聲還挺大的,你捏我的臉,不會被人誤會什麼吧?」
閻書說,「不管他們。」
陳又笑呵呵,還別說,閻主任,我就愛你這叼樣。
首次嘗試離家出走,為時兩小時四十分鐘,最後以家主出來尋回收尾。
晚上搞了個爐子,有粉條,香菜,土豆,香菇,青菜,胡蘿蔔,豆泡……沒放肉,全是素菜,陳又單獨給自己做了個紅燒蹄膀,金燦燦的,很甜,他拿筷子挑出一塊肥的吃,滿嘴肉香,好吃的呢。
可惜閻書不吃肉,這得跟多少美食擦肩而過啊。
陳又在蹄膀裏面搞了塊純瘦肉蘸蘸湯汁丟嘴裏吃,好奇的問,「你為什麼不吃肉?」
閻書夾着香菜吃,「沒有原因,就是不喜歡。」
陳又吃着吃着,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閻書挑眉,「哦?」
陳又咽下嘴裏的食物,「你的前身是只兔子,兔子不吃肉。」
閻書,「……」
他夾了一筷子青菜到陳又碗裏,操心大家長的口吻說,「不要總是吃油膩的肉,蔬菜也要吃,營養要均衡。」
陳又把青菜扒到一邊,就着飯扒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知道啦。」
飯後,閻書負責刷鍋洗碗,陳又負責切水果,待會兒倆人要在客廳看電視,還要哼哼哈嘿。
陳又是這麼想的。
誰曉得水果消滅了,哼哼哈嘿的影子都沒有。
陳又盤着腿,面對着在調電視的男人,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看着。
閻書調到某個電視台,正播放着武俠片,刷刷刷的都是刀光劍影,快意恩仇,音效的感覺和取景都很不錯,「怎麼了?」
陳又還是不說話,白天他問這人有關打的事,對方沒有正面回答,把話題拽開了,現在也不想跟他玩,這讓他怎麼能安心的下來。
閻書放下遙控器,捏着他的下巴親了親,「電視不看了?」
陳又勾他的脖子,另一隻手也搭上去,把他拉下來再去親,看個屁啊看,幹大事要緊。
閻書的手放在陳又的後頸,用食指跟中指輕輕摩挲,他半闔眼帘一下一下的親着陳又,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多時,倆人就從客廳沙發轉戰臥室。
後半夜,陳又躺在床上,身上沖洗過了,散發着沐浴露的香味,他的頭髮還有點潮,不想吹乾,一半原因是懶,一半原因是心裏有事。
閻書跟他玩耍的時候,很明顯的有很大的不同。
怎麼說呢,就是從猛虎變成蝸牛,那種差別,真心不能接受。
聽着浴室的水聲,陳又在心裏問系統,「你跟我說實話,閻書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系統說,「禱告吧。」
「……」陳又煩的,「行了行了,你還是繼續隱身吧。」
系統說,「記得禱告。」
陳又詭異的從一成不變的機械聲里聽出了認真,他呆了呆,趕緊坐起來,虔誠地對着主做了一個禱告。
萬能的主啊,我又來啦。
閻書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青年雙手合在一起,眼睛還閉着,好像在搞什麼東西,他擦着頭髮問,「你幹嘛呢?」
陳又把禱告做完,「我在跟主說話。」
閻書的面色漆黑,「那你都跟主說了什麼?」
陳又拽被子,「我把你介紹給主,說你是我男人,請求它保佑保佑你。」
閻書一怔,他失笑,「你啊。」
陳又拍拍被子,別你啊你啊的了,趕緊上床睡覺,明天又是一個好日子。
閻書去把頭髮弄乾,躺在陳又身邊,把他往自己懷裏帶帶,用騰出來的那隻手壓壓被子,這才睡去。
兩天後,陳又在給一個濕疹比較嚴重的病人做檢查,護士來敲門,說院長讓他去一趟,具體也沒說是什麼事。
陳又給病人開了藥,叮囑完後就去了。
辦公室里的氣氛很壓抑,院長坐在椅子上喝茶,「閻主任剛才來過,你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嗎?」
陳又搖搖頭,不知道啊,主任他是大孩子,有個什麼事都是自己做主。
院長沉沉的嘆口氣說,「他不幹了。」
陳又驚的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不會吧院長,我一點苗頭都沒看到啊?
