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兩隻手一邊一個,緊緊抓着滑梯兩側,臉很白,快死了一樣,他的眼皮底下是一片藍藍的海水,深處好像鷙伏着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獸,厲鬼。
他跳下去,肯定會被拖住腳踝,往水下拽,飄上來的時候已經翻死魚眼了,更有可能連飄上來的機會都沒有,就在水底被吃的渣都不剩。
這還沒下去,那種溺水的感覺就出現了,特別猛烈,就像是有一個錐子猛一下就扎進陳又的心窩,還在他的太陽穴死戳了好多下,他頭暈目眩,身子開始發抖,「爸,我真不行。」
盛擎皺眉,「你下不下來?」
陳又抖的更厲害了,要是再來個嘴歪眼斜,就是中風晚期,他的眼睛通紅,用眼神對底下的男人說「你真討厭!」
盛擎說,「你穿着救身衣。」
沒用的,真沒用,說出來怕嚇到你,別說下海了,我在浴缸里泡澡放多點水都恐慌,陳又吸吸鼻子,聲音帶着哭腔,「爸,我就在這裏坐着看你潛水不好麼?」
盛擎眉間的紋路深了幾分,他踩着旁邊的梯子上去,走到瑟瑟發抖的少年那裏。
男人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陳又咕嚕咕嚕地吞咽口水,緊張的心跳都停止了,兩條結實的手臂從後面伸過來,環住他的腰,他愣神的功夫,就被後面一股力道推着滑下去。
「啊啊啊啊啊!!!」
陳又閉着眼睛鬼哭狼嚎,雙手不停揮動,「爸爸爸爸爸你快救我,救命啊」
盛擎面無表情的看着少年嚎叫。
陳又嚎的嗓子冒煙,大腦缺氧,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嗽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坐在滑梯的尾端,只有兩條腿在水裏,其他部位只是在滑下來的途中濺到了一點水。
「……」
沒下去,我沒在水裏!陳又吸一口氣,活過來了。
臥槽,真的太可怕了。
低頭看看腰上的大手,陳又不由得想起了在遊樂場滑滑梯那裏看到情景,有的小孩膽子小,第一次不敢玩,家長會坐在他的後面,摟着他一起玩。
盛擎這樣,跟那些家長區別。
陳又回過神來,立刻將水裏的腿一抬,幾串長短不一的水珠稀里嘩啦的砸回海面,被太陽一照,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他的腳很白,腳背薄又瘦,腳趾頭圓圓小小的,在陽光下特別漂亮。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腳葡萄吧,陳又想。
見少年把兩隻漉的腳縮回話題里,盛擎的臉色漆黑,他從滑梯一側跳進海里,游到少年面前,「手給我。」
陳又搖頭。
出水芙蓉他目前還沒見過,出水巨鷹看見了,就在眼前,好看的呢。
盛擎問道,「怕水?」
陳又痛哭流涕,爸你終於發現了,真是感天動地,不然我都要以為你眼眶裏按的不是眼球,是倆黑石頭,「很怕。」
盛擎直接將少年抱出滑梯。
陳又,「……」
每個人都會對一樣,或者兩樣,幾樣東西產生恐懼心理,有些東西在其他人看來,會覺得匪夷所思,甚至還會很鄙視的切一聲,有什麼好怕的。
怕水這件事,陳又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無比艱辛,現實世界還是任務世界,都有一群跟他同病相憐的小夥伴。
但是,他現在這種經歷,應該很難找到相同的。
不會游泳,怕水,跑大海里玩潛水,妥妥的自殺行為。
陳又抓着男人,腳勾着他的腰,袋鼠似的掛在他身上,動作非常熟練。
盛擎單手給少年戴上面鏡,確定呼吸管之後,就托着少年的屁股,身子往下潛。
陳又眼睜睜看着水位上升,沒過自己的腳,小腿,大腿,胸口,他到了水裏,瞪大眼睛慌亂的去拍男人。
盛擎貼着少年,隔着面鏡跟他對望。
在陳又終於被逼着知道怎麼用呼吸管呼吸之後,他被托上去,托出海面,放到滑梯那裏。
陳又嚇的抱緊自己。
