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紫序的質問在葉玖的意料之中,身體稍稍向後靠了靠,好整以暇地欣賞他怒氣沖沖的樣子,不得不說,有這樣艷麗的一張面容,即便是怒,也是非常養眼的。
眼看着辛紫序的怒火越來越盛,就在他瀕臨爆發之時,葉玖輕笑一聲,徐徐開口道:「如果我所說的補償,是還世子一雙健全的雙腿呢。」話落,葉玖偏頭笑意盈盈地欣賞着君溯怔然的樣子,絲毫不擔心對方會拒絕。
辛紫序在片刻的震驚之後,嗤笑一聲,不屑地看着葉玖,冷聲嘲諷道:「九公子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他說這話並非不願意有人將君溯的雙腿醫治好,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失望後,已經絕望。
葉玖絲毫不理會辛紫序的嘲諷;只是謀光誠摯的與君溯對視。
辛紫序轉頭看見君溯竟然真的在考慮葉玖所說的補償,憤恨地坐在椅子上,拿着扇子猛扇幾把,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君溯眼中的光芒劇烈的變換,許久之後才歸於平靜,面上恢復了溫文儒雅的笑容,看着葉玖道:「君某的腿,不知九公子有幾分把握。」
葉玖唇角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道:「自然有十成的把握。實不相瞞,在下原本的打算,便是在這此生意完成後,再與世子談一筆生意。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這一次是我的失誤,所以下一筆生意,只好作為這比生意的補償了。」
聽了葉玖的保證和解釋,君溯愉悅的笑出聲,看向葉玖的眼神也帶了幾分真意,果斷道:「君某同意九公子所說的補償,只是不知這補償從何而來,何時兌現?」
葉玖站起身來,撇了一眼幾乎要炸毛的辛紫序,然後道:「三年前神醫江魄老前輩在星蘭樓病逝,此前的五年,老前輩一直隱居星蘭樓,並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給在下的義兄玄月公子。」
辛紫序一時間接受太多信息正在消化,君溯恍然的點點頭。
葉玖又道:「至於時間,待世子回京之後,我便通知兄長下山,為世子診治雙腿。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說完,也不等屋內的兩人同意,轉身開門而出,急匆匆的下樓,朝方才所見的信號方向飛奔而去。
葉玖離開之後,君溯低着頭凝視自己的雙腿,身體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着。
許久之後,辛紫序猛地從椅子上竄起來,飛撲倒君溯面前,激動地看着他的雙腿,雙眼猩紅,薄唇抖動着說不出話來。
葉玖一路飛檐走壁,輕飄飄地落到一處小院子中,好無意外地看到等候再次的寒燼。開口問道:「如何?」
寒燼恭敬地低着頭,回道:「白羽死了,東西被帶去了帝京,已經追不上了。屬下無能。」
葉玖輕嘆一聲,道:「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失誤。既然追不上就別追了,傳信給義父,三日後我與他一起回京。」
寒燼猛然抬頭,震驚地看着葉玖,道:「少主,拿東西雖然貴重,但是也不值得您冒如此風險啊。」
不怪寒燼如此大反應,如果葉玖只說回京,他不會有任何異議。但是葉玖卻說要和她的義父一同回京,言外之意便是用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回京,意味着葉玖籌謀多年的復仇計劃,將會正式展開。
可是在她看來,這個計劃並沒到瓜熟蒂落之時,此時展開對於葉玖來說,將會有許多未知的風險。
葉玖冷睨着寒燼,道:「我意已決。」
她也知再多準備一些時間會更好,但是這次任務失敗,丟失的那件東西已經讓她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一旦落入某些人手裏,意味着將來的某一天整個大周國,甚至天下四國將會血流成河。
她並沒有什麼所謂的菩薩心腸,但是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失誤,釀成人間慘劇。向來戰爭都是殘忍無情的,一處烽火,千萬生命,更是無數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大周皇朝,寧德十六年的十月初九,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京兆府門前停下,第一輛馬車中,傳出一個平穩深沉的聲音。
「百川,去擊鼓。」
百川正是第一輛馬車的車夫,得了吩咐,利利索索的從車轅上跳下,直奔京兆府門口的那一面鳴冤鼓,拿起鼓錘賣力地敲了起來。
「咚」、「咚」、「咚」
鼓聲一響,第二輛馬車中,靠着車廂小憩的葉玖驟然睜開眼睛,凌厲的光芒一閃而失,轉瞬間化為平和,就像山間緩緩流淌的小溪,清澈透明。
