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紅依冷着一張臉,拎着一個法醫工具箱,夾在密密麻麻的警察人群里,進了電梯,上了第十四層。這是一個二十五層高的普通居民住宅,一共三個樓洞,這是最東邊的那個。每一個樓洞裏,一層有三戶人家。發現屍體的現場,也是在最東邊的那個,正好可以看見北面的背街。
房門被打開。警察已經撤出了現場,已經有石巷區的兩位法醫在裏面忙碌了。
推門,房間裏面非常的凌亂,客廳里躺着一具屍體。男性,大約五十歲,面部中彈,彈着點位於左眼眼窩,向下傾斜從頭顱後側腦幹中部穿出,立即死亡。
費紅依掃了一眼。這個死者應該就是通告裏面講的那位戶主了。
在三個小時以前,好不容易剛剛睡了一個長覺的費紅依被電話吵醒,立刻趕去了太陽花毒品車間系列案的現場,明面上去做總負責人,實際上是去主持對宋玲玉的屍檢。然後剛剛結束往市局趕的時候,又接到了一個臨時通知轉去了江華區的一處民宅。在那裏,陳觀水殺了一名江華區市政局環境衛生處下屬勇康清潔公司的員工,同時也是一名連環兒童綁架殺人犯。
現場一片混亂。
一個大鐵籠子被撕開扔在客廳的地上,一個七歲大的小女孩舒服的窩在沙發上裹着毯子在睡覺。一個粗壯的大漢被撕掉了頭,死在臥室里。
但是冰箱裏,費紅依發現了一包冷凍起來的手指。
四根右手食指。
這已經足夠了。
現場的警察默默的接過了那四根很細小的手指,立刻前往東海市失蹤兒童緊急對策中心,開始對比以前的數據留存。更多的警察衝進了和戶主有關聯的任何一個場所,開展徹底搜查,去尋找更多的東西。
小女孩睡的很好,被轉移到了警車裏面都沒有醒過來。
然後她就被費紅依帶到了這一個現場樓下。
餐廳的椅子上坐着一個身材很魁梧的警察,他卻沒有力氣站起來。費紅依過去揉了一下他的頭髮,這個傢伙她認識,還是自己一個閨蜜的老公,號稱江華區最能打的散打冠軍。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失去女兒、擔憂女兒的極其脆弱的父親。
「沒事了。小婕沒事的。」
費紅依沒有辦法去說什麼。
陳觀水。
一切都是因為陳觀水。
陳觀水殺了很多人,闖出了很多事,幹掉了很多毒瘤,砸碎了很多規矩,把東海這片天地殺了一個通透,爽快了無數人的心。
但是,數萬的警察因為他一個人,不得不一直在出勤、連續在出勤、瘋狂在出勤。有些雙警察的父母,不得不把孩子反鎖在家裏,心驚膽戰的去巡邏。
高小婕,就是這樣被人盯上,又找到了空子。
最可怕的是,那個兇手綁架小女孩純粹是為了虐待和殺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勒索和報復。甚至一直到剛才,有人報了警,警方得到了小女孩睡覺的照片,做父親的人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女兒。
我是應該去恨你,還是應該去感謝你?陳觀水!
你他馬的就是個大混蛋!
王八蛋!
「費姐,那個人,是他嗎?」男警察抬起頭,嘴唇蠕動着,很久才問出了這一句話。
費紅依聽懂了。
但她沒有辦法。
「是他。是陳觀水先生出手,殺了那個兇手,救下了小婕。能手撕鋼筋的,還能把人脖子掐斷的,我想也就是陳觀水先生能做到了。」費紅依的語氣很淡,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是啊。
和陳觀水前面做下來的那些豐功偉績想比,這點殺人的小事又算的了什麼?他可是能硬抗武裝直升機的怪物,不怕導彈轟炸的變態,殺個人,又算什麼呢?
男警察閉上眼睛,長長了吸了一口氣,終於是攢下了力量。
「是陳先生就好。」
男警察喃喃說了一句,起身出了門。
費紅依無語。
心中的火更加強烈的在燃燒。這算什麼事情?就因為陳觀水在這前面上演了一幕幕驚險刺激、恰到好處的拯救,一次又一次的救下了那麼多的人,你就認為他是一個好人了嗎?你就認為他是一個天使,正好出現去救了你的女兒,保護了她的安全,是你的恩人了嗎?
混蛋!
