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訣 第二十八章青鳥殷勤

    鄭曉伊摸着陳摶的頭，怔怔流下淚來。陳摶仰臉道：「娘，你怎麼哭了？」鄭曉伊一點一點給他整好衣服，指着遠處赤子劍道：「你去把那柄劍拿來。」陳摶答應一聲，爬起來，走過去一拔，赤子劍紋絲不動。陳摶咦了一聲，輕喝一聲，赤子劍應聲而起。鄭曉伊看他功力仍在，心中一喜，大聲道：「摶兒，去把那惡龍的皮剝了。」陳摶一怔，道：「娘，您要做什麼？」鄭曉伊聽到這個「娘」字，心中大痛，強笑道：「給你做衣服啊。」陳摶喜道：「好啊，穿上我就變成小龍人了！」鄭曉伊看他雀躍而去，心中又是一痛，抬頭望天，還是那麼陰暗，低頭看看懷中孩子，心中一片茫然。

    陳摶雖然心智迷失，手腳卻甚是麻利，三下兩下剝了龍皮，拿到鄭曉伊面前，道：「娘，好了！」鄭曉伊將孩子放在地上，接過來，從懷裏取出個小包，從裏面拿出火折，遞給他，道：「去找些乾柴，生火，烤龍肉吃。」陳摶接過火折，轉身便去。鄭曉伊將龍皮鋪在地上，疊成兩層，從包里取出針線，一針一線，一會兒便縫製成衣。轉過頭看陳摶，已然生火搭架，正在烤龍肉。鄭曉伊看着他，不知怎地，心頭傷痛茫然之意仿佛沒了，卻升起一股平靜喜悅，安靜祥和之意。抱起孩子，走過去，坐在火堆旁，安安靜靜看着陳摶。

    陳摶回身道：「娘，您別坐這裏，地上涼。」鄭曉伊微笑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呢？娘困了，想歇歇。」鄭曉伊自稱「娘」字出口，說不清心中是憂是喜，是苦是甜。陳摶一笑，奔到山崖邊，一手舉起一塊大石，走過來，輕輕放在火堆旁的地上，道：「娘，您坐着。」鄭曉伊心中喜樂，坐在石上，道：「來，把身上的衣服脫了，穿上娘給你縫的龍衣。娘閉上眼睛，不看你，快去。」陳摶奇道：「您是我娘，怕什麼？」鄭曉伊臉上一紅，閉上眼睛道：「聽話，快去換衣服。」過了一會，陳摶道：「娘，好了。」鄭曉伊睜開眼睛，看他一身黑皮龍衣，高高大大，站在那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陳摶道：「娘，你笑什麼？」鄭曉伊微笑不語，將陳摶脫下的衣服穿在身上。

    陳摶看着她懷中嬰兒道：「娘，他是弟弟還是妹妹？」鄭曉伊笑道：「你說呢？」陳摶搖頭道：「我不知道。」鄭曉伊笑道：「既不是你弟弟，也不是你妹妹。」陳摶道：「那他是誰？」鄭曉伊微笑道：「以後再告訴你。」陳摶點點頭，從架子上取下一塊龍肉，送到鄭曉伊面前，道：「娘，您吃。」鄭曉伊笑笑：「摶兒真乖。」陳摶睜大眼睛看着她，道：「娘，我爹呢？」鄭曉伊一怔，想了想道：「以後告訴你好不好？」陳摶點頭道：「好。」自己也拿起一塊龍肉吃起來。

    忽然之間，眼前一亮，抬頭一看，不知何時，滿天烏雲已然散盡，太陽出來，一片祥和之氣。又聽見一陣清脆鳥鳴，只見兩隻青鳥從西方翩翩飛來，在陳摶頭頂盤旋一圈，其中一隻丟下一個紅艷艷的大桃子，陳摶不由自主接住。另一隻飛過去，落在地上，啄開黑龍身子，叼出龍膽，飛過來，丟在陳摶手上。兩隻青鳥圍着陳摶，看着他，不住鳴叫，似乎在催促他。陳摶痴痴呆呆，不明所以。鄭曉伊心中一動，不由大喜，站起來急急叫道：「摶兒，快吃下去，快啊。」陳摶張口吞下龍膽，又三口兩口啃了桃子。兩隻青鳥看着陳摶，雙雙鳴叫一聲，似乎意甚欣慰。一隻青鳥從陳摶手中叼起桃核，兩隻青鳥雙雙向西飛去。

    陳摶呆呆看着鳥去的方向，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鄭曉伊急忙跑過去，抱住他，只見陳摶又是昏迷不醒，頭頂冒出絲絲白氣。鄭曉伊抱着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心中忐忑，又滿懷希望，輕聲喚道：「摶兒，摶兒。」許久許久，陳摶頭頂白氣慢慢散盡，睜開眼來，鄭曉伊看他眼神清澈，渾不是先前的迷迷茫茫、渾渾噩噩，喜道：「你醒了？」陳摶翻身爬起來，道：「咱們怎麼在這？」鄭曉伊喜不自勝，眼淚不住流淌，卻說不出話。陳摶看看眼前，又看看自己身上，道：「那惡龍死了？」鄭曉伊流淚笑道：「死了，都被咱們吃了肉了，龍皮也給你做了衣服。」陳摶笑道：「我只記得被它吞進肚中，用赤子劍割開它身子出來，又被雷劈在劍上，後面的就不記得了。」鄭曉伊微笑道：「真不記得了麼？」陳摶搖搖頭，道：「記得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走過去，拿起赤子劍，舞動幾下，躍起半空，幾個劈刺，一套劍法使完，只覺渾身功力充沛，神清氣爽。

    鄭曉伊看着他，一會流淚，一會微笑，說不出是喜是憂。陳摶笑道：「你哭什麼？」鄭曉伊咬唇道：「你剛才可什麼都不知道，你還......」陳摶道：「還怎麼？」鄭曉伊臉上一紅，心中卻是喜悅無限，道：「沒什麼。」陳摶此刻意氣風發，笑道：「吃好了沒？咱們該走了，上崑崙，去找那崑崙老兒。」鄭曉伊笑道：「找他做什麼，打架麼？」陳摶大笑：『』當然要打，必須要打，一定要打。」鄭曉伊抿嘴笑道：「大小伙子欺負一個老頭，不害臊。」陳摶哈哈大笑，伸手攬住鄭曉伊，道：「走着！」驅動赤子劍，飛上空中。

    鄭曉伊看着眼前雲山霧海，緊緊偎依着陳摶，心中歡喜無比。陳摶專心驅劍，向西飛行。鄭曉伊笑道：「慢點飛，小心你弟弟。」陳摶一愣，道：「弟弟？」鄭曉伊看着懷中嬰兒，咯咯嬌笑道：「你剛才變成了傻子，叫我娘，那他就是你弟弟呀。」陳摶怔住，作聲不得。鄭曉伊懶洋洋靠在陳摶懷裏，仰起臉，在他耳邊輕輕道：「你叫我娘，我也很歡喜，可我要你在後面加一個字。」陳摶看她笑面如花，媚眼如絲，不由得問道：「什麼字？」鄭曉伊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柔聲道：「不是字，是子，我要你叫我娘子，我要做你娘子，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