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九對於權默這種自動自覺所吃下的飛醋,她儘管嘴上辯解,但心裏卻十分明白他的心意。讀爸爸 www.dubaba.cc
她知道他這是他對她的在乎,於是,她輕垂下眸,好生安撫過幾句之後,權默這才抿唇作罷。
兩人再度安分的在座位上看着電影,卻只見這時的畫面已然變成了傅詩楠一個人的回憶。
三年前,她來到了蘇晉。
曾經的司令把她安排在他傅詩楠時常出入的歌舞廳。
那時,她出落絕艷,不過四天的時間,她的好名聲,就已傳遍了整個街頭巷陌。
彼時,傅詩楠是包場來的,等了一個多小時,隨行的將士都起了罵聲,倒是傅詩楠,一直板着臉等了許久。
管事的也只當賠不是,說是去後台催催。
然而,後台只有伺候南蕪的丫頭,管事當即一責問,她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說是南小姐去買玫瑰酥。
傅詩楠這等人,在管事的眼裏,絕對惹不起,只好低着頭不停地陪着不是。
他說南蕪病了,傅詩楠身側的一個壯漢卻是掏了槍指着管事,「病了你敢讓我們司令等這麼久?這個舞廳,看來……你是不想呆了?」
那管事被嚇得顛顛求饒。
傅詩楠恍惚間,好像從歌舞廳的門口看到了一抹婀娜娉婷的身影,倒是朝他身邊的人示意的招了招手。
接着,眾人只見南蕪款款從門口走近,晨光熹微頭在她姣好的姿容,墨綠秀蘭桑蠶絲旗袍襯得她裊娜娉婷。
她見了歌舞廳里這些人的架勢,聰明的她,當即就猜到了幾分。
她嘴角一揚,倒是向那邊的人明媚一笑,「不過就是去街上買了玫瑰酥解解饞,怎麼這幅陣仗?」
她一步步的邁動着纖腿,向傅詩楠走過來,眼底是盈盈秋水,「司令,要是老闆不給我發錢,可是這玫瑰酥都吃不得了。」
沒有人敢出聲,這裏所有的人在聽了她的話後,似乎都在等待傅詩楠的勃然大怒。
不過,他卻笑了。
他朝南蕪走去,竟是伸手毫無預兆的去過她的酥糖,「這樣好吃的酥糖,難道我不該也嘗嘗?」
自此之後,她的容顏,仿若銘記在他的骨髓里,靈魂深處。
傅詩楠喜歡她,似乎不再只因為她的美貌。
後來,他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做了大多數男人都會做的事。
她喜歡什麼,他便買。
他總是在期待着這世上能有那麼一樣物什討得她的歡心。
而她,笑得也很合時宜,極為乖巧。
不過,精明如他,又怎會看不出來那只是皮笑肉不笑?
同樣的,自負如他,他相信她會愛上他。
畢竟,通常男人不都一樣,一旦感覺到那些嚮往的外物被自己徹底征服,那時她便不存在任何價值。
可是,傅詩楠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是軍統那邊派過來的特工!
部下拿下來的口供,他的心裏第一次有了質疑。
甚至,他明明是親眼所見的白紙黑字,他竟然都荒唐的覺得那是偽造。
再後來,他遇刺,她為他擋了一槍。
她的自作聰明,刻意討好,他又怎麼會不明白?
