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將至 第三百零五章 聖子殿內

    歐瑞金大教堂，聖子殿內，朱莉安娜將歐瑞金抱在懷中，學着人類母親的模樣輕輕搖晃着襁褓里的嬰兒。

    聽說這種無意義的搖晃並不會讓嬰兒感到舒適，恰恰相反，一旦搖晃的力度和頻率過高，很容易對嬰兒尚未完全發育的大腦造成不可逆轉的負面作用，不過聖子歐瑞金肯定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晃動而受到傷害。

    事實上聖子殿下雙目緊閉不哭不鬧，朱莉安娜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重複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或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自從成為聖子的教母，朱莉安娜在聖殿內的地位扶搖直上，一夜之間從一個傳教士都不屑用正眼去看的低劣貨色，變成了地區主教也要鞠躬行禮的高貴聖族。

    諷刺的是，朱莉安娜至今沒有對聖殿產生虔誠的信仰，卻成了聖使欽定的聖子教母，除了感慨一聲命運無常外，朱莉安娜想不通聖白大人為何選擇自己。

    當然，朱莉安娜並不討厭現在的生活，現在她不必因狩獵聖核的獵人和同族而膽戰心驚，不需要對着人類卑躬屈膝、獻媚取寵。

    只需要開開口就能讓聖殿侍者送來數之不盡的書籍，全都是能引起深思的大師傑作。

    只需要招招手便有新鮮的血食盛在精緻的餐具里，由侍者呈到手中，全都是精選的上好食材，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原汁原味的氣息讓朱莉安娜吃下第一口後便難以自拔。

    像這樣美味的食物，在歐瑞金大教堂外，即便有錢也買不到，畢竟在外面的世界，無數記者和反聖分子就像是聞到腥味的鯊魚一般游弋在所有聖族身旁，伺機待發，蠢蠢欲動。一旦有某個聖族敢在他們的視線內使用新鮮血食，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給聖殿造成惡劣影響。

    所以，外界聖族都只能食用經過加工處理的人肉罐頭，那味道並不怎麼樣，對於一個處於飢餓狀態飽受煎熬的聖族而言或許是難得美味，但現在嘗過真正美味的朱莉安娜知道，那種肉罐頭，吃起來味同嚼蠟。

    擁有如此美好的生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當然沒有。

    朱莉安娜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存在於此的意義，至少目前看來，聖子殿下並不需要她這個教母，而她享受着如此優渥的生活條件，所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為聖子殿下加熱血漿而已——聖白大人嚴令禁止食用活人和圈養活人，因此，即便是頓頓享用處（和諧）子鮮血的聖子歐瑞金也喝不到剛從人類血管里流出的滾燙鮮血。

    「小寶貝啊，謝謝你給了我這樣的生活。」朱莉安娜伸出手指在歐瑞金粉嫩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在沒有其他同族的密室里，朱莉安娜偶爾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只因聖子殿下長得太可愛。

    「等到聖子殿下懂事以後，就再不能像這樣捏他的小臉蛋了吧。」朱莉安娜想到這點後，不禁幽幽嘆氣。

    雖然相處時間還很短，但朱莉安娜已經深深迷戀上了懷裏的這個小傢伙，這也是朱莉安娜頭一次體會到愛的感覺，按聖白大人的話來說，這還是最高級的愛意：母愛。

    同情意味着能與同類產生共鳴，能夠對同類遭遇的苦難感同身受，並願意伸出援手給予幫助，而母愛則意味着徹底且無私的奉獻。

    「或許這就是聖白大人選擇我的原因。」朱莉安娜心想，「我沒有聖白大人那樣的權謀，也沒有女王陛下的武力，但我卻有源自自我的情感，或許聖白大人，就是希望我能讓聖子殿下感受到母愛。」

    母愛啊，朱莉安娜再次嘆息，在這份無私的愛里，多多少少藏着一點佔有欲，每每想到聖子殿下早晚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的懷抱時，朱莉安娜就像每一位看見孩子茁壯成長的人類母親一樣，悵然若失。

    「趁着你還沒長大，再捏一下你的小臉蛋？」朱莉安娜像珍視珠寶一般寵溺地看着歐瑞金的臉蛋，伸手輕輕刮過他的鼻子。

    指尖划過鼻尖時，歐瑞金猛然睜開雙眼，把朱莉安娜嚇了一跳，以為自己驚擾了聖子殿下的安睡，緊接着朱莉安娜發現那雙血寶石般猩紅純粹的眼瞳並沒有盯着自己，也沒有盯着天花板，而是盯着密室的大門。

    誰來了？朱莉安娜緊張地抱緊歐瑞金，能夠進出這間密室的聖族寥寥無幾，之前有幾次聖白大人曾抽空過來看望聖子殿下，但聖白大人每次到來都不會驚醒沉睡的聖子殿下。

    無聲無息的，密室大門中間裂出一條縫，幾乎要凝成實物的駭人氣勢從門縫裏湧進密室內，令朱莉安娜慄慄危懼，想要退後卻發現雙腿像釘死在地板上的鉛柱一般無法動彈。

    門縫不斷擴大，一道窈窕多姿的身影走了進來，她身穿一件深紫色長袖旗袍，曾在上世紀末風靡一時的元寶領直抵耳後，攏住下巴，將原本就完美無瑕的臉型襯托得更加明媚動人。而烏黑柔順的長髮則盤在腦後，插在盤發中那根雕龍刻鳳的彩金髮簪即便價格昂貴，也配不上她的雍容與威儀。

    「陛下。」朱莉安娜誠惶誠恐地低下頭，並因為視線向下滑動而看見了跟在溫言身後的安琪兒，這位聖女殿下比起以前風采更勝，只不過她站在聖王面前就像是一顆小燈泡擺在烈日旁邊，鮮明對比之下，她釋放出的光和熱根本引起不了任何注意。

    溫言沒有回應，走近之後俯身打量着朱莉安娜懷中的歐瑞金，忽然露出淺笑。

    「把孩子給我抱抱。」

    這是朱莉安娜頭一回聽見聖王陛下以「我」而不是「朕」來自稱，她畢恭畢敬地伸直手臂，將聖子殿下遞到溫言手中，隨後彎曲雙膝，五體投地地跪倒在溫言裙擺之下，不敢抬頭。

    溫言右手提着襁褓，將歐瑞金抬到半空，注視着那雙血汪汪的眼瞳，笑道：「小傢伙，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