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按理說絕大部分身體機能都與人類相同。但正因為沒有神智,他們能聽到一些人類聽不到的聲音——或者說,這個快達到人類聽力頻率底線的聲音很容易被人類忽視,因為他們的腦子總是被其他事情佔據,反倒是沒有智力不會思考的喪屍能聽見聲音。
咔咔不僅能發出這種聲音,還能使這種聲音對喪屍具有極強的吸引力。
因為大腦變異產生了種種特異,白當然也聽到了咔咔的聲音,於是鬆了一口氣,安心等待着與林萬羽的見面——即使算計再多,也不能排除臨時變數,萬一咔咔腦子抽了不遵循之前的安排呢?只有此時確定無疑,白才重新找回一切尚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很快,兩個枯瘦畸形猴子似的聖族將白拖進智成大廈二樓天一角餐廳。
接着,他們像扔垃圾袋般將白甩在地板上。
當白看到林萬羽身邊站着的人時,一切疑問都得到解答。
在身披長袍的林萬羽旁邊,還站着兩個人類,與那些神情狂熱的信徒不同,他們的表情很平靜,顯然不是被林萬羽洗腦控制的傀儡,而是他的同謀。
一人留着長發,手持長弓神情孤傲,另一人五官普通但臉卻很有親和力。這兩個人類都曾出現在國貿大廈里,他們都曾出席所謂的覺醒者議會。
只看一眼,白便猜出他們的身份。飛箭傳書想必出自那位長發青年,而另一位多半是這場大局的主謀。
「你好,白,對嗎?久仰久仰,今天終於得見真容了。」他俯視着白,笑着朝白揮手致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楊越臣。」白先一步說出了對方的名字,與其他聖族糟糕的記憶力不同,自從腦部發生變異,白便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雖說楊越臣之前在258旅不算什麼重要角色,但白同樣記得他的相關資料。
「哦?」楊越臣顯得很吃驚,「我還以為我這樣的小角色不會引起關注呢。」
接着楊越臣得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驚訝嗎?」
楊越臣最喜歡看自己掀開底牌時對手的震驚表情,可惜這次他失望了。白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有一點」,淡的像杯白開水。
確實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
聖奈爾教堂一戰後,林萬羽消失的那段時間究竟去了哪裏?
在離開聖奈爾教堂之前,林萬羽牴觸聖族拒絕合作,為什麼在再次被聖族找到時林萬羽卻主動提出合作,痛快得沒有一丁點遲疑,沒有一丁點擔憂?
為什麼林萬羽明知聖族只是在利用他早晚有一天會除掉他,還依舊在南郊盡心盡力建設神國?
南郊那麼大,為什麼暗中算計自己人的人類覺醒者能準確獲知林萬羽所在的位置,將信使和消息準確無誤地傳達過來?他們又為什麼那麼肆無忌憚,敢如此囂張地引起戰火?
林萬羽為什麼敢臨陣反叛?
