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之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塞壬島
黑色迷霧籠罩的幽靈船，以近乎粗暴的氣勢駛入西西里島海域，海水潮漲潮落的浪涌聲中，隱約傳來婉轉清越的歌聲，就像成百上千隻撩動心弦的小手，引誘挑逗起凡人心底的遐思旖念。
魯斌站在輪舵前，看着披在身上的海洋女巫克里奧，探出章魚觸鬚似的腕足，操控着幽靈船的航向。
他知道已經接近目的地塞壬島，看到船上的追隨者和水手，逐漸露出被歌聲影響，臉上露出痴醉的傻笑。
與自己猜想的恰恰相反，實力更高的卡西歐等人，卻是最早沉湎其中，而從搖槳奴隸解放為戰鬥水手的僕從，反而能保持一定的理智。
魯斌環視左右，看到有追隨者按捺不住，趴在船舷的欄杆上，伸手試圖抓住些什麼，忍不住輕輕搖頭：「一群凡人！」
他的右手抓住特里同之劍，號令幽靈船上所有纜繩，將失控的船員全部控制住，隨後招來更多的黑暗迷霧，試圖屏蔽塞壬的歌聲。
可惜，魯斌還是有些低估女妖三姐妹，它們的歌聲猶如天籟，依附在一縷最細小的微風，吹向遍佈海草的篷帆；又在幽靈船艏劈開海水，濺起的銀亮浪花里流轉。
蘊含魔力的歌聲，穿透一切阻擋，激出被誘惑者內心的激情，賦予他們強悍的力量和勇氣，打破身上的束縛，哪怕是靈動猶如蟒蛇般的纜繩，也無法停止被歌聲魅惑的凡人。
偌大的幽靈船，除了待在底艙黑水沼澤的水澤女神萊提斯，只有魯斌和海洋女巫克里奧得以倖免，塞壬三姐妹的歌聲僅僅能影響凡人，還無法撼動半神的意志。
再則，魯斌和海洋女巫克里奧的眼裏，只看到彼此的存在，無論是女妖塞壬三姐妹，還是水澤女神萊提斯，都得靠邊站。
幽靈船的篷帆緩緩下降，魯斌任憑嘹亮歌聲傳遞四方，暗中轉動特里同之劍，憑藉不受影響的纜繩，下水探索遍佈暗礁的危險海域，一點點地糾正幽靈船的航向。
被女妖塞壬的歌聲引誘，闖進這片海域觸礁而死的海難者，無處可去的悲慘靈魂，隨着幽靈船的繼續前進，忍不住露出海面，在黑暗迷霧中穿梭漫遊，無聲地訴說着自己的遭遇。
「一股弱者的氣息！你們不敢向女妖塞壬復仇，只能前來向我提出警告，稍後我親自解決為禍一方的怪物，再來收拾你們。至於現在，我不想看見你們，全部給我消失。」
死難者的亡魂在黑暗迷霧中漫無目的飛翔，它們在海底承受無數苦難，早已覺這艘充盈死亡氣息的幽靈船，將會拯救它們脫離消亡的下場。
不過，魯斌的隨口呵斥，由於掌握着少許死亡法則，蘊含着難以想像的權位，如同咆哮山林的猛虎，嚇地萬獸齊齊俯，死難者的亡魂頃刻間展開逃亡，大多數投進海里，濺起翻湧的水花波浪。
海洋女巫也是精通死亡之力的半神，得益於冥月女神的指點，甚至以海底沉船為基石，構造出一艘幽靈船，可惜精心挑選的亡魂船長，竟然是海王子特里同預先埋伏的棋子，差點被祂奪走可以通往冥界的海船。
克里奧趴在魯斌的肩膀上，親眼目睹他開口呵斥死難者的亡魂，瞬間消失一空的場面，內心震撼地無以復加。
將海洋女巫穿在身上的魯斌，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貼身盔甲，湧出一**滾燙的愛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同樣給予熱烈的回應。
原本劇烈噴的岩漿，蘊含毀滅和死亡之力的種子，如今被清澈的溫泉取代，汩汩流淌而出，不再具有強烈的侵略性。
遍佈褶皺吸盤的岩壁，築起層層疊疊的堤壩，這些天已成功阻擋數十次火山岩漿噴，防線沒有出過一次狀況，可是在水銀瀉地般的清泉攻勢下，竟然自然而然地軟化。
海洋女巫克里奧立即感受到，肥沃的土壤接受甘霖的滋潤，穀粒大的雨水，蘊含着生機勃勃的種子，開始孕育嶄新的生命。