院長盯着青年,發現對方是真的驚愕,沒有在裝,他皺了皺眉,那看來是自己誤會了,閻書有那決定,不是被枕邊風吹的。
「我還以為是你的主意。」
「……」陳又扭扭臉,正色道,「院長,這件事我完全不清楚。」
院長咳了一聲,「是我想多了。」
他瞧着青年,模樣不錯是一方面,最特別的是給人的感覺,很陽光,像一株生長中的小樹,「你跟閻主任沒什麼事吧?有沒有什麼內部矛盾?」
事情搞的不能讓我滿意算不算?陳又不好意思把這事講出來,怕嚇到院長他老人家,「應該沒有。」
院長皺皺眉,「閻主任要走,你呢?你怎麼打算的?」
這個,他在我在,他不在,我肯定不在啊,陳又說,「院長,我能不能去找閻主任問問情況再說?」
院長沉吟,「去吧。」
陳又去心外那邊,到閻書的辦公室門口敲門,裏面傳出來聲音,「進來。」
他進去,一眼就看到男人在收拾辦公桌,來真的了。
閻書抬眼,「你來的正好,我有個事要跟你……」
「我已經知道了。」陳又快步走到辦公桌那裏,手撐着桌面問,「在醫院好好的,為什麼突然不幹了?」
「膩了。」簡短說了一句,閻書看着陳又,目光深邃溫和,「跟我回老家吧。」
陳又懵逼。
回老家?閻書還有老家嗎?哪兒呢?他沒從對方的個人信息里看到這一條啊,難道是他看漏了?
閻書握住陳又的手,放緩語調,「我帶你去過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生活,好不好?」
男人的眼神溫柔,聲音也是,聽的人暈暈乎乎的,像是一腳踩在上面,陳又糊裏糊塗的,什麼也沒再問就給答應了。
第二天,拖拉機停在路邊。
陳又抱着背包跳下來,屁股君顫顫巍巍的,離死不遠了。
他看看地上坑坑窪窪的,連小蟲子都不願意翻爬的山路,心疼自己的屁股,天知道他有多少次都想跳車。
這一路非常艱辛,先是飛機,然後是大巴車,公交,麵包車,三輪車,最後是拖拉機。
說好的帶我過一種沒有體會過的生活,就是這樣?
陳又絕望的把背包丟地上,可憐巴巴的歪上去,他看着男人在跟拖拉機師傅問路,要不是自己實在沒有體力了,真想衝上去拍幾下男人的屁股。
鬧鬧鬧,就知道鬧,要帶我來老家,結果都不曉得老家在哪裏,主任你是看我沒笑話可笑了,特地給我整了一個,指望我笑到明年吧?