他憤怒又委屈的瞪着往後捋頭髮,不要臉地集性於一身的男人,在心裏跟系統訴苦,說自己在海里的時候真的嚇尿了,「好羞恥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系統,「……」
陳又嗚咽,「說話啊,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覺得我特沒用,進水裏待了不到一分鐘就嚇成死狗?」
系統說,「沒有。」
陳又的嘴唇還在抖,「一定有,不要解釋,我都知道!」
系統,「知道還問?」
陳又難過了,急慌慌的說,「我現在好有負感啊,我把這麼美的大海污染了,萬一海里的大魚小魚們記住了我的味道,過來找我,我要怎麼辦?」
系統說,「找你幹什麼,你以為你是海里的王子?」
陳又,「……真夠損的!」
他撇撇嘴,「里有這麼寫過,主人公的氣味無意間被海里的魚怪發現,認他做主人,從此以後,主人公的身邊就多了一隻寵物。」
系統說,「你又不是主人公。」
陳又一愣,「別逗,我不是,誰是啊?」
系統說,「如果這個世界是一篇,主人公是你粑粑,你是配角。」
陳又不是很能接受,「有我這麼重要的配角?」
系統說,「你完成任務就走,這個世界還照樣存在,你不是配角是什麼?」
陳又無話可說了。
也是哦,惡念值一拿到,任務完成,他就會被送出這個世界,那不是他能控制的。
哎,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呢,這還沒走不是麼。
陳又說,「他知道我怕水,還把我往水裏拽,你說過不過分?」
系統說,「你可以咬你粑粑。」
陳又哼哼了兩聲,「拉倒吧,他身上都是肌肉,好硬,我怕把牙磕到。」
系統說,「有不硬的。」
陳又翻白眼,是有,但是信不信,他只要一掉淚珠子,盛擎就會去拿甘蔗哄他?
然後呢,他哭的越凶,盛擎就哄的越緊,把甘蔗給他吃,他要是不吃,那不得了,甘蔗都能把他的嘴巴塞破。
甘蔗是個大妖精啊。
陳又今天已經吃了兩根甘蔗了,暫時真的不想再吃了,可是等太陽落山,到了晚上,盛擎應該會給他又洗一根吃,還很溫柔的把甘蔗對着水龍頭沖洗乾淨。
人就是這麼體貼,沒法說。
要說什麼是吧,先把甘蔗吃完,霸道的沒邊了。
陳又看着男人潛進海里,不知道潛到哪個對方去了,他小心翼翼的伸着脖子去看,海面的粼粼波光讓他有些暈眩,「你跟我描述描述海底是什麼樣子啊?」
系統說,「有各種各樣的魚,珊瑚什麼的。」
陳又問,「還有呢?」
系統說,「魚有大的,也有小的,珊瑚也有大的,小的。」
陳又,「……」
他把濕答答的頭髮抓抓,繼續抱緊自己,「盛擎在海底嗎?」
系統說,「嗯。」
陳又頓時就羨慕,可惜他克服不了對水的恐懼,伸個頭進去都快要了他的命,到海底是絕不可能的事,對他來說,跟登天並列第一。
不多時,盛擎潛上來,水順着冷硬的面頰滑落,他的喉結滾動,附在上面的七彩水珠就啪的落到了水裏。
陳又嘆息,真是帥的一逼。
唯一的缺點就是,冷,各種冷,無法形容的冷。
盛擎抬起一條手臂,將少年拉到自己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帶近幾寸,壓上他的雙唇。
陳又一手抓着滑梯,一手去抓男人的手,他被親的差點背過氣去。
將少年鬆開,盛擎皺眉,「為什麼不呼吸?」
陳又喘着氣,斷斷續續的說,「爸爸你……你親的太狠了……我……咳咳……我吸不上來……」
盛擎的目光深了深,「爸爸會注意的。」
說着,他再一次去親少年,間的力道比剛才要輕柔許多,裹挾着那種春雨的味道,綿綿的,連着絲。
陳又很快就受不了的打哆嗦,爸哎,你還是狠一點吧,這麼磨磨蹭蹭的,我感覺身上就要起火了!
然而盛擎卻似乎是來了興致,像是在探索着少年的每一個反應,再去整理去一套詳細的數據,方便以後用。
十幾分鐘後,陳又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臥槽,真是夠了,隨便親一親就這麼長時間,稍微認真點就是半小時以上,說,你是不是用屁股呼吸氧氣的?
