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崇笑道:「唐大人看這歌舞可還入得法眼?」李存勖回過神來:「果然不錯。人言西京女子妖嬈嫵媚,色藝俱佳,果不其然,我等真是大開眼界。」李繼崇哈哈大笑:「唐大人好眼力。今日貴我雙方既已結盟,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下今日便將這劉玉娘並一干舞女送與晉王,以表誠心。」
李存勖大喜過望,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多謝美意,唐某代晉王謝過世子。」強壓心中狂喜,起身端起酒杯,走到李繼崇座前,道:「唐謀借花獻佛,敬世子一杯。」李繼崇呵呵笑道:「唐大人不必見外,岐晉本是一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還請大人回去後多多拜上晉王,言道李某仰慕之意。晉王英雄神武,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稱戰神,在下實在佩服得很。」李存勖道:「世子客氣了,晉王對與世子雖未謀面,卻早存敬慕之心。在下回去定當向晉王表達世子美意。」
李繼崇放下酒杯,笑道:「不過在下有個擔心。」李存勖道:「世子請講。」李繼崇側身在李存勖耳邊道:「此女妖艷迷人,路上唐大人只怕忍不住要監守自盜,偷吃幾口。哈哈,哈哈。」他故意說得聲音大了,岐王府那幾個官員都嘿嘿笑起來。
李存勖臉上一紅,道:「世子說笑了,唐某萬萬不敢。」心中卻道:「你小子倒也了不起,大有先見之明,竟然知道老子要監守自盜,不過老子盜的是自己的東西,偷的是自己的女人。這女人本就是你送給老子的,老子只不過提前享用罷了。這一點你小子可萬萬想不到罷?」
接下來,岐王府眾官員分別敬酒,陳摶也喝了不少。李梅趁大家都不注意,悄悄走到陳摶座前,使個眼色,陳摶起身,隨她走到無人處。陳摶看她面色紅潤,嬌艷欲滴,不禁心中一盪。李梅低聲道:「李繼崇身上有一個腰牌,你看到沒有。你幫我來。」陳摶道:「做什麼?你別胡鬧。」李梅道:「你別問,我有用。」陳摶道:「我不會偷東西。」李梅嗔道:「你不是不會,是不敢罷?膽小鬼。那我自己去。」陳摶笑道:「算了,還是我去。你那身手,非被人發現不可。」李梅笑道:「這才乖了,待會我帶你買糖吃去。」
回到座位,陳摶主動上前給李繼崇敬酒,趁他酒酣耳熱、醉眼惺忪之際,偷了他腰牌。回到座位,李梅沖他莞爾一笑。
這頓酒直喝到下午,李繼崇安排人送眾人到了驛館住下。李存勖道:「弟兄們這一路辛苦了,今晚都好生歇息。」帶着馬寧遠和陳摶、李梅來到房中。只見房中條件比之陳倉城中驛館更是好了。
馬寧遠道:「大人,那李茂貞只答應資助咱們錢糧,就是不肯聯合出兵,真真氣人。」李存勖笑道:「我原就沒指望他會出兵馬錢糧,我只是要他能做到兩點:第一不歸順朱溫,第二能守住他自己地盤。今日他答應給咱錢糧,,那已是意外之喜。記着,咱們要靠自己打垮朱溫,別人終究靠不住。只是咱們不靠別人,也不能讓別人變成敵人。」馬寧遠道:「大人雄才大略,老朽愚鈍。」
李存勖意興湍飛,道:「古人道,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無所得。我今日故意提出那麼多要求,便是讓他們拒絕一條,兩條,三條,總不好拒絕咱們四條五條六條罷?只要他們答應其中一兩條,咱們便算贏了。」
