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還是要留,這的確是一個生命中的大問題。
多少人因這個問題而焦慮又憔悴,又有多少人,因為這個問題,痛失所愛,楚凜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景生,他們之間有過許多隔閡,也有過許多狠心的話,想來想去,都沒有一句老死不相往來狠絕,他們從來沒說過這麼狠的話,最誅心的一句話無非是我不愛你,我們的感情已成了過去,可這已經是最誅心的話。
他總想着,這輩子和林景生就算不能白首偕老,至少,他們也是一輩子的搭檔,他們能夠天天見面,他無法忍受沒有林景生的生活,他甚至覺得只要林景生不結婚,就這麼孤獨終老,他陪着他一起孤獨終老,這是一種別樣的陪伴,這就是他的想法。孤獨,自私,從不為林景生考慮,他一直考慮的問題都是他想要如何,從未想過林景生要如何。如今,林景生把一句老死不相往來搬出來,楚凜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就這麼愣住了。
他被林景生唬住了。
他怎麼可能願意和林景生老死不相王來,可最近,他又在做什麼呢?
他只不過是心灰意冷,是也不願意見,不願意見到林景生眼裏的憐憫只不過是想要得到林景生真正的愛,不是同情,不是可憐,他並不想和他斷絕來往。
林景生負手而立,站在病床前,極其耐心,他就這麼看着楚凜,就像這十餘年來,他一直活在林景生這樣的眼光中,突然沒了他的眼光,他要如何活下去?
「你想清楚了嗎?」林景生問。
一貫風雲不變於色的林景生,突然變得咄咄逼人,似乎一定要逼得他要一個結果,一定要逼得他,說出留下的話。若是他踏過這道門,楚凜知道,林景生真的能說到做到。
他只不過是發兩天脾氣而言,為什麼他就能如此的咄咄逼人,為什麼不願意花時間,陪他度過這段時光,非要逼他做一選擇,楚凜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他的腿都已經廢了,這樣殘廢的自己怎麼能和林景生站在一起,他早就配不上林景生,何必去糾纏,識相一點多好啊,就如阿生一直所願的,他不願意和他糾纏,不願意他出現在皇宮,不願意和他在公開場合親密,就算他們早就親密得如情侶,他也不願意公開。
索性,如他所願。
又能如何?
他這輩子,已如死了一般。
可如果醫生們有辦法救他,他的腿能好起來呢?
他會恬不知恥的去找林景生嗎?
必然會。
那如今做的,又是什麼,何必如此矯情。
這世上最誅心的,並非他不愛我,而是我們從此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這才是最誅心的。
比起他的腿,林景生更重要。
他一直在思考,林景生卻淡淡說,「你一直不說話,看來你是有所決定,如此也好,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從此不會再出現,阿凜,你好好保重。」
林景生沒有給楚凜一次機會,果斷往外走。
楚凜大吼,「站住!」
他一隻腳已經快要跨出門外,卻被楚凜喊住了,林景生唇角微微一揚,迅速恢復了平靜,他轉過身來,冷冷的看着楚凜,「你還想說什麼?」
「林景生!」楚凜盛怒,深呼吸,「你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我也想問一問你,這幾天在鬧什麼?」林景生說,「如果砍斷我的腿,能夠讓你行走,我砍斷它,給你接上你覺得如何?」
「我要你的腿做什麼?」他寧願自己雙腿殘廢都不願意見到林景生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所以,他要林景生的腿做什麼?
阿生,阿生,你為什麼如此殘忍?
「你想讓我留下來?」林景生問。
「阿生,回來!」楚凜說。
林景生心想,嗯,算他反應快,若是他再走一步,回頭打斷楚凜另外一條腿。
楚凜這脾氣,這麼多年來被c國的大媽們寵得傲嬌又任性,他可不能再慣着,否則,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下去呢?
林景生走了回來,坐在他身邊,楚凜倏然伸手,把他擁進懷裏,緊緊地抱着,兩具溫熱的身體相互擁抱着就像是寒冬中取暖似的,他的擁抱,有點疼,林景生想,阿凜這段時間,的確受了太大的壓力,他伸手抱着他的腰,楚凜問,「我的腿如果真的治不好怎麼辦?」
「不怕,你有我。」林景生說,「你想去哪兒,我都帶你去。」
我會是你的雙腿。
「我不要你,我要我的腿。」楚凜冷哼。
「哦,那我走了。」
他剛一動,楚凜越發抱緊了他,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衫感覺到他的體溫和他的心跳,是那麼的灼熱,又是那麼的令人心動,這是他最眷戀的氣息,他願意就這麼抱着林景生白首偕老。
「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楚凜說,「可是……」
「你的腿,會好起來的,穆涼大哥坐輪椅這麼多年,他最終也能走路了,你為什麼那麼快就放棄了希望呢?」林景生說,「我一定會尋遍名醫治療你的腿,你放心。」林景生輕聲說。
楚凜輕輕地推開他,目光動容,他苦笑,「你還有希望?」
「當然。」楚凜說,「我必然抱着希望,否則,怎麼活下去呢?」
「你實話告訴我,醫生們的診斷結果如何,我能接受。」
「第一次診斷結果並不樂觀,可他們還沒有做詳細的檢查,詳細的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你可以安心,如果出來了,不管好壞,我都會告訴你,好嗎?」林景生對他承諾,不管好與壞,他都會和楚凜一起分擔,不會逃避,他和楚凜的命運早就聯繫在一起了,早就不分彼此了。
楚凜深深地看着他,倏然一把拉過林景生,吻住他的唇。
林景生在他腰上的手微微掐着他的腰,迎合着楚凜的吻,兩人這一刻當成了世界末日來相愛,來溫存,他們成了彼此的唯一,卻沒看到一名護士剛走到門口,看到裏面的情景,大吃一驚,匆匆離開,如逃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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