他抿抿嘴巴,都腫了一圈了,「爸,我能回船艙了嗎?」
盛擎簡潔道,「不能。」
陳又氣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盛擎低着聲音,似乎在笑,「膽子不小,都敢咬爸爸了。」
陳又嚇的頓了一下,他怎麼從這句話里聽出一絲絲寵溺的意味,錯覺吧?
這回出來,盛擎是鐵了心要讓陳又下水,以什麼樣的姿勢哭着求饒都是用沒有。
陳又第二次把頭埋進海里,可以匆匆看一眼水下的世界,他被盛擎抱起來,再一丟,浮在了水面上。
「臥槽臥槽臥槽,444你快看啊,我飄起來了!」
系統說,「因為你穿了救生衣。」
智障陳凌亂的抽了抽嘴角,「……對噢,我都沒想起來。」
系統說,「正常的。」
陳又就跟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差不多,不對,是嬰兒,想去碰玩具,又好害怕,只敢被爸爸抱着,再拿手去碰一下。
盛擎在旁邊教陳又用雙手划水,蹬腿,這時候,他的耐心比在會議室,甚至是跟客戶談合作的時候都要多。
過了一會兒,陳又能自己躺在水上了。
感覺挺刺激的。
盛擎一言不發的俯視着少年,忽然就問了句,「想哭嗎?」
陳又黑人問號臉,你想幹什麼啊你,臉呢,不想要啦?在海里哼哼哈嘿是要被魚群攻的曉不曉得啊?
他作出一副很呆愣,很茫然的樣子,「不想。」
盛擎沒再多問。
陳又順利保住了。
太陽西斜,快日落了,橘紅色的餘暉灑下來,非常不講道理的鋪到了海面上。
陳又趴在甲板上望着願遠方,嘴裏哼唱着大海,「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
船艙里傳出盛擎的聲音,「盛夏,進來。」
陳又把最後一口哈密瓜吃掉,將皮丟進垃圾簍里,「來啦!」
然後就被搞哭了。
氣象顯示,未來兩天都沒有大風浪,當晚盛擎沒把遊艇靠碼頭休息,而是跟陳又在船艙里過夜。
遊艇被浪打着晃啊晃的,陳又昏昏入睡,但他還是強撐開眼皮,拿拇指和食指揪起來一塊,讓自己清醒一點。
剛才陳又刷網頁,搜到在遊艇上過夜的危險,他就不敢大意。
任務還沒完成,自己還沒高考,盛擎也還沒到四十歲,不能出什麼意外啊。
陳又偷偷去瞅,男人靠在一旁看雜誌,燈光投在他的臉上,一點都不柔和,還是散發着「別碰我,再碰我打死你」的氣息,很可怕。
無聊的嘆了口氣,陳又把兩條腿伸直,找了個地兒搭着,搜看。
在現實世界,他是復讀生嘛,第一年高考,表演被刷下來了,後面文化課也就沒怎麼聽,成績就不提了,往事已隨風。
第二年,陳又沒走藝術這條路,實打實的搞學習,考上大專還是超常發揮,他也就那點能耐了。
考完以後,陳又就跟魚簍里的魚被放進河裏一樣,撒開了胳膊腿,不過他沒出去野,就在十幾平米的房間裏面待着,吃喝拉撒都不出房門的記錄一再刷新。
現在回想起來,陳又對那時候的自己就兩個字:傻逼。
玩遊戲把身體搞垮了,最後還搞死了,這真不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當時他的腦子裏一定被超大型鵝卵石的便便塞住了。
陳又決定回到現實世界,一定好好學習,重新做人。
臉被摸了,他的思緒回籠,扭頭發現男人依然在百~萬\小!說,按在他臉上的手也沒停。
陳又默默的被捏成啄木鳥。
「叮。」
陳又,「臥槽,你又嚇我!」
系統說,「你粑粑給你的小熊掛件肚子裏有個器。」
陳又一驚,之後是迷之表情,「你為什麼要把這事告訴我,說,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系統不在線了。
陳又眯了眯眼,絕對是陰謀。
話說系統最近有點不太對勁啊,總感覺對方有什麼隱瞞着,不告訴他。
陳又去拿書包,把玩着小熊掛件,手在熊的肚子上按按,他忽然心疼起了盛擎,派人在學校監視他就算了,還在熊肚子裏按小玩意兒,真是用心良苦。
想不通,是怕他自個跑了,還是怕他跟別人跑了?
