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報應不爽
僻靜小巷內,屬於流浪漢小洛的那間雜亂小窩棚前,方亭閣等人屏氣凝神,死死盯着窩棚被掀起的門帘。
少頃,黃昏從裏面鑽出來,搖了搖頭。
「沒有嗎?那蘭澈還能去哪兒?」方亭閣有些急,一把推開黃昏,親自鑽進窩棚搜找。
蘭澈是個孤兒,唯一照顧她的王婆很多年前就死了,她在這長安城內無親無故,除了洛景夏這裏她還能去哪兒?大理寺沒有,祈王府沒有,誰也想不出她還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雖然狹小但還算整齊的窩棚內被方亭閣翻個底朝天,就連手腕粗細的破舊花瓶他都不肯放過,生怕蘭澈喝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藥縮小躲在裏面。然而無情的事實告訴他,蘭澈真的不見了,在這她僅剩的可去之處仍沒能尋找到她後,他們只能放棄,認輸。
門帘又一掀一落,竟是頗有幾分潔癖的樓明夜沉默走進。
「少主,沒有……」方亭閣語氣發虛。
一眼便可看透的狹小窩棚,是不是藏着人顯而易見。樓明夜咳了幾聲,揚了揚下頜指向被破木板擋住的牆壁:「之前不是調查過,說這間窩棚與旁邊的宅院連通麼?進去看看。」
「裏面黃昏也查過了,沒人。」方亭閣知道樓明夜不死心,嘆口氣把木板挪向一旁,垂頭喪氣,「少主,能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真的。我們也希望蘭澈早些回來,哪怕有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放棄,我——」
「亭閣,安靜些。」樓明夜面無表情,走到木板後的牆洞前準備躬身鑽進,「我現在煩得很,什麼都不想聽。」
方亭閣趕緊把嘴閉嚴。
十八伽藍的人都知道,樓明夜從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儘管現在看來他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翩翩模樣,可在他還沒有學會克制情緒的時候,偏激與易怒,是他最顯而易見的性格。這些年樓明夜逐漸成熟,極少會對他們發脾氣了,但遇到實在令他生氣的事情,情急之下的斥責難以避免。
他們不敢頂撞,不是因為害怕被罵,而是怕他激動之餘觸發痼疾。
樓明夜鑽過到肩頭高的牆洞,視線豁然開朗——面前是寬敞宅院的後院,積雪滿地,隨風盤旋;通往內堂和前院的門開着,萬籟俱寂,悄無聲息,整個宅邸都不像有人氣的樣子,只有兩趟去來的腳印,看大小顯然屬於黃昏。
蘭澈,果然不在嗎……
樓明夜似是不肯死心,冒着大雪步步往前走去,執拗地把每一間屋子、每一處角落都尋覓個遍,一處都不肯落下。
可還是沒有。
沒有她的身影,沒有她的笑容,沒有她曾經來過的半點痕跡。
方亭閣撐着傘快步趕來,為樓明夜遮住飄下的雪花,帶着哀求味道苦苦相勸:「少主,回去吧。蘭澈走了三天,您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肯睡,身子哪裏扛得住?」
樓明夜仿若未聞,又提起沉重的腳步走向宅院大門,表情麻木。
多希望一打開門,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就在門外等着,忽然跳出來嚇唬他,哈哈笑着問他怕不怕。
他還是不信。不相信蘭澈會如此輕易地棄他而去。
很長時間不曾開啟的宅邸大門發出沉悶響聲,積雪連帶灰塵簌簌落下,灑了樓明夜半面衣衫。那些雪與塵輕得幾乎沒有重量,樓明夜卻似被什麼沉重物事重擊一般,忽而咳得厲害,咳彎了腰。
門外那樣乾淨。
沒有腳印,沒有她。
「少主!」方亭閣急忙將樓明夜扶住,低聲哀求,「少主,算我求您,回去吧,別找了!你要找蘭澈,我們去!就算把長安城掘地三尺也一定把她找出來!可少主您不能這麼熬下去了,會出人命的啊!」
樓明夜咳着,緩緩直起身子,面色更加蒼白。
「亭閣,讓所有人都出去給我查。查洛景夏的行蹤,查不到就去趟燕郡。」好不容易咳聲稍稍息止,他馬上下令,剛說了一句話,驀地喉嚨里一陣腥甜。
樓明夜連忙掩住嘴,然而滲出指縫的黑紅色液體已然暴露了他不能更糟的狀況。
「少主……少主!」方亭閣嚇得面色慘白,定定看着順着樓明夜指縫流淌滴落的血,搖搖晃晃後退半步,失聲驚呼,「晨曦……黃昏……來人!快來人!」
無法抑制的劇咳伴隨着天旋地轉而來,樓明夜雙耳轟鳴,隱約聽見似乎有雜亂腳步聲飛快接近,卻看不清模糊視線里究竟誰最先跑來。失去意識倒在地上那一剎,他腦海里就只剩下一個想法,連自己都覺得荒唐。
如果就這樣死去,得知消息時,她會不會回來,會不會在他屍骨前痛哭呢?
他那個活潑的,天真的,不忍傷害卻不得不傷的小小隨侍。
只希望……她還在身邊……
長安的雪越下越大,圍在樓明夜身邊那一群下屬的身上,很快落滿純白雪花,美麗卻脆弱,轉瞬即逝。
而燕郡的天空,始終是晴朗的,似乎這裏的陽光總是那麼明媚,就像洛景夏的燦爛笑容,從沒有陰霾的時候。
握着蘭澈柔軟手掌大步跨進門內,洛景夏迎着目光震驚的一群下人揮了下手:「都裝啞巴,什麼都別說;順便再裝下瞎子,什麼都沒看見。」
一群衣衫統一士兵連忙閉上嘴,神色怪異,目送洛景夏和蘭澈大搖大擺走進院。
走到人少處,蘭澈拉了下洛景夏衣袖,乾笑:「小洛,你家到底是幹什麼的?那些人穿的可都是皮甲啊!他們是士兵吧?」
「啊?是嗎?沒注意過。」洛景夏十分不負責任地敷衍着,拖着蘭澈直奔某間客房。
蘭澈開始懵逼了。
繼樓明夜後,她發現身邊又多了一個身份成謎的最重要的人。再進一步想,除了王婆,她身邊還有普通人嗎?
細思,恐極。
「小蘭蘭。」洛景夏忽然停下腳步,看着蘭澈溫柔一笑,指了指面前的房間,「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吧。這間客房,註定是屬於你的——很久很久之前,它就該屬於你。」
「什麼意思?小洛,我怎麼聽不懂你的話……」蘭澈呢喃,忽然覺得,眼前的摯友是如此陌生,難以看透。
洛景夏有些猶豫,不等他回答,身後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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