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五十章 風波乍起

    往公廚去的路上李閒與平兒終究只能是小小親熱一番，但落在胡萬民和一干胥吏眼裏，越發篤定這新法曹只是個荒唐不堪的浪蕩子弟，這等人物，不值一哂。

    李閒要的正是這等效果，若是陸元方、李千里一干人也能這樣看他，那便完美了，於是當來到坐落於六曹衙門西側的公廚，看到其餘五曹判司以及錄事參軍勿部昕、司馬盧平、長史王訥、別駕李千里乃至都督陸元方都在場，他便更加肆無忌憚的與平兒親熱擁抱，做出某些便是在風氣開放的後世都會惹來觀者詬病的動作，一時間在場的諸多官員均是人人側目，竊竊私語，腹誹貶低者不在少數。

    「李大人，這邊就食。是錄事參軍勿部昕喚李閒過去。

    胡萬民一干胥吏趕忙向李閒告退，公廚乃是有品級的官員就食之處，一眾流外胥吏須得到隔壁府吏廚就食，身份高低，涇渭分明。

    胡萬民等離去，李閒便擁着平兒來到勿部昕所在這一桌。

    事實在公廚就食的官員人數有限，除卻一幹上官、六曹判司，就是文學、參軍、醫學博士這類低級官員，大家各依職級入坐，低層官員一桌，勿部昕為首六曹判司這類中層官員一桌，陸元方等高層官員另闢一桌。

    平兒顯然注意到在這處就食的只有官員，不禁有些不自在，便要掙脫李閒懷抱，退出去。

    李閒卻是緊緊摟住她，壓低聲音道：「配合少爺做戲，他們越是輕視少爺，咱們的麻煩便越少。」

    平兒也知道少爺說的在理，只得含羞點頭，任由李閒擁着來到席前。

    勿部昕是通達之人，一看便知李閒是要與平兒一併落座於此，便喚廚吏加張椅子，這時座中一個瘦如麻杆的官員尖聲尖氣道：「家僮不得侵撓公廚，須得到府吏廚就食，這是陸都督定下的規矩，莫非勿部大人沒有知會李大人不成？」

    瘦麻杆是司兵參軍瞿世讓，也是李千里的心腹狗腿，顯然是看李閒這般放肆儻盪，心生不滿，便出言尋釁。

    勿部昕素來是中庸和稀泥的作風，說道：「着實是本官未與李大人說明白，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李大人且入座。」

    李閒貌似旁若無人的與平兒親熱，實際眼角餘光早把一眾人的反應看個分明，六曹同僚這一桌暫且不說，他真正關心的是陸元方為首的一幹上官那桌，司馬盧平面色冷峻，一如既往的嚴肅明整，長史王訥雁眼半開半合，神情平靜，一貫讓人捉摸不透甚至辨不清是否清醒的狀態，別駕李千里則端着龍子鳳孫的架勢，貌似表現對他的不滿和鄙夷，可實際這種反應在預料之中，並無異常，至於重點觀察的陸元方，卻只是往這邊看了兩眼，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便沒了下文。

    李閒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太幼稚了些，陸元方這些人都是在官場摸爬滾打無數年的老狐狸，他自以為能刺激到他們的儻盪行徑，在這些人眼中怕不是如同小孩子惡作劇般可笑，只是若就這般收手，又心有不甘，心下一動，他揚聲道：「勿部大人勿為我開脫，平兒是我侍妾，以後也是要到公廚就食的，所謂『仕人做官職，人中第一好。行即食天廚，坐時請月料。』，若這些便利都沒有，那我也就沒必要做這官了，不如請辭歸家，當個田舍翁，平兒，坐下與少爺吃飯。」便擁着平兒入座，同時嚷道：「廚吏，快些上菜，若是與諸位上官那桌精粗有別，別怪本官問你的罪，快些！」

