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儘管沒有進化耳部,聖一也能聽見千米之外的聲音,但這並不意味着聖一能在聲波傳遞到自己耳膜之前聽見溫言發出的聲音,這是個很簡單的物理問題,聽力範圍並不能縮減空間,能夠克服傳播衰減並不意味着能夠提前聽見聲音。
舉例而言,射電望遠鏡能夠看到幾十億光年以外的景象,但這並不意味着通過射電望遠鏡能夠提前哪怕一秒鐘時間看到這景象,它看到的仍是幾十億年前的模樣,光子仍需要幾十億年時間跨越漫漫星河才能將信息傳遞過來。
同理,清冷的聲音需要超過兩秒時間才能跨越溫言與聖一之間的距離。但在聲波傳遞到聖一所在位置之前,聖一已通過溫言的唇形看出了她所說出的話。
蠢,貨?這不應該是我要說的台詞麼!
一股帶着血腥氣的濃烈不詳感充斥了聖一的大腦,讓他剎那間回憶起之前忽略的種種細節:從溫言踏海而行,那一根根擎天水柱,到黑線之中綴着的一顆顆等距白點,再到溫言登島落地後的雲淡風輕……
能夠踩踏海面激起數十米高的水柱,並藉此推力前行,這說明溫言的肉體已經強大到超出人類甚至超出聖族認知的境界,而那些白點是什麼?是突破音障時產生的物理現象,踩踏海面帶來的反作用力真的足夠讓溫言突破音障麼?
以超音速前行,登島後瞬間停止,這一瞬間抵消的動量有多大?而溫言與地面的接觸面積只有兩隻長靴的靴底大小,為什麼地面沒有立即裂開?還有,為什麼溫言身上的長裙還有她的靴子沒有在反衝運動中撕裂?
聖一保留下來的物理知識並不充分,尚不足以回答這些問題,但卻足夠讓聖一意識到一件事情:溫言的能力已然超出常理,以過往的邏輯和理論去衡量她絕非明智之舉。
這是否意味着,溫言在空中也能轉向?
聖一茫然四顧,如今他與溫言已升上高空,將那些因溫言踏地震碎地面而拋至上空的碎石全都遠遠甩下,溫言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事物!那她要怎麼變向飛行?
下一刻,聖一看見溫言解開長袍,彎曲修長雙腿,雙足變幻為一團模糊的影像。
隨後,那團模糊影像籠罩在一團雲霧之中。
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
當物體運動速度接近音速時,會受到強大阻力,使物體產生強烈震盪並造成速度衰減,這一現象被人們稱為音障,當物體運動速度超過音速突破音障時,由於物體本身對空氣的壓縮無法迅速傳播,逐漸在物體的迎風面積累而終形成激波面,在激波面上聲學能量高度集中。
激波面後方由於氣壓增加而壓縮周圍空氣,使水汽凝結成微小水珠,形如雲霧,這就是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也就是所謂的音爆雲。
此時腳尖在空氣中高速運動產生的衝擊波,足以產生一定推力,當頻率與強度足夠大時,推力也就……
足夠大!
聖一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處於減速上升過程中的溫言打破了聖一認知中的物理規律,變化前進方向呈一個尖銳的折角沖向聖一,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線形圖案,形狀酷似阿拉伯數字「7」。
「別殺我!」
聖一的王者尊嚴在音爆聲中支離破碎,明知哭喊求饒不會改變結局也忍不住大喊出聲,乞求憐憫。
但同時聖一也清楚知道這無謂的求饒不可能動搖溫言的殺心,所以在大喊的同時,聖一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幅即將報廢的肉身。
無數食腦蟲從聖一身體裏逃離,不僅僅從口、鼻、眼、耳和**,還從手臂、胸膛、小腹、大腿和全身上下各處撕開洞口,蜂擁而出,而聖一的身體則像一個被扎出上百空洞的充氣胎,轉眼間變成一幅乾癟的皮囊,向下墜落。
這些食腦蟲各自帶着不同的記憶,在不知曉具體目標的情況下只有將它們全部擊殺才能確保殺死聖一。
這好像是個賭運氣的事情,但溫言從來不信運氣。
一連串密集的炸裂聲響起,連成一串,聽不出其中間隔,溫言的身體在半空中短暫停滯,雙手十指以恐怖的高速刺向朝着四面八方飛去的食腦蟲,手臂在空中留下的殘影使得她在下方觀眾的眼中看來,如同一位千手觀音。
上百隻食腦蟲,沒有一隻能飛出這雙手織出的死亡之網。
不過仍有一道不起眼的影子飛了出去。
聖一的身體向下墜落後,頭顱很快與身體分離,原本縮小乾癟了許多的頭顱又鼓了起來,還從雙耳處長出了一雙肉翼,腦袋底下還有兩隻食腦蟲作為尾翼和輔助翼,這顆會飛的頭在溫言擊殺上百隻食腦蟲的短暫時間裏已經飛出較遠的一段距離,並且還在不斷加速。
「就算是溫言,也不可能一直持續這種高強度的運動,否則她早就隻身一人殺進華夏鬧個天翻地覆,就算華夏有核彈又怎樣,核彈也碰不着她。所以她現在肯定消耗巨大,已是強弩之末,而安琪兒離我還有很遠一段距離,還有希望,我還有希望!」聖一喋喋不休,以這種可笑的方式讓自己暫時忘卻內心恐懼,頭也不敢回。
「嘁。」溫言望着迅速飛遠的那顆腦袋,搖頭失笑,「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用這招的麼?很早很早以前,就有另一個蠢貨用過這招了,真是沒有半點創意。」
接着,在身體開始下落時,溫言張開雙唇。
風聲呼嘯,帶有血霧的空氣被一股極強的吸力吸入溫言口中,然而溫言的腹腔卻沒有明顯的凸起,所有空氣都在她體內的器官中被壓縮到極致。
「咤!」
一聲叱咤,響徹高空。
一道白練從溫言口中激射而出,瞬間跨過百米距離,將聖一的頭顱打碎。
看着五顏六色的濃漿帶着腦殼碎片四處飛濺,溫言搖頭,嘆了一聲。
「太弱了。」
海面上空五十米處,安琪兒憧憬又崇拜地望着高空中一片血雨淋下,陛下解下的長袍隨風而動,映照着東海岸升起的朝陽,猶如黎明前的花朵,於殺戮中綻放。而陛下的身影則以比雨水更快的速度向下墜落,安琪兒清晰看見陛下眼中帶着些許意猶未盡,接着陛下將上身朝下,做出了出拳的姿勢。
「出拳?」安琪兒加快了扇動雙翼的頻率,「陛下要朝着誰出拳?」
從高空下落的黑線筆直墜向孤島。
下一秒,山崩,地裂,海嘯。
孤島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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