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黑街,只是在科技發達、建築越來越高之後,高樓密集之地,陽光被大範圍遮擋,以至於建築底層的一些狹窄街道里,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暗的,所以被人們稱為「黑街」。
方召現在居住的地方,附近這一帶都是百層以上的統建樓,樓與樓之間會有一些狹小的「縫隙」,而那些縫隙下方,便是人們所說的「黑街」。所以,居住在「黑街」上的人,又被稱為「生活在縫隙里的人」,底層人士的另一個稱呼。
黑街的條件並不好,除了很少能見到陽光之外,就是混亂的環境。
原主在簽約公司之後,便從學校內搬出來,沒有其他人打擾方便創作,保密性也好,只是手頭資金有限,只能在黑街租這種集裝箱式的房。原主也曾想着將自己努力創作的成果換了薪酬之後搬離這裏,可惜……還沒能將成果交給公司,就被一直信任的好友盜走了。
原主有四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曾晃、曾晃的未婚妻萬悅,方聲,以及,原主的前女友昔虹。
他們五個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住在同一棟樓,遺憾的是,在中學時候,家裏居住的那棟樓因為意外事故爆炸,整棟樓活下來的人數不足百分之一,只有他們這些住在學校的才活了下來。
那場意外事故政府的賠償金很多,福利政策也好,賠償金足夠他們衣食無憂念完大學。五人從小學到中學,都是校友,大學時也一起來到齊安市,雖然在不同的學校,但也有聯繫,只是,五個人的關係卻不如小時候那麼緊密了。
末世之後成立全球聯盟,統一整體,不分國別。
聯盟十二洲,分八大洲和特四洲。
方召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八大洲之一的延洲政治金融中心,也是洲政府駐地——齊安市。
身體原主人是五人中成績最好的,大學考上了延洲最好的音樂學院——齊安音樂學院。
新世紀以來,延洲最有影響力的百位作曲家中,從延洲音樂學院作曲系出來的就佔了近一半,這其中不少還在全球範圍內有極高的影響力,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學校。
從作曲系畢業的學生,多半都是還沒畢業就被娛樂公司簽了。原主也是,離畢業還有半年時間,就被延洲三大娛樂公司之一的銀翼傳媒看中,並簽了為期半年的實習合同。
這半年時間,前三個月原主在銀翼傳媒學習,幫那裏的前輩們打下手跑跑腿,上公司安排的培訓課,後三個月則是銀翼傳媒給他們準備音樂界新秀賽的時間,而後面這三個月的表現,直接決定他們是否能繼續留在銀翼傳媒成為正式員工,並且會影響到他們後續的發展。銀翼傳媒會根據他們新秀賽的「成績」來安排資源。
可是,原主為了新秀賽辛辛苦苦創作的成果,被發小方聲偷了。
方聲,原主同姓、有那麼點遠親關係,一直作為原主好兄弟、好夥伴,在最為關鍵的時候,從背後捅了原主一刀,導致原主承受不住打擊和壓力而自殺。
停止搜索記憶,方召注意到,外面已經漸漸開始熱鬧起來,四周都有人聲。這屋子在二樓,正下方一樓的是一間規模稍大的商店,樓下傳來開門搬東西的吵鬧動靜。對面那棟樓里也有人打開窗戶往外看。
雖然周圍還是比較昏暗,但方召卻像是欣賞珍稀的藝術品般看着這條街道。
從末世到現在,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令方召陌生又新奇。
這就是新世界!
末世,也就是如今的人們所稱為的「滅世時期」過後,迎來的真正盛世!
曾經的那些老朋友們,若是活到最後的,肯定非常高興。那場持續百年的戰爭,數十億人的生命,最終還是換來了如大家所願的盛世。
喧囂,昏暗,原本應該令人煩躁,然而這時候,方召卻感覺到了無窮的生機,曾經無比渴望的世界,竟再次降臨!
閉眼深呼吸,方召貪婪地感受着末世之後新世界的氣息。
創作的靈感在大腦中肆意蹦踏,似乎想要衝出來。血液似乎飆升到一個快要沸蒸發的溫度,每一根汗毛都激動得顫慄。
還不夠……
想要成功創作,現在這點靈感還不夠!