盛擎發覺少年拿着小熊掛件發呆,他,「怎麼?不喜歡?」
「喜歡,我太喜歡了。」
陳又哪敢說不喜歡啊,他趕緊撿着好聽的說,「這小熊好可愛,花裙子和髮夾都很精緻,尤其是耳朵上的小耳釘,亮晶晶的。」
盛擎的視線落在雜誌上面,「不喜歡可以說。」
陳又脫口而出,「真的?」
他在男人斜眼過來時,立刻擺出態度,「爸,我非常,以及特別的喜歡這個粉色小熊,等我上大學了,我也掛包上面。」
盛擎隨口問,「大學畢業以後呢?」
沒完了還,你是要我手指頭給你寫下山盟海誓表示忠心,還是怎麼着啊?陳又偏頭翻白眼,再把頭扭回男人那邊,「那肯定是要掛的啊,只要小熊不壞,不丟,我掛一輩子。」
盛擎放下雜誌,「睡吧。」
陳又悄悄鬆口氣,躺下來的時候他心想,沒一輩子吧。
遊艇上就一張床,後半夜盛擎要怎麼弄啊,陳又迷迷糊糊的,還在想着這事。
可能是海上的小浪一直都有,躺在船艙里,就像是在搖床上,陳又竟然一覺到天亮,錯過了後半夜的大戲,他還沒完睡醒,就被盛擎餵了銀耳湯。
白白的,黏黏的,盛擎熬了一晚上,湯都稠了。
陳又喝了兩三碗,刷牙的時候他是蹲着的,至於為什麼要蹲着呢?純粹就是方便吐。
他拿眼角在弄早飯的男人身上戳小窟窿,大清早的,就給老子喝這麼有營養的東西,你也不怕老子營養過剩上火啊?!
白天,盛擎還是教陳又浮潛,幫他克服對水的恐懼,中途餵他吃點東西補補能量。
在遊艇上待了兩天,他們才上岸。
陳又猜的半點沒錯,自己成了一片爛白菜,味道很雜,有各種食物的味兒,還有海腥味,他生無可戀的被半抱到車裏。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又看。
陳又沖他咧嘴,露出倆小酒窩,伯伯,你沒看錯,我就是吃多了,嗯。
反觀盛擎,當了幾天的老媽子,一口一口的餵陳又吃東西,瓜果蔬菜樣樣齊全,硬生生把他餵成了一個球,還是破了個洞,泄了氣的那種。
一路無話,盛擎把陳又送回家,就去了公司。
陳又在房裏躺着睡,趴着睡,側着睡,最後實在睡的頭暈想吐,就起來做飯吃。
夜幕降臨,m市燈火璀璨。
盛擎在咖啡廳里,坐在他對面的是大美人方淮淮。
這在咖啡廳的其他人眼裏,就是俊男美女,很養眼,會很輕易的就把他們想成是一對情人。
其實他們的關係比較特殊,朋友不像朋友,知己不像知己,但卻可以在同一張桌上分享自己內心的某個秘密。
比如現在。
方淮淮拿勺子攪動着咖啡,開着玩笑的說,「你趁人年紀還小,不懂世事,就把人連哄帶騙的弄到手了,這種行為算不算上卑鄙?」
盛擎不置可否。
方淮淮說,「我們都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
盛擎打斷她,「現在也沒老。」
方淮淮的臉一抽,這人跟小孩子在一起之後變了不少啊,都知道計較起自己的年齡了,她看了一眼,三十多歲的男人跟同歲數的女人,確實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是,你沒老,我老啦。」
她繼續說,「大學跟高中不一樣,職場跟大學又不一樣,他的人生充滿太多變數和誘惑,你已經定下來了,對他而言,不會有新奇的東西出現。」
盛擎沉默着喝了口咖啡,目光掠過窗外的街道,行人,車輛,霓虹。
方淮淮尋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大染缸,裏面混了無數種顏色,多數人趴在缸口往裏面看的時候,只覺得好奇,好玩,新鮮,一旦跳進去,就會迷失自我。」
她是個醫生,坐在這裏,身份只是盛擎認識的人之一,「將來他對喜歡,對親情有了更成熟,更清晰的判斷和理解,發現自己搞錯了,你要怎麼做?」
