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小姐救了以後,雲九就從來沒有把這條命當成是自己的。」她垂了垂眸,低聲道,「哪怕現在咱們暫時被宮裏的人安排跟在小公主的身邊,但那些爾虞我詐的險惡,終究也不是我們想避就能避過去。」
「雲九既然打定主意跟在了跟在了小姐身邊,怎麼又捨不得小姐成日裏為這些糟心事煩惱。」雲九隱下暗地裏眉宇間閃爍過的微光,寬慰道,「放心吧,小姐。」
「你若是在這宮裏有什麼想要做的,那就儘管去做。彼時,九兒一定會擋在你的身前,為你阻風擋雨。」
雲九一番言辭懇切的話,讓雲淑濕了眼眶,心下是說不出來的感動。
眼下,雖然不是她們倆說話的好時機,但她……面對雲九,也終究捨不得她太苦了自己。
「放心,阿九,我知道該怎麼做。」雲淑輕拍着她的手,總算是噙住了閃爍眼眶裏的淚。
雲淑和雲九的動作很快,不多時,小公主就在懿王府的門前,緩緩停下了自己的轎攆。
王府里的老管家,第一時間得到了宮裏皇上和麗妃最疼愛的小公主,要來懿王府拜訪的消息。
他匆匆的趕到了北辰懿的書房,言簡意賅的把小公主的來歷和他稟告。
北辰懿聽罷他的話,眯起了眸光。
看來剛才那個人說的那番話,是時候好生試一試了。
他一沉眸,迅速斂下了方才的心思。
他大手一揮,寬廣的袖袍,在冰冷的空氣里,霎時掀起一股寒風,「請——」
僅僅這麼一個字,老管家已經從他的臉上揣度出了,他待會兒對待小公主一行人的態度。
他佝僂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從王府的書房退了出去。
成安一直恪守本分的站在書房的門外,他抬眸恰好看見老管家佝僂彎腰的身子。
他不禁微微一怔,即使此刻天氣寒冷,他沉沉的大腦悠悠一晃,屏氣半晌,他的手裏竟仍舊滲出了一絲薄汗。
「成安。」書房裏,仿若濃墨低低暈開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他趕緊收回飄遠的思緒,再抬眸時,只見那抹玄色的錦袍,站在他的身邊,負手而立。
北辰懿微抬着下頜,幽深的目光,看他一眼,「宮裏的小公主來了府上,你……陪我過去。」
說完,他根本就不給成安反應的時間,修長的雙腿一邁,大步往前走。
成安趕緊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不時地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額頭浸出來的冷汗。
四書五經他讀了那麼多年,這竟然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跟在王爺的身邊連走個路,說不定都會是拖累……
當北辰懿緩步來到王府前廳的時候,可以說小公主他們早已恭候多時了。
她從一開始的期盼,到後來的不耐,再到最後的煩躁,可以說她的每一次心情變換,全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她把手裏的茶盞往一旁的桌上重重一擱,大聲道:「混賬!還說沒有欺騙本宮?」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別以為本宮不知今日朝中休沐,懿王根本就沒有上朝!更何況,就算他上朝,如今巳時三刻,他再怎麼也該回到府中了!」