陳又把眼皮翻翻,就垂下去打盹,太累了,他本來不暈車的,結果在大巴上面狂吐,吐的要死要活,躺閻書腿上起不來,把前後和旁邊的叔叔阿姨們都嚇到了,還以為是有什麼毛病。
坑爹啊。
閻書終於跟司機師傅問好了路,他過來對坐在包上的青年說,「走了。」
陳又的屁股賴在包上了,「歇會兒。」
閻書哄着小朋友,「就在前面不遠了,到家了再歇。」
陳又支着個腦袋往前看,放眼望去,只有一條望不到底的山路,騙子!「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不遠了是有多遠?」
閻書說,「翻過一個山頭就差不多了。」
「……」
陳又拉他的手,哽咽着說,「哥,我想趕緊到地方,把鞋子脫了讓兩隻腳吹吹風,再躺一躺喝口水,能不能幫我實現?」
閻書的面部微抽,強行把包上的青年拽起來,一起上路。
他們翻過一座山,走過一條河,沒到。
陳又看男人眉頭的川字,就想脫了鞋堵他鼻子上。
看看,又迷路了吧,讓我說你什麼好?大冬天的,真不帶這麼玩的。
閻書心虛,「往前再走走。」
陳又連個眼神都不想,他生氣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看到一個老伯在放牛,老伯是真老伯,牛也是真牛,不是幻覺。
閻書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牽着陳又,大步往老伯那裏走去,「請問前面是不是沙塘村?」
老伯突然見到陌生人,還是一下來了倆,他有點懵。
閻書做了自我介紹,說他是誰誰誰的孫子,有很多年沒回來了。
老伯一聽,頓時就激動的老淚縱橫,「娃,是你啊,沒想到大伯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接下來就是認親環節。
原來老伯算是閻書的大伯,雖然不是親的,但還是有那層關係在。
陳又在心裏拍手,好好好,這年頭最大的幸運就是在活着的時候見到想見的人,做到想做的事。
他跟大黃牛對視,你好啊,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大黃牛扭過頭,估計是覺得這人太熱情了,它一個鄉下的娃娃,有點吃不消。
閻書的餘光掃過,他跟老伯說自己的同伴腳受傷了,能不能在牛背上趴一下。
老伯二話不說就跟自家的大黃牛溝通,大黃牛就甩甩尾巴,把前後蹄都曲下來。
陳又看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厲害啊,想給大伯豎大拇指。
閻書叫陳又上去。
陳又害怕的跟他說,「我怕牛把我甩出去。」
大伯聽見了,就說,「不會不會,我家大黃只會踢人,不會把人甩出去。」
陳又,「……」大伯,你真耿直,我喜歡。
做了一番思想鬥爭,陳又抓着閻書,借力趴在大黃牛的背上,他發現大黃牛挺溫順的,就慢慢放鬆了手腳,開始看起風景。
陳又的角度是他的身高加上大黃牛的身高,這地方雖然人煙稀少,但可以說是山清水秀,跟大城市的花園,小喬,河流不同,更能體現出大自然賦予的一切。
十幾分鐘後,三人一牛抵達村口。
村子裏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他們看到兩個陌生人,都露出好奇,戒備的表情。
老伯出面,把事情一說,老人們才放下戒備,歡迎新來的兩個年輕人。
小孩在都躲在老人的身後,怕生。
陳又望了望,發現都是女孩,沒一個男孩,他猜到了某個可能,不過沒在這時候說。
老伯把閻書跟陳又帶到老屋門前,用乾枯的手指指着說,「就是這裏了。」
老屋有多年沒住過人了,很破舊。
陳又抬頭看,感覺這老屋被風一吹,都能晃上一晃,他好怕自己夜裏睡覺,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反觀閻書,非常淡定。
