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就拖着瘸腿去
堂堂凡蛻修士,竟被一個凡人喝斥,更不要提這個人還是龍錦衣。s
一抹凶芒,在龍錦衣深邃的眼睛裏,浮現而起,仿佛將要出籠的猛虎一般,看向李弘義,瞳孔漸凝。
李弘義打獵經驗豐富,殺過野豬,斗過老虎,與豹子搏殺過,見過那些野獸的眼神,但龍錦衣此刻的眼神,卻可稱他平生所見的最可怕的眼神。
只被看了一眼,李弘義的呼吸就被帶走,窒息在那裏,渾身冰涼,生出動都動不了的感覺。
……
死了,我要死了!
李弘義神色極難看,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被眼前的的神秘大叔撕成碎片。
但片刻之後,龍錦衣微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里的兇殺之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再次恢復到了之前的冷漠樣子。
「僅此一次。」
龍錦衣淡淡道:「若有下一次,你還敢這樣和我說話,我立刻宰了你。」
說完之後,閉上眼睛。
「呼」
李弘義聞言,這才喘息出來,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
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李弘義才再次開口道:「大叔,那你能……能再幫我把腿治一下嗎?我自己去救香兒。」
「不能!」
龍錦衣馬上就回答道:「我欠你的,已經還完了!」
李弘義聞言,面色死灰下去。
馬上就跪倒在地,哀求起來。
「大叔,求求你,再幫我一次吧!」
李弘義涕淚齊下,他真的已經找不到其他方法了,眼前這神神秘秘的大叔,就是他最後的期望。
龍錦衣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睜,板着一張臉,默然無聲。
苦苦哀求了一個多時辰,龍錦衣都不鬆口,眼看天色漸黑,李弘義終於無奈而去。
……
從這一天,時間又過的飛快起來。
這小山村裏的人,連出門都小心了幾分,再也沒有哪家,敢把女兒外嫁了。
李弘義依舊是拖着那條斷腿生活,比起上一次,這個淳樸的山中青年,更加的沉默寡言,憂鬱孤獨起來。
那氣質,竟有幾分像龍錦衣了。
因為他再次斷腿的緣故,之前踏破門檻來求親的,也紛紛退去,李氏白髮又添了極多,更蒼老了起來。
……
時間一晃,就是大半年過去。
這一天,村中卻熱鬧起來。
原來遠方的大城裏,有軍官前來招兵,招兵的目的,便是清剿了黑風寨的那伙強人。
李弘義聞言,那還不又一次激動起來,柱了兩根小拐棍,就一瘸一拐的沖向那招兵之處。
到了那裏後,結果可想而知。
「你這跛子,斷了一條腿,還想當兵嗎?好生在家種田,伺候你老娘吧。」
軍官呵斥。
眾人大笑起來。
李弘義氣結。
而任憑他如何把自己的身手,吹的天花亂墜,筋骨如何如何強健,人家也不要。
又是一場鬱悶憤恨。
而隨即,他就再次想到了龍錦衣,只有龍錦衣,才能治好他的腿。
再次來見龍錦衣,又是一場苦苦哀求。
龍錦衣依舊沒有理他,冷酷的仿佛一塊冰。
李弘義號啕大哭而去。
自這一天起,李弘義再也沒有來見過龍錦衣,更不要說,給他送什麼吃食來了。
這絕不能怪李弘義施恩望報或者怎樣,實在是龍錦衣的性子,太古怪了,修士都受不了,更不要提一個沒讀過多少書的凡人青年了。
……
時間繼續向前。
那場招兵之事,漸漸被人遺忘,但第二年的春天,卻有兩個之前去入伍的村中漢子回來,一個斷了一條手臂,一個瞎了一隻眼睛。
據二人所說,他們後來的確是組成了一支隊伍,前去清剿那些山賊,但奈何山賊勢大,最後大敗而歸,他們二人,受傷退伍。
眾山民們聞言,不免唏噓,越發的過的謹小慎微起來,有些村民,已經計劃着搬到其他地方去。
而李弘義,得到消息之後,則是更加沉默起來。
這一年的春天,李氏鬱鬱而終。
……
等到夏天的時候,雨水連綿。
如同李老實墜崖,李弘義被野豬撞斷腿的那兩年一樣,一連下了兩個多月,也不見停。
村民們的日子,不太好過。
而李弘義雖然斷腿,但身體依舊強壯,靠着一張弓,一把柴刀,冒雨進山之後,也依舊能獵到一些野物回來。
這一天傍晚,李弘義獨自一人,在家喝着悶酒,吃着野物,聽着雨聲,想着那個他許久沒去拜訪過的人。
他到底是誰?