小公主面上一怒,禁不住用她纖弱的十指,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說!是不是懿王殿下根本就不在府中?」
府里的老奴,被她這般的氣勢給唬得支支吾吾的怎麼也說不出話。
匆忙而來的老管家一見這架勢,忙想上前寬慰兩句,哪曾料到,他人還沒有接近小公主,不遠處那抹玄色的俊挺身影,就已緩緩地步入了廳中。
「公主不在皇宮好好呆着,這大冬天的,父皇和麗妃娘娘,怎麼捨得你隨意出宮?」北辰懿沉冷着身子,稜角分明的眉目,漸漸地顯露在廳內眾人的眼中。
在和旭的曦光下,他那一張頗具男子氣概的俊朗眉目,讓人看得不禁想要駐足。
小公主在他踏門而入的第一瞬,眸光就已不自覺的被他周身的氣勢所吸附住了。
原來這就是她許久未見的三皇兄?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髮中。
他英俊的側臉,面部輪廓完美的簡直無可挑剔。
小公主儘管在宮裏已經見過不少優秀的男子,但像她三皇兄這般頗具男兒陽剛之氣的俊朗男子,的確實屬少見。
她看得他一時難免入了神,等她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不禁多了一抹羞紅。
「三皇兄。」小公主眸光有些痴痴地喚了一聲。
眼前男子眼神冷漠,但他面上還是勉強的擠出了一抹可以應付的笑。
雲淑和雲九被眼前小公主這般驕縱的性子,突然之間收斂,一時正弄得有些回不過神來,哪曾想到等到她們抬眸之時,均是齊齊一驚。
當然,驚是肯定的。
然而,原因卻不盡相同。
雲淑驚的是,那一天她在被送進宮之前,原來他是她的驚鴻一瞥。
而雲九的眸光透過北辰懿望過去的時候,微彎着身子,恭敬地低着頭顱的成安並沒有那麼高的警惕,讓他察覺。
他仍舊把身子彎着,他和北辰懿身份的對比是那麼的明顯。
仿若一時間,高低立見。
雲九眼神呆滯,始終望着李安城那個方向一愣一愣的。
北辰懿面上雖然不說,但是侍奉了他這麼多年的老管家,自然是已經察覺到了自家主子的不悅。
他示意性的低咳一聲,「王爺,跟在小公主後邊兒的就是宮裏的劉嬤嬤。」
「當年,劉嬤嬤可也侍奉過您長大的呢。」面對老管家的話,北辰懿只是眸色不明的瞥他一眼。
他沒有接話,反而看進劉嬤嬤的眼裏,這就表示他還記得她了。
她不由得十分得意的挺了挺胸,一雙不安分的眼裏寫着與她主子,幾乎是同出一轍的驕縱。
老實說,李君姮把這一份驕縱尺寸拿捏得極好,要是少上一分情緒的醞釀,她面上的表情,一定繃得死緊,不會到位。要是再多一分,說不定會讓人詬病,說她的走位,其實是在搶晚輩的戲。
還好,她是片場裏的老戲骨。
就算她存心想要搶戲,就憑這些才在娛樂圈兒里冒出頭的小傢伙,抵她一個小手指頭恐怕都不夠。
恰好,莫淼的氣場,現在也把握得十足。
她背地裏的小動作,不一定就會被人看清。
但是,就算是看清了她又怕什麼?娛樂圈兒向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兒!
若是被人搶戲,那只能怪自己演技不行!
待會兒她可是等着那個叫做程以九的小丫頭在劇組裏抱怨。
想到這裏,她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向近日來和她關係不錯的張詩承,奈何人家這個時候根本瞄都不瞄她一眼!
李君姮驀然間,被氣得有些胸堵。
雖然明知道現在還在片場裏拍戲,但她眸光一瞥,只要一見到面前那兩個小丫頭,一個賽一個的風輕雲淡,難免的,她氣就有些不打一處來!