老伯牽着大黃牛回了自己那裏,跟老伴帶了被子和不少用品過來,非常客氣。
陳又一口一個謝謝的把兩個老人送回去,對着老屋發愁,他吸一口氣,全特麼都是灰塵。
閻書脫掉大衣,「你坐着,我來收拾。」
拉倒吧,你一個來,幾天都搞不定,陳又揪着眉毛在老屋裏轉了轉,就開始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讓閻書過來說話。
嘰里呱啦的交流完畢,倆人達成協議,一個負責搞定院子,雞棚,廚房,豬圈,一個負責搞定堂屋,南屋,西屋,還有個放雜物的屋子。
天完全黑了,月光羞答答的在天上掛着,不時給看它的陳又拋個媚眼。
陳又看的脖子酸,索性不看了,就坐在門檻上抱着瓶礦泉水喝,他已經把幾個屋都收拾乾淨了,就是這麼利索,再看看院子裏的那位,雖然在手術室比他牛逼,但是到這兒來,不行,真不行。
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陳又縮縮脖子,一陣風吹過,涼又冷,把他身上的臭汗吹的往鼻子裏鑽,熏的他頭暈眼花,「別搞吧,先吃東西吧,我餓了!」
閻書放下掃帚,抬起手臂擦擦額頭的汗水,「好。」
幸虧在路上買了兩桶泡麵,不然晚上還不知道能吃上什麼東西,估計只能吃土。
陳又吃着自己碗裏的,眼睛往閻書那碗瞅,「你的好吃不,辣不辣?」
閻書說還行,他撈起泡麵里的滷蛋放到陳又碗裏,「吃吧。」
陳又拿筷子把滷蛋撥撥,夾成兩半,跟閻書一人一半,連湯都喝了,「院子明天我幫你一起收拾,洗洗澡睡覺吧,你說呢?」
閻書把泡麵盒放進袋子裏,「好。」
倆人去拿水壺燒水,一壺接一壺的燒,放滿一個大水桶。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不是死豬,肯定是怕被開水燙的,這麼一大桶熱水,至少要大半桶冷水兌着才能下得去手,可是村子裏就一口井,在村東口,離老屋還有點距離。
陳又裝死。
閻書的額角抽抽,沒用什麼力道的踢了一下他,「在家裏待着,不要亂跑,聽到沒有?」
陳又說聽到了,他目送男人提着兩個空桶出去,頓時覺得對方的背影特別偉岸,特別高大,「慢着點啊,有事喊我。」
喊完了,陳又就拿出手機對着上空刷刷,信號不怎麼好,他上院子裏刷,看看新聞,人主任就回來了。
陳又連忙收了手機去幫忙把水桶提到屋裏,「辛苦啦。」
閻書卷着袖口,「去拿衣服。」
天寒地凍的,抱着個桶蹲在地上,搞一瓢水往身上澆是什麼感覺呢,這麼說吧,就跟做夢似的,水已經澆完了,一點熱氣都沒有。
陳又連胳膊肘的灰都沒有搓,他哆哆嗦嗦的穿秋衣秋褲,「哥,答應我,咱明兒招人來按個熱水器好不好?」
閻書在氣定神閒的搓着膝蓋,「我大老遠的帶你過來,就是要過這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想舒服,那乾脆就回去。」
陳又脫口而出,「好啊!」
閻書睥睨他一眼。
陳又打了個冷戰,手忙腳亂的把秋褲的褲腿往一隻腳裏頭套。
估計是太急了,他的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一頭栽進桶里,在半空被一條胳膊抱住了。
閻書把人扶好了,「靠我身上穿。」
陳又靠過去,快速把兩隻腳都套進秋褲的褲腿裏面,把秋褲一拉,就去瞅着男人,忍不住去拽一下,又去拽一下,「行行行,我陪你。」
閻書慢條斯理的翻着秋衣穿,「那說好了,不准跟我鬧。」
陳又嗯嗯,心說我敢跟你鬧麼,你掀一下眼皮,我都能起雞皮疙瘩,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睡覺的那屋向南,潮氣不大,被陳又那麼一收拾,還很整潔,尤其是木頭的床,木頭的老式衣櫃,木頭的桌子,都散發出一種古樸的感覺,它們在無聲無息的傳達着那個年代的故事。
陳又往被子裏縮,聞着一股味兒,估計老伯沒拿出來曬,他尋思明天一定要擱太陽底下吹吹,「對了,問你個事啊,我進村那會兒看到的怎麼都是小女孩啊?」
