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加入弩隊?」楊小千詫異地望着站在車邊一臉鄭重的方玉。
「是的。」方玉點頭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同學也跟我一起。」
「你清楚其中的危險嗎?你別看現在他們輕輕鬆鬆,那是沒遇見屍潮。如果遇上大股屍群而我們又無力照看,他們分分鐘就全員覆滅。」
聽完楊小千的話,方玉面色不改,再次點頭說:「我清楚,我想加入弩隊。」
「為什麼?」楊小千驚奇問道,一路上救的人不少,這還是頭一回有人主動請求加入弩隊,拿起武器走到前線。
「求人不如求己,你們沒有義務一直保護我們的安全,想要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就要有利用價值。再說,加入弩隊我也能多學點保護自己的本領。」方玉回答。
楊小千笑了,方玉這個回答跟紀錄片裏那對小夫婦中年輕丈夫的回答大同小異,多半是受到了影響。
轉頭一看黑子憤懣不平的臉色,再看看弩隊成員們對難民的欺壓,楊小千明白了方玉沒有說出口的另一個原因:只有掌握武器才能不被人欺負,他們不想被欺負。
對於手無寸鐵的難民們而言,背上背着改裝弩腰間掛着手弩的弩隊成員顯然高高在上。
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欺壓難以避免,楊小千也不打算避免,讓弩隊去拉仇恨這是早就定好的策略。
「不過,製造他們之間的仇恨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也不能縱容鼓勵,還是得適當調節。啊,當領導可真是累啊,頭疼……」楊小千這麼想着,沒有說話。
方玉緊張地看着楊小千陰晴不定的側臉,心想:果然不會同意嗎,這傢伙看起來比我還小,手段卻很老辣。像這樣的傢伙肯定都會在這種情形下走向獨裁吧,必然要把所有武裝集中在自己手裏,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緊張擔憂了半天,終於等到楊小千開口:「你不要去弩隊。」
方玉一顆心往下沉,沉到一半又被楊小千下一句話飛快提起:「我給你們倆配槍,不,配弩吧,以後你們負責管理大巴車上的乘客。弩隊有需要你們幫助的地方,你們好好洽談通力合作,有沒有問題?」
「沒有,謝謝!」方玉激動地回應。
「嗯,我帶你們去領弩,有什麼不懂的你們可以問王隊長。」楊小千打開車門,帶着方玉和黑子走到王海身邊,這時王海正在調試弓弩的光瞄。
大概說明了一下情況,並讓方玉二人領到弓弩離開後,楊小千盯着王海放在身旁的步槍,心血來潮問道:「王隊,能不能抽空也教教我怎麼用槍?還有近身搏鬥。」
「喊我名字就行。你學這幹嘛?放着大西瓜不要來撿芝麻?」王海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楊小千有強大的超能力,何必花費時間學習如何用槍。
「你不知道嗎,幾乎每個男孩心中都有一個化身槍王的夢想啊。」楊小千隨口回答。
「你要我教你沒問題,至少應該認真告訴我為什麼要學吧?」王海對楊小千的敷衍態度感到不滿。
「嘿嘿,這個,我不好講。」楊小千乾笑道。
與于謙的金屬掌控能力不一樣,楊小千的黑幽靈分身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識。
以遊戲角色的職業為比喻,于謙就像一個遠程施法者,當他需要掄起自己的法杖(槍械或近戰武器)抗敵說明他已山窮水盡耗盡能量。而楊小千則像一個召喚師,既然「召喚物」可以自主作戰,身為「召喚師」的楊小千為何不能增強自身實力輔助作戰?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戰力提升。
「看來跟你的能力有關,不方便告訴我。」王海點點頭,面色如常,看起來並沒有因為楊小千的不信任產生不悅,「沒問題,到了晚上有空的時候我教你,以後你有機會就多練練,槍法雖然也講究天賦,但大部分都是靠練出來的。至於近身搏鬥這個你暫時別想了,先鍛煉好身體吧,你現在這個身板別說搏鬥,照臉一拳就暈。」
「好,我會勤加鍛煉。」楊小千尷尬地笑了笑,抬起右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銀色手環,「不過也不用等那麼久吧,我有這玩意兒啊。」
「那行,那就從晚上開始吧。」
「謝啦。」楊小千答謝之後回了越野車繼續等候。
不多時,弩隊成員已經按楊小千吩咐處置好超市的貨物,沿途路上再次豎起一塊路標,標明前進方向。接着弩隊坐進麵包車和貨車,難民坐上大巴車,王海也坐進越野車的駕駛座發動車子。
就在車隊準備出發繼續前進時,一隊不知從哪竄出的人跑過來攔在了路前。
「別走,別走!」隊伍里領頭的一位中年人把雙手舉在頭頂不斷揮舞,金絲細框眼鏡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帶上我們!幫幫我們!」
仔細一看,楊小千意外發現這中年人竟是二中名師韓昌,這可是以前二中的風雲人物,年年把持着直升實驗班的招生名額,每年都要送幾個學生去華清大學上京大學,每個畢業班的升學率都是百分之百,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二本起步。