這一切問題都得到解答。
林萬羽在離開聖奈爾教堂後,遇見了楊越臣等人,宗教狂人與冷血陰謀家一拍即合,與其他幾個有野心想要攀上高位的覺醒者勾結聯合,謀劃着掀起258旅、天堂島與聖族的大戰,製造混亂,然後趁亂上位。
難怪林萬羽會同意與聖族合作,因為他們需要在每一方內部安插棋子,楊越臣在前指,曹明在遠救會,何志奇混入其餘覺醒者勢力,林萬羽則是安插在聖族內部那顆暗釘。
難怪他們肆無忌憚,因為他們可以第一時間獲悉各方反應,並依此謀算,想要將各方勢力當成棋子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一切都如此明顯,只是自己沒有看透。白心中嘆了口氣,略感失落,轉而想想楊小千和劉遠舟同樣沒有看透,心理平衡了些。
「你好像不怎麼悔恨氣憤啊。」楊越臣對白的反應感到奇怪,情緒湧上來又管不住嘴開始嘮嘮叨叨,「你不奇怪林教宗為什麼背叛你嗎?」
「其實很簡單,我們人類怎麼可能臣服於你們這些變異體呢?原本我們的打算先除掉劉遠舟楊小千,留着你們當靶子,等到大勢已成一切具備的時候,再配合林教宗滅了你們。到時整個遠江都在我們手中,所有覺醒者都要依附於我們,即便穹頂消散之後國家政府介入,我們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只需要潛伏一段時間韜光養晦,不需要多久就能站上世界頂端,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楊越臣神經質地狂笑起來,接着笑聲戛然而止,轉而是一聲嘆息。
「哎,可惜,沒想到楊小千和劉遠舟早有防範,想用曹明這個蠢貨釣我上鈎,還讓他們成功了。」楊越臣搖頭喟嘆,「既然都被迫亮出身份了,我們也只好走到台前。不過那位美女變異體的實力遠比我預料的強,倒算是意外驚喜,現在我們只需要在這看着他們兩敗俱傷,再出去清場。只要不留活口,我們依舊能獲得258旅趙旅長的信任,就算不能,沒了遠救會和進化神國,整個遠江誰能與我們相抗?這盤棋,最後還是我贏了。」
又是個瘋子,人類里的瘋子可真不少。白笑了笑,不答話,他已經明白楊越臣說這麼多話的意圖。
哪有人會像少年漫畫裏的大反派一樣,動手殺人之前碎碎叨叨非要把自己全盤計劃講清楚,把後果利弊分析得明明白白的?
果然,楊越臣終於將真實目的說出來:「白,我知道你的腦子很特殊,林教宗不能控制或是催眠你。那麼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現在就死。二,放棄抵抗,接受林教宗的精神鎖鏈控制。只要你願意安分守己給我們做一條忠心的狗,你可以不用死,你甚至可以保住其他變異體。」
白冷笑一聲,丟了一個看待垃圾的眼神給楊越臣,說:「都到這個份上了,你依舊對自己沒有信心,或者說太貪心。還想着靠我收攏其他變異體為你所用,你不怕玩火自焚嗎?林萬羽,跟這種貪婪沒有止境的蠢貨合作你不擔心嗎?還是說,你也只是利用一下他們?噢,才想起來,你能對覺醒者進行精神控制呢。」
「不必費心思挑撥離間,我們的合作關係遠比楊小千那些虛偽傢伙要穩固。」楊越臣聳了聳肩,掏出一把槍指在白的額頭,突然想起爆頭殺不了他,又把槍收了回去,說,「我給你的選項,看來你是選擇前者,真可惜。」
楊越臣正想着要怎麼把白粉身碎骨徹底毀滅,白突然喊了聲他的名字:「楊越臣。」
「嗯?」
「我送幾句話給你。」
「噢,臨死前的遺言嗎,洗耳恭聽。」
「不要產生什麼錯誤的優越感,也不要以為你所謂的佈局能改變其他人對你的評價。你只不過是一隻,隱藏在暗處,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老鼠。不要以為你能算計我算計別人是因為你有本事,你只不過借了能力和信息差的優勢,給你這樣的條件你卻把棋下成這樣,第二盤棋你覺得你有任何勝算嗎?」
「可惜啊,沒有第二盤棋了,你今天就要死在這。」楊越臣並不是像劉遠舟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從他變化的表情中可以清楚看出他被白的話激怒。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比起楊小千和劉遠舟,你什麼都不算。楊小千都殺不了我,憑你也配?」白咧嘴一笑,「不要以為,只有你有底牌。」
站在楊越臣身後的林萬羽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劇變,猛然伸出右手抓住何志奇,跨上前一步將左手往楊越臣身上搭。
手還沒觸碰到楊越臣的肩膀,刺眼的光從四面八方迸濺。
夏日的陽光與之相比,既少了炫目的亮度,又少了灼熱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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