閻書簡短的給陳又解釋了一下。
就是所謂的重男輕女,家家戶戶都是生了女孩,接着生,還是女孩,再生,反正死活都要生出一個男孩出來,如果沒有,那在街坊四鄰面前都會抬不起來頭。
孩子媽會被人看不起,孩子爸也會被人嘲笑說無能,夫妻生活好不了,一個家也不像是家的樣子。
陳又的猜想完全正確,他咂咂嘴,真可怕,「我們要不要給你大伯一些錢啊?他給我們好幾床被子,還有不少盆啊桶啊的。」
「我有打算。」閻書翻身,把人往懷裏帶帶,用手圈着說,「睡吧。」
陳又打了個哈欠,白天太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閻書聽着耳邊的呼吸聲,他低低的嘆口氣,也合上了眼皮。
第二天,天還沒涼透,公雞就打鳴了。
陳又跟閻書都是懵逼的,好像是在做夢,聽到的雞叫聲是在夢裏。
兩三分鐘後,有汪汪聲傳來,從村東頭響到村西頭,像一個頑皮的小孩,撒着潑的想要大人們起來陪它玩耍。
陳又趴在床上,臉滾床單,滾了兩圈後,醒了。
閻書沒滾,這事不可能幹的出來,他是被陳又擱在外面那隻冰手給涼醒的。
倆人頭抵着頭,四目相視,全新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這地方遠離城裏的喧囂,繁忙,呼吸的不是汽車尾氣,只有草木混着泥土的氣味,瀰漫在空氣里,白天開,晚上在,永遠不會消散。
老伯隔三差五的過來,給一些吃的,都是自家地里長的,絕對的綠色食品。
陳又特喜歡吃老伯給的那瓶鹹菜,脆脆的,有點兒甜,還有點兒辣,在他看來,比老乾媽還要下飯。
閻書讓他少吃,「醃製食品吃多了致癌。」
陳又嘴裏咬着根筷子,聲音模糊,「不吃鹹菜吃什麼,我都快淡出鳥來了。」
閻書看青年說話的時候,嘴裏的筷子一抖一抖的,生怕他一不留神,那筷子就戳到他的喉嚨,就伸手去給拽下來,「好好說話。」
「我想吃肉。」
陳又抿嘴,眼巴巴的說,「主任,我想吃肉。」
閻書按按眉心,家裏養了個肉食小動物,不伺候好了還真不行,下午他上山去了,回來時手裏提着一隻特肥的鳥雀。
坐在門檻上擦鞋子的陳又聽到腳步聲,他一抬頭就看到閻書,也看見了那隻鳥雀,眼睛都泛綠光了。
把鞋子一丟,陳又歡呼的小跑着去迎接,那架勢妥妥就是對待打了勝王,「怎麼搞到的,是拿東西打的麼?還是你上山的時候,正巧看到一隻鳥雀撞死在地上?」
閻書把鳥雀給他,「別憑了,拿去吧,想怎麼燒怎麼燒。」
陳又一手拿着鳥雀,一手去摟男人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一口,「你真棒。」
說完就開開心心的跑廚房去了,準備大幹一場。
站在原地,閻書搖搖頭,看來愛吃鳥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他是拿彈弓把鳥雀打下來的,彈弓是問老伯拿的,老伯原本是給孫子搞的,後來孫子被兒子兒媳接走,玩具多了去了,彈弓就被丟在雜物堆里。
老伯一聽閻書要借,就直接把彈弓找出來給他了,說隨便怎麼弄,壞了也沒事。
陳又把那隻鳥雀清燉了,吃了差不多一周,不是他胃口小,是他緊吧着吃,不敢放開,誰知道下一隻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在年前,也許是在年後,也許是在下一個冬天。
快過年了,連一片雪花的影子都沒叫着,村裏的老人說這地方很少下雪,就是濕冷。
陳又抱緊閻書,白天抱,晚上也抱,把他當移動的大型取暖器,都這麼膩歪了,竟然也沒搞事情,不止是吃的淡,日子過的爺淡的可以了。
這裏的小孩子跟大城市的不能比,她們沒有大大小小的遊樂場可以玩耍,只能在草堆里捉迷藏,玩泥巴,爬樹,把自己弄的滿身灰撲撲的。
年三十那天,一群孩子上山里打柿子去了,有個小孩爬樹上摘,不小心摔下來,額頭撞到石頭。