「管家伯伯說什麼話呢。」小公主似是發覺了氣氛的不對,她甜美一笑,企圖打個圓場,「本宮這不是託了三皇兄的福,才有這運氣出宮?所幸,本宮本來打算的就是,一邊過來拜訪皇兄,再一邊奉命出來採買些宮宴用的物什。」
「再者,得知皇兄喜好字畫。今日,恰巧本宮也算運氣不錯,韓湘子那個脾性高傲的才子,竟被本宮身後的兩個小丫鬟給遇上了。」小公主嬉笑一聲,隨即又惱怒開口道,「你們這兩個笨丫頭還愣着幹什麼?」
「韓湘子的那一幅《寒江圖》還不速速給三皇兄呈上?動作給本宮小心一點兒!要是東西弄壞了,難不成你們能夠賠上?」本就不敢輕易吱聲的兩人,現在是徹底沒有吱聲的了。
雲淑和雲九二人,動作麻利的在北辰懿的面前,替他把這幅畫給徐徐展開,北辰懿眼角一瞥,當即贊道:「不錯。」
聽了他的話,小公主這下是徹底樂了,滿臉討好地望着他,不知道接下來要脫口而出的都是些什麼離譜的要求。
其實,為人精明的北辰懿,平素里最是不會吃這一套。
然而,當他深沉的眼神掃到她背後的兩個年輕女子身上的時候,卻不由得愈發滿意了。
所以,他開口說了一聲,「不錯。」
於是,不喑世事的小公主也就真的以為韓湘子的這幅畫不錯!
她彎眉笑道:「既然三皇兄喜歡,我這做皇妹的,自然也得大方一回!韓湘子的這幅《寒江圖》就這樣由本宮雙手奉上,送給皇兄了!不過嘛……就是不知這日後的獵場,能不能由皇兄作陪,與本宮前去赴馬騎射一場?」
聽罷她的話,北辰懿眼底一陣眸光閃動,「這是自然,皇妹相邀,做皇兄的豈能不應?」
「只不過,你身後的這兩位宮婢……」小公主抬眸,一見眼前男人那副神秘莫測的樣子,心裏是愈發痴迷得不行。
既然她這皇兄似乎還蠻符合她心中對他的預想,那她剛才開口讓他前去陪她狩獵,不過就是想要讓自己在京中的貴女面前,風光一番!
不過,男人嘛……奈何這男人天生就註定了是她的皇兄,而又不能屬於她,那麼,似乎她開口送他兩個宮婢也是很正常。
於是,她微微思量一番,當即便覺得能由兩個賤丫頭,換得他對他的重視,倒也不錯,「皇兄,你這意思是要開口問本宮要他們嗎?」
「如果這樣,你隨便拿去就……」
「公主她們可是宮裏的人,您怎麼能開口隨便說送就送?」一邊的劉嬤嬤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低了低眸,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地加重。
安靜的站在一旁的張詩承突然暗地瞥她一眼。
李君姮得意地向她嘴角一挑,似乎在展示她在片場裏混得如魚得水的功夫。
這個時候,雖然劇本里還輪不上她們二人說話,但現在張詩承和李君姮除了眼神交流以外,至於其他的倒也不敢有大動作。
「嬤嬤!」一旁的小公主似乎被她說得有些生氣了,她嘟囔着一張嘴,面上明顯的不高興。
然而誰曾想,還不等她考慮好眼前這一幕到底該怎麼寬慰,北辰懿嘴角一勾,開口吩咐道:「既然嬤嬤都開口說了,她們是宮裏的人,又哪裏有由你隨便送人的道理?」
「本王這裏左右也是王府,府里伺候的傭人,也還不差這一兩個。」
北辰懿說話的口氣微微淡了些許,然而這邊的小公主卻是不幹了,她羞惱叫道:「皇兄,你怎麼能這樣呢?送你兩個宮婢,好歹也是皇妹對你的心意。」
「你才從戰場上下來,身邊又哪裏能少得了那些知冷知熱的?」小公主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這才明白,她繞這麼大一圈兒,到底想打什麼主意。
不知什麼時候,北辰懿的眸光,已經不自覺地沉下。
就連一直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成安,這個時候也漸漸地抬起了頭。
雲九自從進了懿王府之後,若不是真怕被傳言裏聰慧多疑的懿王發現,她看安城哥哥的眼神,當真是一刻也不想離開。
她抿緊了唇瓣,一雙清幽的眸光,似是在微埋着頭的時候,隱隱浮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莫淼僵硬着臉色,眸光飄忽間,深鎖的眉頭,一落到她身上,似是微訝了一瞬。
但也僅僅就是一瞬,他就立即壓下了心底的那抹微驚,很快反應了過來。