盛擎冷淡道,「不會有那一天。」
方淮說,「他才十八歲,剛到可以飛翔,憧憬未來的年紀。」
盛擎的眉毛抬抬,飛翔?那個小瘋子是不會飛出他的掌控範圍的,未來也不需要憧憬,有他在,未來就在,並且一定不會枯燥乏味。
想到了什麼,盛擎的唇角微勾。
方淮淮捕捉到這一個細小的變化,她驚愕了好一會兒,笑着感慨道,「說起來真是玄乎,我在你身上用了那麼多種治療的方法,都抵不過一個盛夏。」
盛擎說,「你不用對你的醫學生涯產生懷疑,我是個例。」
「說的也是。」
方淮淮聳肩,這人是她接手的唯一一個心理障礙者,不是別的,是普通人與生俱來,都不能缺少的性。
這麼多年,她翻過數不清的醫書,找過老師研究,無論是哪種方案,都是一樣的結果。
方淮淮為這個男人感到可惜。
人就不能太完美,否則連老天爺都嫉妒。
但是人生充滿未知,多的是意想不到,有時候是災難,有時候是驚喜。
方淮淮是整個m市敢調侃盛家家主的人,這次她也沒放過這個機會,「恭喜你,終於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盛擎挑眉,「有你的推波助瀾。」
「主要還是你家夏夏的功勞。」方淮看一眼手錶說,「不早了,趕緊回去吧,剛才忘了說,十八歲還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年紀,你回去晚了,你家夏夏會以為你在外面偷吃。」
盛擎跟方淮淮告別,他開車回去的路上,無意間瞥見路邊的一家蛋糕店,頭莫名的痛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刺進去。
那痛感來的怪異,又突然消失。
盛擎的車停在蛋糕店門口,他伸手揉揉太陽穴的位置,打開車門下去,買了一個水果布丁蛋糕。
直到車子開離蛋糕店,盛擎都沒有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停車,又為什麼去買蛋糕,但是又似乎知道答案。
公寓裏,陳又盤腿坐在沙發上玩積木,實在沒什麼能玩的了。
門鎖轉動的聲音一響,他就穿上拖鞋,瞪瞪瞪的跑到門口,像一隻等待投餵的小狗。
系統說過,盛擎給自己買了蛋糕。
陳又聽完就開始等了。
盛擎開門,看到站在玄關的少年,嚴厲的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陳又哼哼唧唧,真是沒情調哎,這時候不是應該把我抱起來,壓在門上,牆上,或者鞋柜上來個昏天暗地,山崩地裂的法式嗎?
盛擎在原地站了三十多年,最近才開始奔跑,身心各方面還在不斷調整的狀態,難免會反應遲鈍。
他盯了少年幾秒,醒悟了。
身子騰空,陳又被抱起來放到鞋柜上,剛要親上的時候,他的眼睛發現蛋糕了,「爸,是什麼口味的?」
盛擎親着少年,「水果布丁的。」
陳又立馬就推開盛擎,跳下來去抱蛋糕。
盛擎按按眉心,去書房了。
他忙完出來的時候,客廳的電視已經關掉了,蛋糕的盒子還在茶几上放着,裏面的小蛋糕進了少年的肚子,太能吃了。
好在不挑食。
盛擎在客房找到少年,對方在喝牛奶,嘴邊還有一圈層次不齊的奶鬍子。
陳又剛洗過澡,準備喝完牛奶睡覺的,他看到進來的男人,就把嘴裏的牛奶咽下去,「爸,你要跟我睡麼?」
盛擎面容冷峻地看着少年。
粉色泰迪熊的睡衣睡褲,露出白白細細的胳膊腿,他就那麼看着,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又被看的渾身發毛,下意識的就去檢查自己,睡衣沒問題,睡褲沒問題,拖鞋也沒問題,手腳指甲都剪過了,頭髮也梳了,臉上還擦了香香,從頭到腳都非常好。
難道是他有問題?