陳又聽到外面的動靜,就從院子裏探出頭看,叫住一個大媽問,「怎麼了這是?」
大媽急急忙忙的說,「不好啦,出大事啦,老陳家的娃從樹上摔下來,把頭給摔破了,流了好多血,老陳抱着娃哭,說他也不想說了!」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陳又趕緊去屋裏喊閻書,用最快的語速把事情說了,「快快快,快跟我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閻書坐在椅子上沒動,他放在腿上的兩隻手蜷縮着,上面有一些小口子,是剛才給老屋修屋頂弄的。
陳又突然手腳冰涼,「你不是感染了?」
閻書沒抬眼皮,「什麼?」
陳又衝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領,「我問你,你是不是在醫院的時候就感染了?!」
閻書沒出聲。
陳又打了個寒戰,立刻就去抓閻書的手,卻被避開了,他的眼眶一紅,「閻書,你不能騙我。」
閻書半響說,「是。」
陳又的手垂下來,人跌坐在地上,癱了。
閻書看青年那副模樣,心裏一痛,就去把人抱懷裏,「我沒事的。」
陳又吼道,「你都感染了那玩意兒,怎麼可能沒事啊?」
閻書說,「我說沒事,就不會有事。」
他的聲音很低,響在青年的耳邊,「只要你沒有感染,我就有辦法。」
陳又呆呆的,「你有金手指?」
閻書輕笑,手指的指腹壓過青年的眼角,「我有大金人。」
陳猛地睜大眼睛,「真的?」
閻書,「嗯。」
陳又還是不信,「那你發誓,你會陪我到九十九。」
「九十九?」閻書哭笑不得,「那時候的我牙齒掉光了,頭髮也沒了,臉上都是褶子,眼睛也花了,你確定?」
陳又說確定,「你發誓。」
閻書無奈的說,「我發誓,我會陪你到九十九。」
陳又這才吐出一口氣,「你離開醫院,就是這個原因吧。」
「不全是。」
閻書說,「我主要是想帶你來這裏,過一種我們沒有經歷過的生活。」
陳又搓搓臉,看着男人受傷的手,他心想,對方都能讓系統那個大妖精半死不活,肯定有很大的能耐。
一定有對付愛滋的辦法。
這麼一想,陳又放鬆多了,「那小孩怎麼辦?」
閻書皺眉,「先去看看,或許你就能應付。」
他們聞着哭聲過去,村里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着話,也不知道怎麼弄。
陳又說他是醫生,瞬間就成為村民們眼中的天使。
走近了點,陳又蹲下來,溫和的說,「大叔,你把孩子鬆開些,讓我瞧瞧。」
大叔哭的鼻涕眼淚糊一臉,他沒個文化,啥也不懂,就是緊張孩子。
陳又看孩子被捂的嚴實,還發出難受的聲音,就蹙眉說,「大叔,你勒着她了。」
大叔神志不清,還吼着讓陳又走。
陳又有脾氣,不過他心腸軟,沒法子,只好耐心的給大叔講傷口要及時處理的一些知識。
大叔聽不懂,還轟陳又。
閻書把大伯找來,對方把那個大叔說了一通,話挺重的,說他耽誤孩子的傷。
其他人也說,醫生不會害你家娃的。
那大叔的臉漲紅,半信半疑的把勒着孩子的手放開了。
小孩的頭上有個血口子,並不深,純粹是被大人的陣勢嚇的。
陳又帶了一個藥箱,有簡單的藥品,他給小孩消毒,後面的縫傷口工作也是自己來的。
閻書手上有傷,不能拿小孩的生命開玩笑。
如果小孩有個什麼不走運,他們會愧疚終生。
因為這件事,陳又跟閻書得到村民們的認可,還給了他們很多東西。
都是些樸實的人,雖然懂的少,但那都是最不可或缺的。
年後,天氣回暖。
大家忙着種地,大伯給了閻書不少花生,芝麻,還有一些菜籽,這時候該忙就得忙起來,不然下半年只能喝西北風。
在大傢伙的幫助下,陳又跟閻書搞了一塊菜地,把菜籽種了下去,接下來就是重頭戲,挑糞。
那絕對是個艱苦活兒。
陳又堅決不服從上級的安排,讓我挑糞,做夢!
閻主任就一句話,「我嫌臭。」
陳又瞪眼,所以呢,特麼的你要不要臉啊,你自個嫌臭,就讓我去?我臉上也是兩個鼻孔,不比你少一個好麼?