貼身的半神盔甲，轉眼間鬆開糾纏的腕足，緩緩地落在甲板上，魯斌暗中鬆了口氣，心裏又有隱隱的失落，不過當他看到海洋女巫克里奧臉上，綻放出母性的光輝，伸手撫住柔若無骨的腹部，生命的胎動氣息，儘管細微地不可察覺，卻隱藏着深不見底的潛力。
「比我的潛力還強！在沒有奪取神格前，我的位格僅是半神，儘管還有提升實力的餘地，卻無法接受信仰，以自己的光輝庇護麾下的城邦。潛力過我，也就是說將會是神靈，天生神靈？」
一道靈感的火花閃過，魯斌立即想起先見者的最後預言：「一場新的婚姻，將使諸神的主宰者墮落和毀滅，諸神的統治也會被推翻。」
「海洋女神忒提斯被迫與凡人珀琉斯同眠，誕下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神的阿喀琉斯。冥河的水浸泡，天火的煅燒，賦予他刀槍不入的類神體質。可惜，阿喀琉斯再強也是半神，沒有資格承擔預言中的命運之子……難道我潛入世界掀起的命運亂流，將失效的預言又導入既定的軌道？」
魯斌晃了晃腦袋，將自己最放浪不羈的狂想驅逐出去，伸手招來熊頭披風，纏繞在身上。
海洋女巫捂嘴輕笑，忽然感覺劇烈的胎動，忍不住皺起彎月似的眉毛。魯斌連忙俯身彎腰，輕柔地將她揉進懷抱，伸手撫摸着克里奧的腹部，察覺到神胎獨有的氣息，忍不住露出苦笑。
魯斌心裏暗中盤算：「在上個世界，即使父母雙方都是神祇，誕生的後裔也只是半神，甚至有可能會是神孽。在這個半神滿地走，英雄多如狗的世界，神孽肯定有，只是以怪物的形態出現，多數是凡人母親誕下，牛頭人米諾陶諾斯就是此例。唯獨沒有半神和半神的結合，孕育誕生神靈的例子，完全不符合水往低處流的神力慣性。唯一的解釋，就是世界的本源在幕後使勁推動，這是要逆天的節奏。」
魯斌忍不住露出苦笑：「聖山諸神扼殺命運之子，阻止神系的更迭，已然引起世界的反撲，可惜這份職責落在我的身上，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想到其中的重重阻難，將來面對的敵人，是包括浪花泡沫之女在內的聖山諸神，魯斌就感到前途儘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原力大海頓時掀起狂濤巨浪，瞬間將魯斌這艘半神級小船打翻。恍惚之間，他躍出歷史沉澱的歲月長河，任憑時光將他沖向更遠的未來。
世界晉升的關鍵時刻，封住黑暗深淵塔耳塔洛斯的潘多拉之盒將會被再次打開，沉睡的泰坦之母蓋壓將會醒來，被囚禁蛇足巨人將會打破枷鎖，聯手向聖山諸神起進攻。
百怪之父提豐顛覆壓在身上的火山，前往世界之軸摧毀三界的秩序。扛起蒼天的泰坦，將會卸下自己的重擔。怪物之母厄喀德娜，將會率領她的所有後裔，在大地肆意泄憤怒，摧毀萬國萬邦的神殿廟堂，令聖山諸神失去供奉和信仰，斷絕神力的來源。
……
「呼！」魯斌閱盡世界未來的走向，當他看到毀滅一切的火焰和聖光，忍不住出驚呼，狂瀾般的幻象由此中斷。
「聖山巔峰的萬神殿剛剛完工，世界的本源意志，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摧毀這一切。人神混居的黃金時代漸漸落幕，屬於凡人的新紀元即將來臨，身為外人的我，位置究竟在何方？」
原力大海沸騰狂亂，源源不斷地衝進魯斌的體內，在死亡、海洋、自然三種法則之上，憑空注入殺戮的力量。
「世界本源的眷顧，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凝聚出殺戮神格……至於現在，頂多只是擁有殺戮之子模版的半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