掀開車簾的一角,放眼望去,「京兆府衙門」五個鎏金大字折射出太陽金燦燦的光芒。明明是溫暖的光線,可葉玖的心,卻怎麼也熱不起來。
葉府,那個她即將回歸的地方。那座陰森的宅子中,那些裝着蛇蠍心腸的人,她會親手把他們送到該去的地方。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才有腳步聲從大門內響起。
放下帘子,收起嘴角的冷笑,換上一副溫和寧靜的表情,葉玖被一名長相清秀的丫鬟,扶下馬車。
走到第一輛馬車旁邊,葉玖輕聲喚了句「義父」,聽到裏面的人應了一聲,才親自掀開帘子,小心翼翼地將馬車裏面的中年男子攙扶下來。
中年人四十來歲,器宇軒昂,眉目間透着商人的精明,正是姚家的現任家主,大周國富商榜上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姚景瑄。
姚景瑄下了馬車,目光溫和地看着葉玖,沉默片刻,才道:「阿玖,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已經有一個女兒,為了家族的繁盛,困鎖於那道高高的宮牆之中,他實在不忍心將眼前的小女兒,也送進水深火熱的高門內院。即便這丫頭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內心卻早已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看待。
對上姚景瑄關切的目光,看到他眼眸深處壓抑着的不贊同,葉玖心中微暖。她珍惜姚景瑄對她的愛護,同時也感激姚景瑄對她的尊重。
鬆開攙扶着姚景瑄的雙手,葉玖微微後退一步,目光堅定地與之對視。
「義父,這是他們逼迫阿玖選擇的路,我沒有回頭的餘地。」
姚景瑄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消瘦的肩膀,道:「也罷,事到如今,我除了支持你,也沒有別的路可走。阿玖,不管發生什麼事,姚家,永遠是你的家。」
葉玖鼻子一酸,眼睛飛快的眨了幾下,將眼淚憋回去。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愛哭的人,但是眼前的這位義父,卻讓她無時無刻不在享受一種名為父愛的東西。而父愛,恰恰是她上輩子最為欠缺的東西。
就在父女兩人說話間,一名衙役已經走到了跟前。這人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看到眼前停着的兩輛馬車,又見姚景瑄氣勢不似普通人,立馬放下身段,先是對着姚景瑄彎腰行了個禮,然後一臉恭敬的道:「我家大人有請。」
姚景瑄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和煦的笑,道了聲「有勞」,便先一步朝着京兆府衙門的大堂走去。
葉玖輕咳兩聲,在丫鬟的攙扶下,落後三步,跟在姚景瑄身後。
大堂上,京兆府尹沈堯正襟危坐,眯着眼打量一前一後進入大堂的父女倆,自動忽略葉玖身邊的丫鬟,思緒翻飛,猜測這兩人為何而來。
京兆府的鳴冤鼓,相較於大周國的地方衙門來說,幾乎就是個擺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安安靜靜的。
他記得上一次有人敲響鳴冤鼓,還是在四個月之前。最後的判案結果,是原告進了大牢,關押十年。
姚景瑄走進大堂之後,也不管上面的府尹如何打量自己。神態自若地拱拱手,見禮道:「草民姚景瑄見過大人。」
葉玖緊隨其後,雙手放在腰側,規規矩距地行了個貴族禮,也道:「民女見過府尹大人。」聲音有些微弱,臉色也是一副大病初癒,弱不禁風的樣子。論起演戲來,這天下一萬個人中,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比不過她。前世那些電影電視劇,絕不是白看的。
無論是神態,語氣,或者眼神,她都能把握得相當到位,只有她不想演的,沒有她不能演的。就是讓她上那龍椅上坐一坐,她也能端出皇帝的氣勢來。沒辦法,誰讓她來自二十一世紀,那個講究人權,影視發達的年代呢。
堂下葉玖低着頭,過着當一名即興演員的癮。堂上沈堯皺着眉頭,疑惑地盯着姚景瑄,只覺得他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前不久在哪裏聽過。
沈堯身後的青年,見他盯着姚景瑄發呆,微微向前一步,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大人,一個月前陛下新封的淳美人,就是這位姚老爺的女兒。」
沈堯先是一怔,然後立馬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客氣道:「原來是姚老爺,不必多禮,您造訪本官這小小京兆府,不知是所謂何事?」
按理說,皇帝後宮裏,一個五品的美人,根本無法引起他的重視。可是那位淳美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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