費紅依向前走,推開了主臥的房門。一張書桌被推在窗前,墊了很多衣服在上面。一枝五六式自動步槍靠在窗沿上,一個小巧的軍用單筒望遠鏡樹在右手邊。一具頭顱爆炸性粉碎的屍體仰着躺在床上,擴散性的血跡和噴濺出來的碎肉、碎骨、腦組織碎片把整個後牆都變成了地獄。一顆拳頭大小的石頭,准準的鑲嵌在血肉痕跡扇面的中心,深深的砸進了水泥混凝土的牆面,砸出了一個銅盆大的凹陷,蛛網一樣的裂痕。
死的真慘。
費紅依放下手裏的工具箱,帶上膠皮手套,開始幹活。
後面的助手也蜂擁而入,開始記錄、測量、拍照、收集。還有一組人是去了一百五十米外嚴師傅烤魚的攤位上,在那裏做現場搜查。
忙碌的時間總是很快。雖然床上的使者整顆頭顱都炸碎了,分成了最少上百份碎片,濺了整個臥室裏面到處都是,但是四個法醫全面搜索還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找回了。一個很大的不鏽鋼托盤裏,擺放滿了各種肉塊、骨片、牙齒、血管、腦塊,皮膚、頭髮、耳朵,大致的拼出了那個兇手頭顱的原貌。臉已經徹底碎了,身上又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任何的東西,看發色和膚色還是一個外國人,費紅依只能自認倒霉。
又一個要做面部重建的傢伙。
陳觀水。
又是陳觀水。
都不知道這個混蛋為什麼喜歡爆頭這種惡趣味的殺人手段,動不動就製造出一堆的頭顱爆炸的屍體讓自己這些法醫忙到屁滾尿流。真真實實的是一個超級的大混蛋。
費紅依想殺人。
眼前的這一灘碎肉和碎骨頭,要想重建頭顱和面部,最少也要一天一夜。而在市局的實驗室里,同樣的任務還有幾十個,都在排隊,東海市各家大學能做這種工作的醫生和教授都被拉過來人手還是不夠。因為單單今天的早上,陳觀水就貢獻了四十具爆頭的屍體。
突然間,費紅依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拿起托盤裏的鑷子,鉗起死者右耳根部的皮膚,攤平。
「你們幾個,給我再找找,把這種帶刺青的碎肉都給我挑出來!」
費紅依手指停在那塊皮膚上,那裏是一團只有三分之二的刺青圖案。像是一個奇怪的法陣,由螺旋分佈的細長三角和中間空心的小圓環組成了一個奇怪的圖形。
費紅依的牙「咯吱」搓了一下。
真的很滑稽。
費紅依抬腳又沖回了臥室。現在現場標記還沒有結束,死者的屍體還停放在原位。剛才所有的法醫都在找頭顱的碎片,就沒顧上完整的軀幹部分。
費紅依狠狠一把就抓上死者的襠部,狠狠的掏了一把。果然,死者是一個女人。
費紅依三兩把解開了死者的衣服。一個個密密麻麻的扣子,層層疊疊,讓費紅依頭頂都冒出了汗。不過總算是扒了開來,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徹底貧乳的女人。肌肉結實,骨骼粗壯,但還是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又有着很不一樣的地方。
穿環,穿了很多環。
紋身,紋了一個大大的魏體漢字「奴」在她的心口。
費紅依腦子裏面無端的就像是被灌進去一桶的冰水,凍的她幾乎都無法呼吸了。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已經出現,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一個路標,她直直的指向了東海市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她的手下,有着很多這個樣子的女人。
而費紅依更深入一層的知道。那個女人的手下有着數目不明的真正的心腹,她們身上的紋身圖案還是費紅依幫着設計的。
螺旋的七層細長三角形是玫瑰橫切開來的斷面,十二個空心圓點代表着「女王」手下最多十二位的「騎士」。下面還有一條纏在玫瑰花枝上的毒蛇,代表着她們打破禁忌,徹底放縱心靈的誓言。
但是費紅依卻很難相信這樣的發現。
她很難在魯紅河和那個女人之間建立起一個哪怕有任何可能的橋樑。完全的推理不出來,完全的沒有頭緒,哪怕是以自己在東海地下鐵裏面的權限看過的那些資料,也完全沒有頭緒。
她為什麼殺魯紅河?
下面的那五個跟蹤魯紅河的,別人不知道,自己卻認得是杜如梅手下放在南通的一小隊人馬。杜如梅和魯紅河之間的殺愛之仇,早就已經被東海地下鐵挖出來了。魯紅河在八月四日意外殺死了杜如梅最心愛的情婦胡溪,杜如梅就在十月十一日的早晨綁架了魯紅河的女兒,又在十月十二日的晚上綁架了韓雪,送了一個鳳凰山植物園爆炸案給魯紅河。
兩個人,相愛相殺。
但是,眼前的死者她又帶着什麼樣的命令來的這裏?
那個女人,她為什麼要殺死魯紅河?
還有一個問題。
如果加上十月十一日下午陸軍華東總醫院的那一次,這應該是陳觀水第四次救下和魯紅河相關的人了吧?
陳觀水為什麼要救魯紅河?
陳觀水為什麼認為魯紅河不應該被眼前的死者刺殺?
陳觀水為什麼會殺掉眼前的死者?
對比那邊的五個僅僅被痛打一頓的人,流了點血,只是在刀口上驚險的過了一回,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為什麼要被陳觀水殺掉?
按照陳觀水「所殺皆有罪、所殺皆可殺」的那個奇葩一樣的網絡謠言,這裏面是不是藏着什麼深邃黑暗的秘密?
費紅依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痛恨着陳觀水。
在法醫精英的面前,竟然是用神秘論來解釋案情,這本身就是我費紅依最大的侮辱。
先感謝「夜空裏的沉寂」的打賞。另外尊重申明「陳寂」不是你的龍套,請不要亂想。我給你準備的是叫「葉空」的龍套,後面才會出場。還有就是我現在的收藏訂閱比例是9.611,真正的衝破了101的大關。這說明還是有人喜歡我的文字和我講的故事的,我也會把心裏所有的故事全部都講出來。你們留在各個平台上的書評我有機會都會去看的。但是,沒有來訂閱我的書仍然亂說話的人,你們可以走了。你們中肯的意見我都記錄下來了。至於那些純粹是罵人的,請不要怪我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8s 4.017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