「剪刀石頭布,輸的挑糞,贏的澆菜。」
閻書同意。
陳又笑眯眯的說,「我出石頭。」
閻書說,「我也出石頭。」
結果陳又出的剪刀,閻書出的就是石頭。
「……」
閻書微笑,「我就知道你對我好,老婆,謝謝。」
陳又氣的踹男人,「滾滾滾。」
他眼珠子一轉,「哎你等等,我們三局兩勝。」
閻書手插着兜,「晚了,這次勝負已定,下次吧。」
陳又對着男人的後背豎起中指。
他找東西塞住鼻子,去茅廁那裏挖糞到木桶里,挑起來去菜地。
這種事絕對沒有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
有了營養,菜地里很快就長出一片綠。
陳又跟閻書都有種成就感,等着吃自己搞的菜。
幾個月後的一天,單良的明信片的到了陳又的手上。
是一個陌生男人送過來的,對方親手交給陳又就走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留下。
陳又拿着明信片看,上面有幾行字,很端正。
他看着字,仿佛看到年輕男人坐在桌前,拿着鋼筆認真時的模樣。
上學時候是個好學生。
明信片上的內容告訴陳又,單良去了一個懸崖上的村落,村落的人每天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挑水,他們要攀爬掛在石壁上的梯子,危險也辛苦。
每一滴水都很不易。
陳又把明信片夾在書里,頭都沒回,「有話就說。」
閻書靠着門,「別讓對方太過依賴你。」
「陳又,你我都是要離開的。」
陳又說知道,單良會認識新朋友,更多的朋友,會忘記他的,他轉身,「不吃醋啊?」
閻書摸他的臉,「你說呢?」
陳又毛骨悚然,趕緊勾着男人來了個麼麼。
來到村子的第三年,周醫生結婚,寄給陳又一包喜糖。
麻煩的,快遞還要去鎮上拿。
陳又千辛萬苦的把喜糖拿回來,剝了一顆糖丟嘴裏。
他嘖嘖兩聲,周醫生發達了啊,糖都是進口的,酸中帶甜,甜中帶苦,吃到最後,還有點辣。
味道挺怪,能讓吃糖的人記憶深刻。
就憑這一點,說明人周醫生是花了心思的,也透露着一個信息,他跟自己的未來另一半是真心相愛的。
閻書不知道在屋裏搞什麼,半天都不出來,還是陳又叫了好幾聲才開門。
「喜糖,周醫生的。」
閻書整理着袖口,「你為這個東西跑鎮上去,也不嫌折騰。」
陳又用舌頭抵着糖果,在嘴巴里滾圈,「就當是鍛煉身體,熟悉地形了。」
「鎮上有家理髮店,回頭我倆去理個頭髮,還有個小超市,東西不少……」
陳又說着說着,發覺到不對勁,男人的沉默讓他恐慌。
嘴裏的糖什麼味道都吃不出來了,陳又找系統,「能不能給閻書搞到抗毒的藥啊?」
系統說,「不能。」
陳又說,「幫幫我,求你了。」
系統還是那個回答。
陳又絕望,一個勁的求着系統,什麼臉面什麼尊嚴都不要了。
系統被他煩的不行,「藥有,被偷走了。」
陳又氣道,「哪個王八蛋偷的?」
系統說,「是你男人。」
陳又,「……」真叼,連平台的東西都能搞到。
他又覺得不對,「那閻書的臉色怎麼還那麼白?」
系統說,「是你想讓他陪你到九十九,他為了延長壽命,自然要注射大量的藥物,承受痛苦。」
陳又聽的心裏很不好受,他去拽男人的衣服,「你別陪我到九十九了。」
閻書沒聽清,「嗯?」
陳又的聲音裏帶着哭腔,「我不要你陪我到九十九。」
閻書皺眉,「怎麼了?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曉得呢,你越這樣說,我越慌,陳又無理取鬧,就是不要閻書陪他到九十九。
閻書只好依他。
從那天以後,閻書的臉色明顯的好了起來。
一個人的一生是定好的,或長或短,強行去改變,是逆天而為。
勢必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在村子裏的第七年,陳又跟閻書商量了幾個夜晚,選了個好天氣,上國外領證去了。
他們在神父的見證下宣誓,許諾不離不棄,直到天荒地老。
完成最大的心愿後不久,村子裏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是白旭。
陳又在廚房忙活,沒管堂屋的事。
閻書跟白旭一人坐一邊,桌上放着兩杯茶,正冒着熱氣。
白旭先開的口,「你走後第二年,我突然有了一個懷疑。」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懷疑一直沒打消過。」
