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得聲音沙啞,她是喜極而泣,如果人的眼淚能有顏色,喜極而泣的眼淚有顏色,她的身邊應該會五彩繽紛。
這是一種無處安放的幸福。
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的幸福。
陸柏做完檢查,又陷入了昏迷,醫生說是正常現象,麻醉後他就會醒來,陸柏神經腦幹上的腫瘤,已經慢慢消散,沒有壓迫到神經,動手術的難度也大大地減低,算是一個很小的手術了,只要陸柏的身體康復就能做手術,成功率非常高,陸柏的肝也慢慢地長回來,小九的肝臟對他來說,非常合適,一點排異現象都沒有,兩人完全融合,這乃是一個巨大的奇蹟,也是一次醫學上很不容易的成功。
醫生們都很興奮,感覺完成了一個里程碑似的手術。
小九卻覺得,這是她生命中,最具有里程碑的一天。
陸柏醒了,健健康康的,只要好好調養,長命不成問題,她本就不指望能夠活到一百歲,能活到七十歲,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陸小九握住陸柏的手,輕輕地放在臉側,今天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不管多晚,她都會等着陸柏醒來,她想陸柏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人是她。
真是嫉妒哈里呢,陸柏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哈里。
是哈里吻醒了陸柏,哈里還一直念着爹地是他的睡美人,得瑟又興奮,她竟然嫉妒兒子,原本以為只有穆涼這種幼稚鬼才會和兒子沒完沒了地吃醋,沒想到她也會吃兒子的醋,如果陸柏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該多麼的完美,她就了無遺憾了。
「我吻過你那麼多次,你為什麼都沒清醒,為什麼哈里一親吻你,你就醒了,生了兒子是不是過河拆橋了呢?是不是已經不心疼了?」陸小九捏着他的手,陸柏瘦多了,瘦骨嶙峋的,手上的骨頭特別明顯,陸小九摩擦着他的手,滿滿的都是心疼了。
「等你醒來,我們要好好算一筆賬!」
真好啊。
比她預想的要好許多,她本以為陸柏這輩子要缺席她和哈里的生命很久,他要很久很久以後,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天眷顧他們一家才會讓陸柏清醒過來。
沒想到,陸柏已經清醒了。
比她預想的好。
真好,他不會錯過太多。
「小白,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來呀。」陸小九喃喃自語,「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我想看一看你,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休息這麼長時間,一定很漂亮,我真是很羨慕嫉妒呢。」
「小白,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會親吻你,所以,你不是哈里的睡美人,你是我的睡美人。」陸小九不滿了,「我才是你的王子。」
「真是糟糕,我也變得和穆涼一樣幼稚了。」
「怪不得喬夏總是吐槽,這種想法要不得,明天要給哈里準備胡蘿蔔,他最討厭出的胡蘿蔔,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因為嫉妒他,我早就準備要給他營養均衡,你信我嗎?我知道你一定會相信我,不會覺得我故意報復哈里,是不是?」
反正陸柏聽不到,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也沒注意到陸柏唇角微微往上翹,陸小九把自己的歡喜都寫在了臉上,一點都沒有隱瞞。
她在陸柏面前,一向是這麼簡單又明了的人。
「小九」陸柏輕輕地喊着她的名字,這個在夢裏,喊了無數次的名字,不管是兩人決裂時,還是熱戀時,這個名字都是他心底最大的眷戀,「哈里會哭的。」
「小白」陸小九痴痴地看着他,一個人喜不喜歡一個人,從她的眼睛裏就能看出來,這是毋庸置疑的,喜愛一個人,無法掩飾,若是不喜歡一個人,又怎麼能用這麼痴迷的眼神去看他呢。這段日子,她幻想着陸柏能夠喊她的名字,幻想到心都累了。
等陸柏真的在喊她的名字,她又覺得是那樣的不實際。
她的小白啊。
那雙色的眼眸,獨一無二,倒影着她的臉。
他的眼裏,只有她。
一如既往。
「我就覺得上蒼厚待我。」陸柏眼神溫柔,他覺得上天是那麼的優待他,小九,哈里都在身邊,這輩子已經別無所求了,「讓你擔心了。」
陸小九不知怎麼的,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往下掉落,這段日子的委屈,擔憂,焦慮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煎熬,害怕他死去的煎熬,哪怕是在無憂門,她也心不在焉就怕家裏來電話說一句,陸柏快不行了,你快回來,每天這樣的一幕都像是電影在倒影,在折磨她。
「別哭。」陸柏說,他很少見到陸小九哭。
哭得心都碎了。
「要你管!」陸小九嬌嗔,一口咬在他的手上,陸柏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悸動,就這麼讓她咬着,「你一直都睡着,都不管我,現在也不要你管。」
「那你管我。」陸柏笑了笑,臉色蒼白,更像是一個病公子,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冷的神經質已經好了許多,並不會令人覺得他是一個神經病了。
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在面貌上體現得一清二楚。
陸小九一直在想,倘若他命中就有這麼一個劫數,她祈禱着自己能和他一起分擔,是不是老天聽到了她祈求,若不是老天聽到她的祈求,為什麼他能醒來這麼快呢?是哈里的功勞麼?