不過楊小千極度厭惡此人,原因無他,當年中考時以楊小千的成績足以進入實驗班,偏偏這傢伙錢權交易暗箱操作把楊小千剔除在外卻將分數更低的人招進實驗班,美名其曰素質教育,需德智體美全面均衡。
「讓路。」楊小千的回答簡潔明了。
當楊小千的聲音通過外載大喇叭擴散出去後,弩隊成員馬上做出反應,扛起長弩短弩下車要進行驅趕。
韓昌撞開數人,循着聲音飛奔到越野車前,拼命拍打着車窗,他認定這支隊伍的首領就在這部車上。
「韓老師,有何指教?」楊小千搖下車窗,面無表情。
韓昌詫異地問道:「你認識我?」看着後座上兩張略為熟悉但又回想不起具體的面孔,韓昌驚訝地問:「你們是二中的學生?」
「我再說一次,讓路。」楊小千完全不想搭理此人,「要麼喊他們讓開路,要麼我碾過去。」
韓昌一張老臉血紅,氣得連指着楊小千的手都在顫抖。「你,九年義務教育你怎麼學的!這麼多年的書白讀了!你現在說的還是人話嗎!」
「咔」
已上膛的手槍伸出窗外,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韓昌。
「楊小千!」駕駛座上的王海忍不住喊了一聲,擔心楊小千會一怒之下衝動殺人。
「別開槍,別開槍!」求饒的不是韓昌,而是依舊攔在馬路上的那隊老老少少,他們已經向兩邊散開讓出了道路,「別殺韓老師,我們讓路,我們不要你們救!」
「砰」
一聲槍響。
子彈朝着天空飄飛而去,楊小千收回槍,稍稍體驗了一下報復的快感,而後開口說:「韓老師,這一槍就給你提個醒。世道變了,人也變了,以後開口說話之前過過腦子。」
韓昌嚇得雙腿發軟險些撲倒,聽完楊小千的話連連點頭認錯:「對不起,對不起。」
能活到現在就基本不會是傻子,或許韓昌的心態和認知還沒有徹底扭轉過來,或許他剛才認為身為師長不被學生放在眼裏氣昏了頭。不管什麼原因促使他說出那句話,這一槍都徹底打醒了他。
「是,對不起,我們馬上就離開。」韓昌又一次道歉。
「等等,我看你挺得人心,那些人都是你救的?」楊小千突然問。
韓昌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點頭說:「有一部分是我救的。」
「我欣賞願意救人的人。」楊小千以耐人尋味的語氣緩緩說道,「不過我很討厭你。而且我們也沒有多餘的車位,你們自己想辦法找幾部車跟在後面吧,我們會留下路標。」
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打發走韓昌,楊小千關上窗,長嘆一聲,意興闌珊。
駕駛座上的王海顯然略有不滿,但沒有反對楊小千的決定,這一路走來見到的人太多,因無理取鬧或一無是處而被楊小千拋下的也太多。王海一直都保持沉默,因為他也明白:如果誰都想要救,最後誰也救不了。
一旦拋開篩選條件大量收留倖存者,隊伍的人數會呈指數級增長,到時不僅食物供應跟不上,行進速度大受影響,還可能引來大股屍潮,反而增加了那些普通人的危險。
「于謙,剛才我是真的很想一槍打死他。」車隊前進,望着窗外加速倒退的寂靜街景,楊小千有種傾訴的衝動。
于謙沒出聲。
楊小千繼續說:「我特討厭這個人,以前算是有點過節吧,不過估計他都不記得我這號人。要是一切如常,他永遠都不會記得我這號人。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他甚至沒有權利跟我平等對話,如果我剛才開槍殺了他,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就算我要他跪在地上乞求我,舔我的鞋,他可能都會屈服。還有後面那一車人里,那幾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只要我想要,她們多半不會拒絕,就算她們不願意,為了生存有幾個人能不低頭?」
楊小千的語速越來越快。
「這種大權在握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太讓人迷醉了。」
「這種感覺好到讓我快要忘記我的初衷是救人,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救更多的人。」
「于謙,當欲望失去枷鎖,我們要怎麼辦?」楊小千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最後問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在說什麼?」一直閉目養神的于謙睜開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楊小千。
楊小千霎時愣住,愣了許久。
「不好意思,沒什麼,我忘了。」楊小千笑着搖頭,語氣失落。
我忘了你不是于謙。
投向窗外的目光逐漸從迷惑轉為堅定,楊小千心中響起自己的聲音。
當欲望失去枷鎖,亦不可縱容瘋狂。
因為瘋狂必將使人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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