他在村頭住了那麼多年,不勞作,不結婚,不生子,孤身一人,每天雕像一般的一動不動,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是否又老了呢?
他又有多少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想到最後,李弘義食無滋味起來。無論怎樣,龍錦衣的確是不再欠他的,也不欠村里其他人的,他有什麼理由,恨着他呢?
啪!
放下酒杯,朝門外看了看。
門外雨水潺潺,連成一片,天地模糊之極。
李弘義再沉吟了片刻之後,終究是來到爐灶邊,將鍋中尚熱的野味,又盛了滿滿一盆,撐傘出門。
……
雨水嗒嗒。
李弘義拖着殘腿,卻走的飛快。
很快,就來到村尾處,遠遠就見到那道黑色影子,一如既往的坐在門外,如同雕像,一動不動。
再走近一些後,龍錦衣如今的樣子,印入他的眼帘之中,果然是又蒼老了幾分,仿佛四五十歲人了。
「大叔,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你趁熱吃了吧。」
走近之後,李弘義小聲說道。
龍錦衣默然,微微看了他一眼,依舊不說話。
李弘義太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再多話,進了門中,將手中盆子放在桌上,出門之後,再朝龍錦衣行了一禮,就轉身走進雨中。
龍錦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十數步之後,終於開口道:「回來。」
聲音不怒自威。
李弘義聽的一怔,停住腳步,轉頭看來。
……
二人四目相視。
「我讓你回來,不是讓你站在那裏。」
龍錦衣冷冷說道。
李弘義聽的一陣尷尬,想了想,就朝回走來,近前之後,問道:「大叔,你還有什麼事?」
龍錦衣凝視着他,神色古怪道:「你還想着香兒嗎?」
李弘義聞言一震,目光複雜起來,很快又轉紅,沉默了好一會,才重重點頭道:「我還想着她,我想她。」
話到最後,淚水再落。
……
「你還想去救她嗎?哪怕要把命搭進去?」
龍錦衣再問,面無表情。
李弘義聽到這個問題,目光微微掙扎了一下,就再次重重點頭,神色堅定無比。
……
「哪怕她已經被那些山賊,糟蹋了好幾年?」
龍錦衣再問,問的極尖銳。
李弘義聞言,麵皮抽搐了一下,又是一陣沉默與掙扎。
落到那些山賊手裏,能有好嗎?
只是一個普通而又淳樸的山村青年的李弘義,還能接受那樣的余香兒嗎?
龍錦衣凝視着他。
又片刻之後,李弘義神色,再次堅定起來,又一次重重點了點頭。
「我要救她,我不在乎這個。」
聲音低沉有力,發自肺腑一般。
……
龍錦衣卻依然是聽的面無表情,繼續問道:「哪怕把她救回來之後,她依然不會嫁給你,也要救她嗎?」
又是一個極尖銳的問題。
李弘義心地單純,肯定會憧憬着,救回余香兒之後,兩人重新再一起,甚至是成婚的。
乍一聽到這個問題,身軀都顫抖了一下,目光里一片複雜。
又是好一陣沉默!
過了幾十息之後,李弘義才點了點頭,說道:「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要救她,我只要她活着,平平安安。」
質樸而又誠懇。
……
龍錦衣聞言,再深深凝視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
「既然是這樣」
龍錦衣緩緩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就來隨我學習吧。」
「學習什麼?」
李弘義愕然問道。
「學習怎麼殺人!」
龍錦衣冷冷再道,抄起身邊上的一根長長的樹枝,朝着側面十幾丈外的一棵小樹,就是隔空劃出。
這一手出,把李弘義看的瞳孔直凝,只見那連成天幕樣的雨水,先是朝着兩邊,詭異的分了開來。
喀嚓!
緊接着,就是一聲爆響,那棵小樹,從頭到根,被一劈為二,轟然炸開。
這變戲法一般的手段,看的李弘義眼花繚亂,反應過來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遇上高人了,起碼也是個傳說中的那些武功高手。
「拜見師父!」
李弘義大喜,扔掉拐杖和雨傘,也不顧地面潮濕和泥濘,俯身就拜,磕頭連連!
命運,終於向他敞開了大門。
……
「起來吧,你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打算收你當徒弟,就當是你今天送我的這碗野兔肉的報答吧。」
龍錦衣卻冷冷說道。
李弘義聞言,目光微暗了下去,馬上就恢復如常,師徒之實都有了,還在乎那師徒之名做什麼。
知他脾氣,應是之後,就站了起來。
想到什麼,李弘義又道:「大叔,我這腿,你能再幫我治一治嗎?」
「不能!」
龍錦衣冷冷回答,驀然睜開眼睛,凝視着他道:「我要你就拖着這一條瘸腿,去救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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