而槍傷後,她高燒不退。傅詩楠就整夜整夜守在她的身邊,好生照顧她,唯恐她有個萬一。
甚至,等她傷好之後,他仍然不變的寵她,其中的原因,卻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
最終,圍繞在他傅詩楠身邊的心狠手辣,遇着南蕪統統都變成了呢噥軟語。
就連南蕪第一次偷取他的情報,他也跟着聽之任之。
傅詩楠想到此,才在不經意間驚覺,他大概是早就愛上了她,卻不知因為她的美。
因為她是南蕪,尋遍神州,為此一人。
直到,南蕪無意中看到他的文書:南蕪,軍統特工。
她問:「傅詩楠,你一早就知道,卻遲遲不發作?怎麼?不打算殺我?」
當時,傅詩楠看都沒看她一眼,表面上沒說話,心裏卻暗暗回答了一句,不想殺。
不,不是不想殺。
只是南蕪不知道,他是愛上她。
他依舊百般疼惜她,那層透明的砂紙捅破之後,南蕪卻不再似以前笑顏對他,甚至會激怒他。
好幾次傅詩楠都掏出了槍,最後只是打在了家具上。
他們便如此,真心相對,虛情假意,朝夕與共,樂此不疲。
最後的情報,只剩下了藥品路線。
部下截取的情報是南蕪要同老司令的獨子一起離開。
那一次,傅詩楠是真的快瘋了。
本來只需在渡口佈防百人足矣,他竟連他身邊的幹將一併派了去。
傅詩楠等着南蕪來求他,或許,這樣他會稍稍好過些,總歸有個名由讓她留下。
南蕪留下了,他們的孩子卻沒了。
其實傅詩楠說不在乎是假的,但他只要南蕪還在他身邊,依然安好,那便夠了。
最近這段時間,前線的戰況,打得十分熱烈。
而軍統那邊的情報收取工作,依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只是南蕪這邊,晚上突然響起了驚雷。
然而,傅詩楠卻沒有回來。
南蕪害怕,怕雷,還是怕……
窗外,雨聲嘩啦,雷聲沉沉,突然,她就一下跑出了房門,抓着樓口的哨兵問:「傅詩楠,傅詩楠呢?他去哪裏了?告訴我,他去哪裏了!」
哨兵看着她,一臉無措,「夫人,司令三天前就去前線了。」
「你說什麼?前線?」南蕪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驚疑。
前線……傅詩楠是同她說過的,對戰雙方馬上就要開戰了,好像還說,若他戰死,就放她回家。
他還說,到了那時,就沒人可以羈絆她了……
那時,南蕪懶得搭理他,卻偏偏,到了現在她急得不行,「如今前線戰況如何?敵軍主將是誰?傅詩楠可有勝算?」
哨兵躲避着她的目光,言語躑躅,卻清晰吐出兩個字:「周揚。」
她揪着哨兵的手指,陡然泛着蒼涼的白色,卻抓得死死不放開。
幾年來,司令府上下都以為她沒了孩子,得了失心瘋。
可南蕪自己清楚,三年,傅詩楠幾乎是寸步不離伴着她。
三年,周揚又是以怎樣的後起之勢直逼邊界?
若……傅詩楠戰死……
不!他是傅詩楠!他不該死的。
可,傅詩楠不死,死的就會使周揚!
南蕪最終漸漸地鬆了手,回了臥室。
深色的夜,恍然之間,便已四分五裂。
她狠狠地拉開了窗簾,外面依然瓢潑雨下,四面都是嘩嘩嘩的風聲。
院子裏白茫茫一片,唯有這間別墅的路燈孤零零搖曳着昏黃的光暈。
然而,這燈,卻只有一盞。
今晚,它被風雨欺凌,再不發亮。
南蕪頓時慌了心,大叫一聲,「劉嫂!劉嫂!」
劉嫂聽到她的聲音,當時便蹬蹬的跑上樓,腳步聲踏在地板上,雜亂卻又沉重。
「劉嫂,門口那盞燈,快!快去找人來修!」南蕪用孱弱的手指指着外頭那盞滅了的燈,眼底的焦慮再也沒有遮擋。
「夫人,這雨……下得太大了,而且天也晚了,沒法修啊。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人來修。」
如果這樣……傅詩楠他回來,還看得清路嗎?
想到這裏,她沒再理張嫂,她失魂落魄的走到窗邊,疾風斜雨吹打在她的面頰,竟是那樣的生疼。
雷鳴電閃,她獨獨想到傅詩楠,眼淚流着細微的雨水一同滾落。
此時此刻,相隔千里,她沒有想着周揚,只是想着傅詩楠,那個曾被她視之為困厄的男人。
這晚,她夢到了傅詩楠。
那是四年前的場景。
「詩楠。」她夢見自己這樣喚他。
她一把搖扇,輕放在胸前。
她的一顰一笑,仿佛都美好了歲月。
這樣的她,在他的面前,仿佛只是從那個軍閥割據混亂的時代所走過來的單純女孩。
她面向他,卻是步步生蓮。
彼時,她的優雅,她的貴氣,都好像一幅會動的畫,讓人看了極為的賞心悅目!
而她這一聲輕喚,也恰巧如同被江南言語所專門洗禮過的清雅韻調,既靜且淡,餘韻婉轉。
瑰色的旗袍,穿戴在女子的身上,她脖頸間所透露出來的白皙肌膚,讓路過她的人,恨不得都能為之而駐足。
僅僅只是這樣,在所有人的眼裏,南蕪已經美得不可方物。
偏偏她還對不遠處的男人,竟回以淺笑,仿若一瞬花開!