「爸,我……」
盛擎還是不出聲,拿深諳的目光盯過來,身上還散發出強大的威勢和低氣壓。
陳又吞了口唾沫,害怕的哭了。
他一哭,盛擎就大步走近,把他拎到廚房,餵了1000ml左右的酸奶,分批餵的,怕他喝太急了,不好吞咽下去。
瞧瞧,多細心啊。
陳又感動的哭個不停,媽逼的,喂喂喂,天天就知道喂,養豬呢你!
餵完了,盛擎拿手擦掉少年臉上的淚水,開口問道,「是牛奶好喝,還是酸奶好喝?」
陳又嗚嗚,「酸奶。」
喝了那麼多酸奶,他一晚上起來上了好幾次廁所。
哪個世界都是一個樣子,暑假總是看起來好長,其實好短。
開學那天,陳又背着書包進教室的時候,其他同學都刷刷的看過去。
多叼啊,竟然悶聲不響的從班級倒數第一的寶座下來了,單槍匹馬直接殺進全年級前三十。
陳又的屁股剛挨到椅面,班主任就飄過來了,那點掐的好准,好像是在某個角落蹲守。
班主任把陳又叫到走廊,說他期末的成績考的不錯,進步很大,讓他繼續努力。
陳又嗯嗯,他能感覺的出來,班主任是怕他驕傲。
有句話他不太好意思說,他已經驕傲了。
班主任下一個就把肖琅苟叫了出去。
肖琅苟跟陳又不同,他是成績下降,從穩坐第一直接掉到二十,就在陳又前面一名。
滑的太快,把班主任嚇到了。
班主任背着手走動,對自己最中意的學生說,「你的成績一向很穩定,尤其是語數外這三門,這次你發揮的不怎麼好啊。」
肖琅苟沒說話。
班主任也是操碎了心,都快謝頂了,「明年就要高考了,肖琅苟,你要給自己,老師,還有你的父母交一份答卷。」
肖琅苟還是沒說話。
他耷拉着眼皮,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班主任的眼睛眯眯,火眼金睛似的,沒少跟早戀的學生過招,心裏有數。
「現在把功課做好,把學習搞好,其他的,等高考結束再談也來得及。」
肖琅苟說,「我知道了。」
班主任聽到答案,就不往下說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叛逆着呢,說多了煩,還會產生一種「你越阻止,我就越要去做」心理。
「去上課吧。」
肖琅苟轉身回監視。
班主任嘆口氣,他對這個學生有很大的期望,最低也是重點。
早自習稀里糊塗的結束,陳又吃完饅頭趴在桌上,壓着語文書瞎畫。
一小波學生進來,嘰里呱啦的說着什麼。
陳又不感興趣,繼續畫。
他的椅子被推了一下,以為是校草,扭頭才發現是後座的女生。
「怎麼了?」
女生用很小的音量說,「你聽說了嗎?」
陳又問,「什麼?」
女生說,「就是那個啊。」
陳又的眼神有點兒怪,「……哪個?」
難道是那個?他在心裏搖頭,不會不會,妹子還很小,不懂的。
女生說,「2班的事。」
陳又確定自己沒有聽說,「什麼事啊?」
女生頓時露出「我的天啦你竟然沒有聽說過」的表情,非常震驚。
陳又一臉懵逼。
他吃了一個饅頭倆包子的時候,錯過了什麼?
