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十二架大型運輸機組成的飛行大隊劃破長空。
機艙內,全副武裝的重機車騎士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帶隊的是重騎營新任營長吳仁城,原營長湯韜作為唯一能夠召喚機械造物的覺醒者,是比國寶還珍惜的寶貴存在,身在遠江時人類勢微,每一分能發揮的戰力都必須參戰,走出遠江之後,湯韜就再沒有踏上戰場的機會。
無論湯韜向楊小千提交多少份申請,申請將自己從「國際軍火貿易公司」調回重騎營,收到的回覆永遠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拒絕。
不僅不被允許踏上戰場,湯韜衣食住行都有專員照顧,整個遠救會上下,他是唯一一個享受比楊小千更高安保規格的人,出行至少有三支特勤隊伍跟隨,分別由遠救會、南都軍區和中央指派王牌精銳進行監視保護。湯韜進食之前食物必須經過化驗和人工試毒,睡覺時連只蚊子都不允許飛進臥室,就連上個廁所,都有專員收集排泄物,以免湯韜DNA落入任何未經授權之人手中。
雖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享受,但對生性好戰的湯韜而言,這比坐牢更難受。
心中默默為老營長悲哀了兩秒鐘,吳仁城一撓頭皮,把湯韜拋到九霄雲外,他清了清嗓子,對着身後組成第一把尖刀的八位騎士喊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是我們第一次有機會在實戰中進行空降!這場首秀必須漂亮利落!以後上面會撥多少軍費給我們,我們的擴招名額有多少,全看這次!算了,老子跟你們說這些幹什麼,你們又聽不懂。」
回想起重騎營首次出戰時湯韜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吳仁城拔高嗓音,喊道:「你們說,我們在訓練場上風裏來雨里去,日日夜夜流血流汗,與傷痕苦痛相伴,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勝利!」
類似的問話早已經歷過不止一次,八位騎士內心並沒有首次衝鋒陷陣時的波瀾壯闊,但還是很配合地齊聲吼出答案。
「不,勝利註定屬於我們!我有另一個答案。」
這倒是意想不到的回應,八位騎士傾心聆聽,吳仁城擰動握柄,發動機發出低沉的轟鳴,「今天的衝鋒,為了浪漫!」
「重機車,男人的浪漫!」
「空騎,男人的浪漫!」
「今天,我們就是白日的群星璀璨,最耀眼的浪漫!」
能引起共鳴的語言總有令人心折的魔力,騎士們仿佛看見自己馳騁藍天,化身流星,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墜向美麗的夢想,於萬千欽羨的目光中獨享此生最為燦爛的時光!
「嗡——」
「嗡——」
發動機的轟鳴聲猶如大海巨浪,此起彼伏。運輸機艙門大開,強風鼓進機艙,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蓄勢待發!
「給我一場流星雨!敬男人的浪漫,衝鋒至死!」
九部重機車衝出機艙,幾乎不分先後,朝着大地加速墜落!
其餘十一架運輸機陸續打開艙門,每架運輸機內都有九部鋼鐵怪獸闖出滑道,為數一百零八,不分三十二天罡七十二地煞,所有騎士的精神融為一體,身體在墜落,意志卻在速度與激情共攀的高峰中升華。
「奏樂!」
戰歌響起,激昂壯烈。
「光環!」
吳仁城額頭亮起鎖鏈,耀眼流光在空氣介質中傳播,畫出一個大大的圓,增幅光環不只帶來震撼心扉的視覺衝擊,還飄蕩着所向披靡的氣勢,猶如驚雷斬破長空,仿佛高山墜向大地,天崩地裂!
空降騎兵!
天降奇兵!
身陷重圍?了無畏懼!空降兵天生就要被包圍,然後殺出重圍!
粉身碎骨?了無畏懼!衝鋒至死是騎士的宿命,不論是在大地還是天空,只要眼前還有距離,征途永無止境!
但國棟呆呆地望着天空,眼裏看到的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還有白色玫瑰在綻放絢麗的色彩。
如果那降落傘是猛獸捧在手中的白玫瑰,如果但國棟是個等待摯愛的女孩,他會流下淚來,嫁給這場告白。
離地兩百米,降落傘拉開,空氣阻力驟然上升,使得下落過程中的重機車迅速減速。那是拉在這些鋼鐵怪獸脖子上的最後一根繩索,但這根繩索顯然不能阻止他們肆虐戰場。
墜落仍在繼續,離地一百米,騎士們悍然拔刀,斬斷傘繩。
重機車再次加速墜落,離地二十米,備用降落傘張開,但已來不及完全緩衝——那也正好,騎士渴望迎敵,戰刀渴望鮮血!
車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或是踩在巨蛛的頭頂,幾位騎士因未能正確使用引導傘而撞在鋼筋混凝土構造的大樓上,人仰馬翻,當場身死,無人哀悼戰友的離去,他們死在此生最光榮的時刻,死得其所。
成功降落的騎士們片刻不停,重騎營營長吳仁城一馬當先,衝鋒在前,身後追隨的騎士紛紛將油門打到底,不願輕易把出現在視線里的第一隻巨蛛拱手相讓。
極速旋轉的車胎,因動力遠超摩擦力,造成空轉,捲起滾滾煙塵,青白兩色,像是噴氣式飛機在天空中留下的尾氣,遠遠望去仿佛依附在騎士身後的一道幻影。
「我玩特技機車的時候你們還在玩泥巴,跟我搶?」吳仁城狂放大笑,俯身探手抓起掛載在機身右側的殺器,縱身一躍,上半身向前傾斜,穩穩地站在車座上,將TZ-01式便攜單兵火箭筒扛在肩頭,這也是湯韜的召喚物之一,總重僅有兩千克,破甲能力和殺傷力卻超過現有的任何一款單兵武器,目前數量稀少,僅為重騎營提供裝備。
吳仁城雙手脫離車把,重機車進入自動巡航狀態,直線狂飆,而吳仁城站在座椅上,肩頭火箭筒舉過車前防護擋板,瞄準開火。
巨蛛身軀化為火球,步足松垮搖搖欲墜,黑色的鋼鐵洪流在巨蛛倒下之前滾滾而過,無人回頭欣賞爆炸,前方又有不止一個怪物於轉角處出現,朝着這邊衝來。
吳仁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裝彈,坐回座椅上半身後傾仰倒,靠雙腳把握龍頭,避開障礙,長驅直入,闖到巨蛛腹下時,輕扣指間扳機,無需瞄準,又是一團艷麗的煙火。
「一隊向前,二隊左拐,三隊跟我右拐!推胎過彎!」
拐角就在眼前,騎士們輕推右把,前輪向左,車身向右傾斜,重機車驟然轉向,再推左把扶正前輪,精準地控制傾斜角,以完美姿態在極小的轉彎半徑下成功轉向。
為了縮小轉彎半徑,練出這一手巷戰絕技,每位重騎營的騎士都曾摔到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千次萬次的狼狽不堪,都為了今日的無限瀟灑。
呆呆地望着騎士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但國棟胸中忽然湧起萬丈豪情,哼唱起一首在遠江流傳甚廣的戰歌。
我們是現代的騎士。
高舉祖先的旗幟。
於黑夜前起誓。
執劍守衛文明的果實。
我們的衝鋒永不停止。
直至黎明將至。
災禍終末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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