傅詩楠看着她,目光明顯怔愣了一會兒。
不過,等他緩過神來,倒是也看着她笑了。
同樣,這時站在他身邊的南蕪也能感覺到他現在情緒上的滿意,也就任由着他,大手攬着她的纖腰,去逛百貨商場。
兩人一路相攜,卻是走着走着,南蕪開始陰沉起了臉,同時,傅詩楠也答應她,如果她今天不惹他生氣,那他就給她一個機會,去找她要的代碼圖。
你情我願的條件,她南蕪沒理由不接受。
之後,他們兩人竟是無意間來到了一家西洋婚紗店。
傅詩楠停下了腳步,看着壁櫥里琳琅精緻的婚紗出神。
南蕪只瞟了一眼,隨即嘴角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怎麼?司令想結婚了?」
那婚紗就仿如一塊磁石,輕而易舉的就凝住了傅詩楠飄散的目光。
「不可以?」他問。
聽到他的回答,南蕪也跟着走到壁櫥前,指着她目光所及的婚紗,「司令真會說笑,整個蘇晉都是你的,你若是要結婚,那些名門望族的小姐,還不為這司令夫人的頭銜,擠破了頭?」
傅詩楠這是頭一回沒有和她辯駁,反而不自覺地沉寂了下去。
他看着她的的側臉,眉眼是不同周揚那般的溫和,更多是亂世軍閥應有的殺伐決斷的凌冽,「那你願意嗎?」傅詩楠一下轉過了頭,凝視着她的眸子。
很少,他們靠得這樣近,淺淺的呼吸都能熱熱的打到彼此的臉上。
如果,南蕪願意,曾經夾雜在兩人之間不堪的一切,他都可以忘卻。
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做他唯一的妻子。
南蕪的心,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好像被一根細小的針,突然之間,刺了那麼一下。
她嫣然而笑,回過頭,緩緩道:「我願不願意,都是司令說了算的。」
「樂廳的交際花,成華的間諜,我傅詩楠的妻子,蘇晉司令府人,南蕪,你何德何能?」他的眸子瞬間冷鶩,剛才的溫柔繾綣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只是,她也不惱,只說,司令知道我配不上就好……
又是一聲雷鳴,把南蕪拉回了現實。
她蜷着身子,沒有人比她更冷,藏了那麼多年的苦澀,終凝成一顆顆淚水,順流而下。
如果,當初,她說她願意,哪怕不是騙自己,只是騙他……
此刻午夜夢醒,她是否就可以在夢裏貪歡,而非這般狼狽。南蕪想到傅詩楠對她的好,她是愛他的,他卻總以為她恨他。
只因為他們站在命運的兩端,註定你死我活嗎?
黑暗裏,她身影淒涼,只是在不停的說:「詩楠,我願意的,我願意的……」
然而,現實是,第二天晚上,她整理了行李,只等着去明日前線的最早的一班火車。
傅詩楠是同她說過的,蘇晉和成華就要開戰了。
還說,若她戰死,就會成華。再沒有人羈絆你了。
當時她沒有回答,但現在她可以了,她可以跟傅詩楠說一句,生死不離。
沉重雜亂的腳步聲匆匆忙忙地向樓上靠近。
她剛打開門,映入眼帘的便是劉嫂那張佈滿淚痕的臉:「夫人,司令,司令……他,陣亡了……」
南蕪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筋疲力盡。
雨聲還是隱隱約約,她的聲音像是夢一般縹緲,「傅詩楠,還是你厲害,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算計。終究……一語成箴!」
後來,她知道,傅詩楠死在那個雨夜,南蕪當時便痴痴地笑了。
最後的最後,她卻只能以蘇晉司令府人的名義,為他做最後的事。
傅詩楠這輩子,即使是戰死,亦不曾失了半分傲氣。
在成華進軍蘇晉的前夜,她為他守住了最後的尊嚴!
傅詩楠的一生,在南蕪難以觸及的時間點終了。
他應了他的話。
可是,傅詩楠,你即使再不服輸,這世間,仍有一個人可以教你心生慌亂,俯首稱臣!
此後,南蕪向軍統遞去了蘇晉戰敗的最後情報。
而她望向天邊明月,忽然間,竟發現自己,早已人事斷絕。
她那麼多年無處安放的執著,似乎一下子全部找到了歸宿,傅詩楠,這三個字,其實她早就習慣了。
寒風獵獵,她穿着第一次見到傅詩楠時的旗袍,眸里有了往昔的靈動。
她巧笑嫣然,尤還記得,她和他兩人偶然之間並肩作戰時的酷帥身影。
「啪!」
詩楠……經年喜悲,都隨着這一聲槍響應聲而落。
而她的耳邊,除了「傅詩楠」這三個字,終是再也聽不到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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