「我一直有聽到你在說話,雖然我沒有醒來,可是我有意識,我一直掙扎着想要醒來,每一次都是昏沉沉的,渾身無力,每一次你和我說這一天的見聞,經歷的事情,我就恨不得立刻睜開眼睛能陪你一起度過,我也怕一直沉睡着,錯過得太多,我怕缺席你的生命太久。我聽到哈里在講故事,這小子講故事真是太溫柔了,催人入眠,我每次都想和他說一聲,哈里,不要講故事了,爹地好睏,你越講故事,爹地就越沒辦法清醒過來,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沒辦法清醒過來,所以我一直喊你的名字。」
「哈里說了好幾次,聽到你喊我的名字,我都沒注意,一開始我是相信的,也很驚喜,可我發現我陪你那麼久也沒見到你醒來,我就放棄了。後面幾次,我都以為哈里太過思念你,所以沒在意。」陸小九說,「如果我早一點察覺你的情況,說不定你早就清醒了。」
「不怪你。」陸柏說,「若是我,我也會覺得是哈里產生了幻覺,是哈里太過思念我。」
「真的不怪我嗎?」
「不怪你。」陸柏說,「寶貝,上來陪我躺一會。」
陸小九笑了笑,乖乖地爬上來,睡在陸柏身邊,睡在陸柏身邊讓她覺得無比的安心,這樣的安心令人想要沉睡,一覺不醒。
她太過依戀他。
「小九」
「嗯!」
「小九!」
「我在!」
「小九」
「我在!」
她擁緊了他,這是一個很好的狀態,她已經很滿足,也很幸福。
陸柏很快就睡過去了,畢竟體力透支,已有一點支撐不住,陸小九就這麼看着他的容顏,捨不得閉上眼睛,就這麼看了一個晚上。
看了一個晚上,也令人覺得格外的舒服。
她竟然一點睡意都沒有,時不時就要醒來,摸一下鼻子,探一探他的鼻息,然而,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她才覺得這是世上最美麗的音樂。
「小白,我愛你!」
陸柏的身體好轉得非常快,養了兩個禮拜,總算養好了,同時也知道孩子在醫院養着的事情,一開始以為陸小九悲傷過度沒了孩子,他也不敢問,怕戳到小九的傷心事,一直到小九主動提起,他才送了一口氣,心裏對也有一股怨氣,這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動他的人。
當然,肯定是因為他沉睡的關係。
若他不是沉睡了,誰能欺負他們母子呢?
穆涼和楚凜真是太不可靠了。
果然還是他要自己醒着才可以。
陸柏醒來的事情,烽火集團沒有把消息放出去,消息卻依然不脛而走,烽火集團領導人最近的精神面貌就像是集體惹了桃花似的,還都是好桃花,個個精神,隨便一套話就能套出來,好在烽火集團如今也不畏懼任何人,陸柏醒來這件事還是有點奇怪的,他們都弄不懂為什麼陸柏會醒來,或許,還真是哈里和他血濃於水喚醒了他,這個說法讓陸小九很不爽,陸柏笑着說,他是陸小九的睡美人。
他很寵小九,就算小九在外是無憂門一把手,手下兩百多人,都是頂尖的特工,他也把她寵成小公主,在他眼裏,小九就是一個小公主。
「你幸福嗎?」他問陸小九。
「幸福!」陸小九說,對她來說,有陸柏,有哈里,還有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這輩子,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陸柏醒來,是一個奇蹟。
不管是對誰而言,都是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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