陳摶聽他侃侃而談,所言句句在理,心下佩服,道:「這就是漫天要價,着地還錢。」李存勖笑道:「兄弟聰明,一點便透,就是這個意思。」李梅噘嘴道:「你這是得了美女,興高采烈,忘乎所以,才這麼多話,平日裏你心中怎麼想,怎麼打算,才不會對人說。」李存勖面色一沉,道:「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再說,你哥我是這樣的人嗎?」李梅道:「是,不信你問馬師傅。」馬寧遠假裝沒聽見,走過去檢查床鋪。
李梅道:「大哥,你帶着那女子,回去怎麼向我兩位嫂子交代?」李存勖笑道:「這個你可要給哥哥作證,這可是人家送的,不是哥哥主動要的,再說,哥哥今日是以使臣身份替晉王接受,沒法子拒絕。」李梅情知他所言非虛,哼了一聲道:「我才不幫你呢。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定心裏怎麼高興呢。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色鬼。」李存勖沉臉道:「越說越不像話,再這樣,我以後永遠都不帶你出來。」李梅吐個舌頭,做個鬼臉。陳摶偷笑。李梅白他一眼,道:「笑什麼,傻樣,小色鬼!」
天黑了。陳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聽到有人在敲窗戶,一驚而醒,只見月光明亮,照進房中。陳摶低聲喝道:「誰?」外面答道:「我,小聲點,快開門,別點燈。」是李梅的聲音。陳摶穿衣起身開門,李梅閃進來,關上門。
陳摶道:「黑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幹什麼?」李梅伸手道:「腰牌呢?」陳摶摸出來給她,道:「這腰牌我看了,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別,不好玩。」李梅伸指在他額頭彈了一下,道:「就知道玩。我要你拿着這腰牌,陪我去岐王府,把白天咱們見的那畫偷出來。」陳摶一驚,道:「幹什麼,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王府,守衛那麼嚴,要是被人發現,逃都逃不了,到時候還要連累你哥哥。」李梅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一定要去。」語氣甚是絕決。陳摶倒在床上,道:「你去,我不去,你不要命,我還要呢。」李梅拉他道:「哪那麼多廢話,快走!」陳摶翻個身,不理她。李梅退後一步道:「你去不去?」陳摶道:「不去,說不去就不去。」李梅道:「那我一個人去了。」陳摶嗯了一聲。李梅又道:「我真去了。」陳摶面朝里躺在床上,不理她。
等了半天,李梅不說話,也沒聽到門響,陳摶爬起來,月光下只見李梅背對着自己,肩頭微微聳動。只見她背影柔柔弱弱,情不自禁心生憐惜。起床走過去,繞到她面前。李梅捂着臉,轉過身,背對着他,微微抽泣。陳摶道:「你別哭啊。」李梅不理他,肩頭聳動更是厲害,哭得越來越傷心。
陳摶再也忍不住,道:「別哭了,我陪你去。」李梅身子動了一下,還是哭泣。陳摶心疼之下,伸手去扳她肩膀,道:「真的,我陪你去,你別哭了。」李梅停止哭泣,慢慢轉過身來,月光下只見她輪廓美麗,身材苗條,膚白如玉,真是美如仙子。
陳摶看她淚痕滿面,楚楚可憐,聞得她呼氣如蘭,已是痴了,也是醉了,哪裏還把持得住,只想為她赴湯蹈火,上天入地,哪裏還管什麼危險什麼生死,當下柔聲道:「我陪你去。」李梅又哭着道:「算了,還是我一個人去,你說得對,太危險了。我不想你為我冒險。」陳摶道:「為了你,我不怕。」這會他是柔情似水,又是豪情萬丈。李梅握住他雙手,柔聲道:「你真好,我喜歡你。」這句話輕輕出口,自自然然,普普通通,聽在陳摶耳中卻是天籟之音。他已是渾忘了一切,不由自主道:「我也是。」