外面吵鬧的聲音越發大了,而窗外也比剛才亮了些許,並且,這樣的變化還在加劇。
不再回憶,方召鎖上窗。依照大腦中留下的這具身體本身的記憶,方召知道,白天最熱鬧,也是黑街最為珍貴的時候,就要來了。
視線掃過屋子,在床頭柜上放着的手環上停留兩秒,方召快步走過去,將手環拿起扣在左手手腕上,這是新世界九成以上的人都擁有的東西,屬於個人終端一類。
貨幣大範圍以虛擬的形式使用,所以,想要買東西,方召必須帶着它,同時,它還是這個屋子的鑰匙。
扣好手環之後,方召走到門口又頓住,轉身回去,將正趴在那裏眼巴巴望着他的那條流浪狗撈起來,一同帶出門。
出門的時候,方召就發現有許多人同他一樣,正往一樓走,這棟樓如蜂巢般,住着許許多多的居民,而大多數也都如方召一樣,生活拮据,只能窩在這樣一個逼仄的、每天大部分時間都看不到陽光的小地方。
高樓擁擠的地帶,最下面的街道就算是在白天,大部分時候也都是陰暗的,有些資金的人都會住到高處去,人總是嚮往光明的地方。
而既住不到條件更好的高層去,又不方便出行的人,便將目光放到每天中午,也是黑街一天中唯一能有短暫陽光照射的時候。
從樓上跑下來的人只是匆匆掃了方召一眼,便錯身走過,他們對方召只有一點印象,並不熟悉,也懶得打招呼。
有幾個人見方召還抱着一條狗的時候好奇地掃了兩眼,方召也不介意,目光迎上去,笑了笑。
對方面上露出明顯的詫異之色,大概在疑惑這個平日裏挺陰沉的年輕人竟然也會笑!
這個時間點來街上曬太陽的,大部分都是年紀較大的,從電梯裏出來的滿頭白髮步履蹣跚的老頭老太太佔多數。
從樓道里走出來的時候,方召發現街道上已經有不少人。大型交通工具有其他的通道,所以,處於地面的黑街上,基本不會見到來來往往的車輛,白天大部分時候都是非常冷清的,除了現在。
太陽漸漸高懸,陽光投向統建樓更低層的住戶,有些沒來街上的人也會打開窗戶,享受一天中寶貴的陽光。
方召沒去急着去佔地方,而是走進一樓的那間商店,他現在肚子餓得很,其他事情等吃飽再說。
因為經歷了末世的原因,後來新世紀,新成立的星球政府一開始並未限制槍支,就怕再來一場滅世之戰,真那麼倒霉的話,每個人都能拿着武器隨時參戰。可後來形勢漸漸失控,槍支泛濫,動亂頻繁,有幾個洲還換了領導人,星球政府都差點被推翻,這才開始限制槍支。尤其是近百年來,槍支限制格外嚴格,尋常民眾是無法擁有槍支的。
至於樓下這家店的老闆岳青,他是個退伍軍人,也是這條黑街上少有的能合法擁有槍支的人之一,黑街上的混混們並不敢惹擁有槍支的人,這也是為什麼這間商店能在黑街上安然營業的主要原因。
方召走進商店的時候,正打哈欠的岳青好奇地看了方召兩眼,他記得,昨天這小子還一副要自我了斷、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樣子,他以為黑街上又會多出一個自殺事件,卻沒想到,今天竟然又出現在這裏。
岳青視線從方召抱着的那條狗身上掃過,沒錯啊,就是昨天那個小子,他昨晚上還見到這小子將那條流浪狗撿回去。昨天來他店裏買東西的幾個小混混見到後還開了賭局,賭那小子將狗撿回去幹什麼用,是給他自己陪葬,還是將狗宰了吃。現在看來,都錯了。
方召察覺到了岳青的打量,但這種打量的視線僅僅只是好奇,並不帶有其他惡意,所以方召也就沒理會,依照記憶選擇了最為實惠的東西——三個拇指長的密封小條,別看不大,拿在手裏那重量像鐵一樣。低端壓縮類食品。
岳青收回打量的視線,看了眼方召挑的東西,「一共九塊錢。解壓嗎?」
所謂解壓,就是將壓縮類的食物進行解壓縮,讓這些壓縮的硬塊成為能夠直接食用的形態。
「解。再來一杯茶」方召道。
「解壓五毛,茶五毛,一共十塊錢。」說着岳青便將那三個壓縮食物拆封,放進解壓縮機內,約莫十秒之後,將裏面的盤子取出,上面有三個二十厘米長七八厘米寬的如蒸糕般的東西,還冒着熱氣。
「帶走?」岳青問。
「不用,就在這兒吃。」方召接過盤子,又問岳青,「岳老闆,能將椅子搬出去嗎?」
「別搬太遠。」岳青頭也沒抬地答道。他不怕這小子偷他店裏的椅子,這條街上敢偷他店裏東西的人還真沒幾個。
方召將狗放在商店門口不遠的地方,又從店裏搬了個椅子出來坐着。
三個壓縮糕,方召拿了一個給腳邊的狗,另外兩個自己吃。這要是在末世里,他是不會這麼慷慨將食物分給一隻剛見面的狗的。不過,重生在新世紀,方召心情好,願意分享,既然原主將它撿回去,它也沒死,那就先養着吧。
壓縮糕的口感並不好,茶也是劣質的人造粉末沖泡,不然不會賣得這麼便宜,但作為從末世過來的人,方召覺得這已經是一種美味了。末世初期他也經歷過飢餓,後期雖然他不再擔心食物了,但也沒那麼多講究。
跟簡陋粗糙的食物和緊迫的戰爭氛圍相比,壓縮糕算得上精緻,現在還能安然坐在這裏享受一頓午餐,已經令方召非常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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