    李閒故意表現的跋扈張狂，無所顧忌，以致同桌諸人均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不少人心中在想：「這位是什麼東西變化來的，這般肆行無忌，難不成真對司法參軍這職位毫不留戀不成？」

    勿部昕看李閒的眼神也是頗多玩味，誰都知道李閒是陸元方破格拔擢，不用說也該感遇陸元方的知遇之恩，而陸元方赴任後革除了許多馮大慶在任時的積弊，禁止家僮侵撓廚吏便是其中之一，在此之前，官員帶三五家僮到公廚就食幾成慣例，耗費公食錢不知凡幾，陸元方這做法私下裏是被許多人埋怨的，卻沒想到李閒竟然這樣明擺着落他的面子，這位新法曹若不是本性如此，那就是故意為之，而若是後者，那便有趣了。

    勿部昕這般想着自然悄悄觀察陸元方那桌上官的反應，盧平臉色愈見峻厲，王訥迷迷瞪瞪，仿佛真的睡着，李千里眼睛幾乎抬到頭頂，連看李閒一眼都覺自污其目的架勢，陸元方則笑容如舊，對李閒這樣公然打臉的行為全然不以為意。

    情形詭譎到了極致。

    貌似竟沒有一個上官打算出言責難詰問李閒！

    瘦麻杆瞿世讓忍不住嘟囔道：「這也太差別對待了，若這樣的話，都督大人的禁令豈不成一紙空文了，簡直荒唐。」

    卻是說出不少在場官員的心思。

    這時廣州都督陸元方揚聲道：「好了，李大人年輕氣盛，些許出格行為可以理解，諸位大人莫要過多關注了，廚吏，快些上菜吧！」

    越發讓人驚愕的反應，清名在外行事也確實廉隅細謹的陸元方竟對李閒恣行無忌的行為姑息縱容至此！莫非姓李的是他私生子不成？

    着實讓許多人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李閒心中則越發驗證了自己的判斷，陸元方對他圖謀定然甚巨，也罷，倒要看看他能容忍到什麼程度。

    隨後廚吏送上各色菜品主食，食不言寢不語，一干官員無聲進食，唯有李閒意外，他不停與平兒調戲耍弄，一會兒讓平兒餵他，一會兒又嚷嚷着非得嘴對嘴餵平兒，整個把官廚當成青樓歡場的架勢，毫不顧忌旁人羨慕嫉妒恨之入骨的眼神。

    平兒初始也是羞得頭都抬不起，只是心下明白少爺這是做戲，牽涉甚廣，她不想因為自己誤了少爺的事，便半推半就的配合，而這種事一旦開了頭慢慢也就放開了，所以到後來她也就當其他人不存在，眼中心裏只剩下少爺一個，含情脈脈與李閒兩個表演着濃情蜜意，卿卿我我，旁若無人。

    一眾官員對此暗恨不已，但上官那桌始終悄無聲息，把縱容進行到底，他們也無可奈何，上官進餐也是不緊不慢，他們便是想快些吃完，眼不見心不煩的離開也有所顧忌，最後只得眼睜睜看着李閒在那享受，一干人心裏不免詛咒：「老天開眼吧，趕緊一雷劈死那畜生得了！」

    老天當然不會如他們所願，但李閒故意為之的銷魂午餐卻也未能就這樣一帆風順的繼續到底，一場風波在這時乍然而起，毫無徵兆的向李閒席捲而來！

    「新任法曹李大人呢，本官要見新任法曹李大人，本官是南海縣尉吳世友，有重要公務要向李大人通稟請示，李大人，李大人！」

    扯嗓呼喊聲中，一個身形矮壯穿縣尉官服的男子闖進了公廚，這男子也就是南海縣尉吳世友進來後目光約略一掃，便鎖定李閒所在這桌，然後大踏步走了過來，並揚聲喊道：「李大人，法曹李大人，下官這案子辦不得了，還是請大人您親自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