岐王府。守衛頭領盤問,李梅掏出腰牌一亮,道:「世子命我二人進府辦事。」守衛頭領還欲再問,李梅甩手便是一個巴掌,怒道:「世子之事,你也敢問?你也配問?你也能問?」那頭領捂着臉,再也不敢說話,命手下放行。待二人進去,他嘴裏嘟囔道:「呸,橫什麼,有什麼了不起!」李梅轉身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那頭領陪笑道「小的說您二位慢走。」李梅哼了一聲,拉着陳摶快步而去。
陳摶道「你可真膽大。」李梅笑道「你不知道,這幫狗奴才,眼睛長在頭頂上,欺軟怕醒,你越厲害,他越怕你,越信你。他們就不敢多問,也不會多嘴胡說。」陳摶道「你怎麼知道?」李梅笑話「我是郡主啊,天下奴才嘴臉都一樣。」接着低聲道「咱們只管大膽走,,見誰也不理。有人問咱們,你就哼一聲,他們摸不着頭腦,自然不敢再問。」
陳摶笑道「現在不是別人問咱,是咱們要向別人問路。」李梅笑道「不用問,我家和這裏差不多,我早記住了。」帶着陳摶三轉兩拐,來到一座殿門前。四顧無人,輕輕推開殿門,裏面黑沉沉,陰森森。陳摶關上門,李梅掏出火折,點亮了一看,果真是白天那間宮殿。李梅道「快去收了畫。」陳摶奔過去,取下那幾副畫,捲起來,順手扯下一幅窗簾,包起來。
就在這時,只聽外面腳步聲傳來,李梅急忙吹滅火折,借着月光跑去拉着陳摶,躲到殿角柱後。只聽殿門輕輕開了,一人輕手輕腳走進來,又關上殿門。那人走到殿中柱後躲起來。李梅和陳摶躲在柱後,大氣也不敢喘。李梅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氣,心道「是個女人。」陳摶卻聞到李梅身上淡淡的處子幽香,不禁心醉神迷。
過了一會,殿外又響起腳步聲,殿門輕輕開了,一個人走進來,又關上殿門。那人走到殿中,輕輕咳嗽一聲。先前那人走出來,輕輕叫道「殿下,我在這裏。」後來那人道「寶貝,想死我了。」這聲音好熟,李梅和陳摶對望一眼,心中同時道「李繼崇!」
那女人走過去,道「怎麼才來,我怕。」李繼崇道「我安排好晉王使臣,父王又召我議事,剛完。快來,讓我好好抱抱。」女人道「慢點,快看你兒子。」李繼崇道「乖兒子,讓爹抱抱。」女人嬌笑道「你是抱我還是抱兒子?」李繼崇笑道「都抱,都想,都愛。」女人哼道「虛情假意,你既然想我們母子,怎麼這麼久不來看我們?」李繼崇笑道「上次看你到現在也才十幾天啊。」女人嗔道「那也是好久了,我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李繼崇笑道「人說剛生過孩子的女人特別想男人,看來是真的。」女人膩聲道「殿下好壞,就會調戲我。」李繼崇呵呵輕笑。
女人道「我要你以後兩三天就來看我一次。」李繼崇道「那哪行啊,你剛生孩子,父王對你正寵愛,時不時去看你,晚上就在你那裏留宿,我可不敢。」女人笑道「這會知道害怕了?當初你怎麼色膽包天,調戲我這個王妃,勾引我,給你父王戴綠帽,可憐你父王以為我生下的是他的種,是他的兒子,哪裏知道其實是他的兒子的兒子,是孫子。」李繼崇笑道「父王那麼多妃子,你只是其中一個,他老了,有心無力,忙不過來,我這個兒子替他代勞,那也是愛護他身體,孝敬他。」
李梅和陳摶聽到這裏,都是面紅耳。李梅心中暗罵「呸,好不要臉,無恥之極!」
女人輕笑道「你想怎樣呢?」李繼崇嘿嘿笑道「就這樣!」女人道「慢點,小心兒子別吵醒他。」接着是親嘴聲,女人喘息聲,呻吟聲。