閻書面不改色,「我是感染了。」
白旭跟他一樣平靜,可能是懷疑了多年,已經下意識的接受。
「那你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怎麼服用藥物?」
「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
白旭沒多問別的,攤上那種事,除了說命不好,就其他的可說了,他挺詫異老同學異於常人的心態,甚至可以說是怪異。
換成他,只會怨天尤人,覺得人生無望,生活會一團糟。
喝口茶,白旭瞥到老同學無名指上的戒指,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閻書說是上個月。
白旭聞着飯菜香,「你比我過的好,我都沒個人管飯。」
望着廚房的方向,閻書的眉眼溫柔。
碰見一個喜歡的人,很難,他用了幾輩子的時候才找到人。
白旭吃完飯就走了,沒留下來過夜。
又過了幾年,村子裏的老人落葉歸根,孩子長大了投奔城市的大染缸里,等待着被染的五顏六色。
整個村子都靜了。
陳又跟閻書兩個人過了幾年沒人打擾的日子。
單良的明信片一直沒斷過,上面的內容不再是冰冷的事物,多了他喜歡的姑娘,似乎對他而言只要有個人在某個地方,陪他說說話就好。
不需要回應什麼。
陳又也沒回,明信片收了,看了,就算了事。
那種感覺挺特殊的,就像是看着一個摔倒的人慢慢的站起來,重新面對生活,面對自己。
一年秋天,閻書病倒,不行了。
陳又坐在他的床前,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胳膊腿,除了唉聲嘆氣,就是難過。
雖然說好了,還會再見。
但是,算真的能再見,這時候的生離死別也是真真實實的發生着。
閻書無奈,「哭什麼,是你說不要我陪你到九十九的。」
「我是那麼說的,可你也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就撇下我走啊?」
陳又的心裏很亂,你走了,我的任務黃了,我跟你就沒以後了。
他說不出來,該死的限制不讓他說。
閻書的表情變的固執,「陳又,你為什麼還沒有想起我……」
陳又的後背一涼,「我也不知道。」
閻書垂下眼皮,他的嘴唇動動,再想不起來,就來不及了。
一天夜裏,陳又忽然驚醒,他趴在男人的耳邊叫,「閻書閻書,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想起來了。」
「真的,我真的想起來了,第一次你是二爺,第二次我們是在監獄認識的你……」
陳又說的滿臉都是淚,他抹了抹眼睛,「閻書,你聽見沒有啊,我全都想起來了!」
男人閉着眼睛,沒有一絲回應。
陳又去探他的鼻息,手指一顫,崩潰的大哭。
下一秒,陳又的身子一震,他聽到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閻書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聽到了陳又的話,惡念值歸零。
陳又愣愣的坐着,好一會兒才去抬手,摸摸男人唇邊凝固的弧度,看把你樂的。
哎,他終於恢復記憶了,差一點就任務失敗。
老天爺還是在最後幫了他一把。
陳又去拿了一套新衣服給閻書換上,又去找梳子,把他摻了很多白色的頭髮梳梳,好了,非常帥。
「老四,等我走了,你就搞把火,把我跟閻書燒了吧,連這個老屋一起。」
系統答應了。
倒計時的時間一到,陳又就被帶出這個世界,出現在下一個任務世界,他習慣性的要抓抓頭,結果發現抬起來的是個大爪子。
還有點模糊的意識一下子全醒了,驚嚇的。
陳又草草的環顧四周,是陽台上,空間挺大,擺着好多花花草草,這不重要,真的,重要的是,他在籠子裏,還是一隻鳥籠。
僵硬了好一會兒,陳又低頭看自己,入眼的是黑黑的鳥毛,他嚇的一抖,「我不是人?」
系統說,「你不是。」
陳又顫顫巍巍的用爪子去拍自己的小腦袋,好疼,這不是夢,「我是一隻大黑鳥?」
系統說,「能夠美夢成真的人不多,你運氣真好。」
陳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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