「本王這次是念在你是本王皇妹的份兒上,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暫時不予你計較。但這也並不代表,我這懿王府從今就容得了你的放肆!」
北辰懿冷下了聲音,對眼前的小公主竟然不客氣的下起了逐客令,「小公主,從你出宮到這時起,想必時間已經不久了。恐怕你要是再不回去,宮裏的麗妃娘娘就該擔心。」
「你還是先回宮裏去吧,本王還有事。」北辰懿淡下眸光,「成安,送客!」
北辰懿這話一出,成安原本還有些猶猶豫豫的眸光,在看到那一抹似是而非的身影之後,竟「唰」地一下,抬起了眸光。
他的唇瓣略微有些抖動,似是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極大的憂心和惶恐。
北辰懿轉身離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管過大廳里的動靜。
老管家率先一步,跟着懿王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裏,很快只剩下成安和小公主她們一行人了。
小公主氣惱不過,本來還想再找北辰懿理論,但奈何架不住身旁劉嬤嬤的勸,那老婆子一口一個的說什麼,現在在找上門去,並不是什麼好時機。
小公主氣得甩袖冷哼一聲,既然她覺得現在不是什麼前來拜訪的好時機,幹嘛剛才一個勁兒的又要來慫恿她?
現在她人好不容易來了,眼見着這北辰懿卻是如同她想像中的一般……不!可以說更要優秀!
但她好歹也是從小到大都被皇室宗親捧在手心裏寵着長大的小公主,他又憑什麼竟敢對她甩臉色?
小公主一路氣悶,被成安送出府門的一路,她步伐奇快,一下就把成安和雲九幾人給扔在身後老遠了。
默然無語的氣氛,使得雲九懷揣着一顆極度複雜的心情,努力維持着面上的那一份平靜,走在成安的身旁。
突然,她身旁的人腳步一頓,雲九感受到了,也立時停下來,眸光閃爍的望着他。
二人靜寂無瀾的眼神,他們之間,仿若隔了一條叫做「天塹」的銀河在流淌。
他們二人現在誰都想開口,誰都想率先一步問對方到底過得好不好。
然而,在現實面前,他們終究不敢。
過去的李安城不敢,現在的成安更不敢……
雲九抿緊了唇瓣,一雙動人的眼眸不言不語的,就這樣靜靜凝望着他。
成安被他這般清幽的眼神,看得心中有愧,他直覺是他對不起她,不然,他又如何害得九兒來跟着他,來經受這樣的苦?
他把頭下意識的一撇,沒人看到,這個時候的雲九眸光倏地黯淡下去幾分。
兩人的距離,靠得還算近,對方身上獨特的氣息,在抗拒的同時,似乎又在彼此吸引。
他們曾經青梅竹馬,那些年少不懂的歲月,或許一時天真而許下的承諾,但彼時,無一不都發自真心。
但現在的情況,他們又能怎樣?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分開多年的二人,竟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在這樣的場景再度相遇。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交纏着呼吸,但縱使是對方的心跳,卻又不自覺地透過那深幽的眼神,無一不深切的感受得到。
仿佛是過了許久許久,但又或許只是睜眼閉眼的瞬間,吳風的額頭,竟然不自覺地在冒着一股股冷汗。
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和他一樣作為圈兒里的以九,和她的眼神對視,心裏居然要承受這般大的壓力!
或許,從明面上看,他們倆的確是在深情凝望。
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以九身上那股不自覺透露出來的壓迫感,隨時隨地,都在給他傳遞一種如同寒風過境一般,冷冽。
按理來說,這是只有面對像莫淼或者李君姮這樣在娛樂圈兒里混跡多年的人物,才會出來的緊張感。
但奈何,現在這樣的情況,他真的不想自己再次成為整個劇組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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