陳摶和李梅聽到聲音,都是身子火熱,口乾舌燥,心頭狂跳。陳摶心中迷亂,手一松,手中畫掉在地上,啪嗒一聲。李梅驚呼一聲。李繼崇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什麼人?!」放開女人,疾撲過來。
陳摶眼見無法隱藏,從柱子後面出來,嘭地一聲,兩人對了一掌。各自退開一步。陳摶心道「這李繼崇武功不弱,只怕一時之間不易拿下。」低聲叫道「快去攔住那個女人!」李梅回過神來,衝過去擋住那個女人。那女人緊緊抱着一個嬰兒。
李繼崇借着月光一看,認出陳摶,退後兩步,驚道「怎麼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陳摶撿起地上畫,笑道「世子殿下,咱們又見面李,真是有緣。在下今日偶然看到這幾副畫,很是喜歡,今夜特地來取。」李繼崇將信將疑,道「是麼?」陳摶道「當然是真。在下兩人剛才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看到,不如你送我們出去,大家各走各路,如何?」
剛才一招,李繼崇知道陳摶武功高強,又怕打鬥起來鬧出動靜,到時侍衛們趕來,看到王妃帶着王子在此,人多嘴雜,難免傳到父王耳中,父王生性多疑,到時可大大不妙。當下笑道:「好,就這麼辦!你們別做聲,我去找兩頂轎子,送你們出去。否則,這麼晚,你們在王府出現,容易引起別人疑心,萬一傳到我父王耳中,可不好辦。」陳摶笑道:「殿下果真是個明白人,如此最好。不過,你走,她和孩子留下,陪着我們一起等你。」李繼崇道:「也好。」那女人道:「殿下」李繼崇低聲道:「別怕,他們不會傷害你,我很快就回來。」
李繼崇開門出去,又關上了門。聽得腳步聲遠去。
李梅靈魂稍定,道:「他不會耍什麼花招罷?」陳摶笑道:「不會,這是他情人,還有他兒子,那可是他親生骨肉,諒他也不敢。」李梅厭惡地看了那女人一眼。
突然之間,外面火光沖天,跟着殿門、窗戶都着起火來。陳摶一驚,撲過去開殿門,怎麼也打不開,已被人從外面鎖死。接着,從窗戶飛進無數火箭,火把,霎時之間,濃煙滾滾,一片火海。陳摶又驚又怒,罵道:「好賊子,如此歹毒!」
陳摶和李梅終究年幼,不知人心險惡。李繼崇和父親愛妃私通,並且生下孽子,此事乃天大醜聞,如果此事敗露,李繼崇只怕死無葬身之地。陳摶和李梅已經知道這秘密,那是絕對不能活在世上,倘若公開抓捕,這兩人又是晉王使者,此事讓父王知道,必然過問,又牽涉到父王愛妃,到時如何是好?出殿門之時,李繼崇便打定主意,這幾人一個也不能活!至於兒子,也顧不得了。他一脫身,便帶人來放火。
陳摶和李梅相顧失色,彷徨無計。李梅哭道:「都怪我,是我害了你。」陳摶道:「我不怪你,我願意。」打眼一掃,道:「可憐這個孩子,他是無辜的。」
那女子反倒很淡定,不哭不鬧,此刻忽然道:「死不了。我告訴你們逃生之法,不過你們不能丟下我們母子。」陳摶和李梅一驚,陳摶道:「放心,我們不是李繼崇,我們是人,不是畜生。」女子向陳摶道:「你們剛才藏身的那個柱子下面,有一塊方磚,下面有一個鐵環,你拉一下。」陳摶又驚又喜,向李梅道:「你看着她!」
陳摶撲過去,取下方磚,果真有一個鐵環,一拉之下,地面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地道。陳摶叫道,快帶她過來!」
火光熊熊,李繼崇目光陰冷,心道:「王府失火,王妃失蹤,一定要想個法子給父王交代。晉王使臣發現隨從失蹤,只怕也要來找自己求助。明日可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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