「你跟我說說撒。」
女生趴過去,「2班有兩個男生在教學樓的廁所抱一塊兒啃,被發現了。」
陳又,「噢。」
女生的聲音放的更輕,怕被人聽到,事實上大家都在說,她跟陳又是一國的,從智商上看的出來。
說了一些有的沒的,女生終於說到重點,「他們是同。」
陳又,「噢。」在你面前的我也是呀。
女生嘛,心腸軟,說着說着就嘆氣啊,同情啊,說那兩個男生好可憐啊。
陳又說是很可憐,要被學校開除了,突然出櫃,不說同學的鄙夷和噁心目光,家裏肯定是腥風血雨,不死也要脫層皮。
女生抬頭看陳又後面,他扭脖子,見肖琅苟站在教室門口。
陳又甩過去一個很有深意的眼神,看見了吧,做基佬。
肖琅苟若無其事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幹着一天干最多的事,轉筆。
一天下來,班裏就沒停過對同的討論。
有兩個男的怎麼來的技術性問題,也有被開除了,高考怎麼辦的感應問題,還有他們是什麼時候搞到一起的探索性問題。
反正挺多的。
上課的時候,陳又的耳朵里是語數英,政史地,下課了,全是雜音,像是有幾十隻小老鼠在吱吱吱。
肖琅苟拿着三角板畫圖,冷不丁的說,「放學跟我走。」
陳又裝作聽不見。
一句話前面不加名字,誰曉得是在叫哪個。
下課的鈴聲一響,老師沒走,陳又就開始收拾課桌了,他火速把書包一拽。
老師前腳,陳又後腳。
剛跑到一樓,陳又的書包就被後面伸過來的手給抓住了。
他不高興的往後說,「你放手!」
肖琅苟斜背着包,單手插兜,抓着陳又的書包往操場方向走。
陳又掙扎着想把書包搞下來,不要了也行,但是特麼的,小熊在校草手裏呢。
他回家的時候,盛擎沒看到小熊,那他就要死啦。
放學是一天最開心的事了,誰也不管誰,學生並沒有在意陳又跟肖琅苟。
穿過操場,肖琅苟把陳又拽到小食堂後面。
那是個小竹林,地上散落着一些衛生紙團。
「今天早上班主任找我。」
肖琅苟捏着陳又的胳膊問他,「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陳又的個頭矮,體格瘦小,根本反抗不了,「期末沒考好?」
「對。」
肖琅苟又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沒考好嗎?」
知道,但是我不想說,陳又動着胳膊,被對方捏的死死的,他掙脫不了。
肖琅苟說,「因為你。」
「考試的時候,我前面坐着一個男生,背影很像你。」
他苦笑,「我就一直盯着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陳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肖琅苟不笑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傻逼?」
陳又說,「你別這樣。」
「哪樣啊?」肖琅苟的呼吸很亂,「你說,我聽聽。」
陳又說,「上午的事你也知道了,為你好,不要再跟我這兒……」
「好個屁!」
肖琅苟吼着,不假思索的說出憋了一個暑假的話,「盛夏,你以為你一直催眠自己,你跟你爸爸就不是父子嗎?」
陳又心說,真的,我跟我爸就是假父子,我倆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假的不能再假了!
「你果然知道了。」
「是,我是知道。」肖琅苟說,「2班的兩個男生只是喜歡上了同性,你不同,盛夏,你這是……是……」
別說,那兩個字不好聽,陳又說,「我要回家了」
肖琅苟突然低頭親他。
陳又往左邊扭臉,頭髮被親到了,他看到不遠處的人影,眼睛瞪的老大。
臥槽!這齣戲沒法收場了。
肖琅苟發現陳又不動,就去看,也是一愣。
靚妹過來了,帶着一身撕逼的味道。
陳又面如死灰。
肖琅苟比他冷靜,面上看着是那樣兒。
靚妹不敢置信,「盛夏,你跟肖琅苟,你們……」
她拔高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陳又把書包搞到前面,發現小熊的裙子被肖琅苟抓破了一塊。
完蛋了。
現在不死,回去也是死。
肖琅苟抬着下巴,「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靚妹的臉蒼白,「哪樣?」
她問肖琅苟,「你親盛夏,還是他親你,或者是你們相互親?」
陳又抽抽嘴,不是我說你,靚妹,你該配個眼鏡了。
肖琅苟說,「有區別嗎?」
區別老大了好麼,校草你不要害我啊,陳又張口解釋,話還沒說出去,就被靚妹推倒在地。
說真的,不是他弱,是靚妹太強,一米七多的高個,不是白長的。
肖琅苟怒氣衝天,兇狠的瞪着靚妹,「你幹什麼?」
靚妹咬下嘴唇,力氣很大,出血了都,「盛夏,我想聽你說。」
陳又說,「我跟他……」
肖琅苟攔了他的話,「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陳又,「……」
靚妹的眼睛紅了,不能接受挖自己牆角的是個男生。
「盛夏,你的女朋友,是他?」
陳又的「不」嘴型才出來一半,肖琅苟再次攔下他,「對,就是我。」
原地爆炸吧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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