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三十七章 怪人一籮筐

    之後兩日,李閒便和平兒、吳媽開始整理行囊。

    說起來家中沒有僕人有時候也確是不大方便,好在要打點的東西不多,到了廣州也是入住官舍,一應什物俱全,只需把一些衣物被褥、日常用品和書房中諸般書籍墨硯之類整理打包便可。

    間中寧道務到訪,卻是幫他聯繫好了船隻,後日有羅州蘇氏的商船經韶州往廣州去,李閒一家便是搭這蘇家的船。

    解決了交通工具,李閒更是放心,離別在即,聚日無多,寧道務便拖着李閒去一品樓飲酒閒談,李閒頗覺過意不去,畢竟他一走,家中便只餘下平兒吳媽兩個婦孺,怎麼說他一個大男人才是幹活的主力不是。

    寧道務了解他的心思,一早便有所準備,卻是帶着他那四個得力幹將一併來的,並鄭重介紹給李閒,卻是他寧家的部曲雲氏四兄弟,沒有什么正式名字,以排行稱呼,名為雲大、雲二、雲三、雲四。

    李閒與四個精壯漢子打過招呼,心下頗有感觸。

    部曲在南北朝時是指家兵、私兵,至隋唐則是介於奴婢與良人之間的賤口,比起奴隸,部曲地位較高,既非同畜產,又不得強迫轉送他人,娶妻還可娶良女,所以部曲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私兵的身份,少有真將其視作賤口的。

    只是話如此說,只從雲氏兄弟沒有正式名稱,還是可以推知部曲的身份地位始終還是低下的。

    待雲氏兄弟與李閒正式認識,寧道務便吩咐他們四個去幫手打點行囊,四個漢子手腳麻利,他們一加入,卻是解放了吳媽和平兒,只需在一旁稍加注意指點便成。

    李閒見狀不禁嘆道:「四位雲氏兄弟均是緝匪擒盜的好手,讓他們來整理行囊,卻是大材小用了!」

    寧道務神情略有些異樣,說道:「賢弟若不想他們大材小用,便把他們收入麾下如何?」

    李閒以為他在開玩笑,「他們可是大哥的得力臂助,真捨得送出去?」

    寧道務道:「不捨得又如何,我要去的臨水縣荒僻落後,他們四個過去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倒是賢弟你到了廣州須得有信任的人手可供支應,為兄不是說笑,為他們四人的前程也好,為賢弟你也好,讓他們四個跟着賢弟都是最好的選擇,賢弟勿要推拒,就這麼說定了。」

    李閒沒想到寧道務卻是真的要把雲氏兄弟送與他做部曲,且神情十分堅決,不容推拒,李閒想想自己也確實需要人手,便應承下來,「好吧,多謝大哥!」同時打定主意,待解決了寧道務的窘境,便再把雲氏兄弟打發回他身邊,如此便兩全其美了。

    雲氏兄弟的歸屬順利確定,寧道務頗是高興,便又拖着李閒去喝酒,這下有雲氏兄弟在,李閒也沒了顧慮,便欣然隨寧道務離開。

    寧道務還要喚上平兒,內心中他是把平兒當妹子看的,不過李閒去喚平兒時,卻碰了軟釘子,平兒藉故侍奉李母,拒絕了。

    李閒心下鬱郁,知道短時間內,平兒怕都不會再與他象以前那般親近。

    寧道務亦沒想到會如此,頗有些感觸得道:「女人呢,是需要哄得,賢弟抽時間哄哄弟妹便是了,卻不像我,以後想哄怕都沒機會了。」他的神情頗是黯然神傷。

    糾結於平兒態度的李閒也沒在意他話中的深意,兩人離開家,直奔一品樓,因為心情都不算太好,卻是都打定了主意,去買他一醉!

    一醉解千愁,兩人雖無千愁,但男女之事,也唯有一醉可解了。

    這一日便忽悠而過,第二日晨早,李閒卻是被頭痛鬧醒。

    頭痛自然是昨日買醉的後遺症,他與寧道務在一品樓開懷暢飲,最後酩酊大醉,以致李閒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話說寧道務也有些奇怪,似乎也有心事,不光是為要去臨水赴任的緣故,李閒隱約記得他嘴上直說對不起芸娘,罵自己不是男人來着。

    真是古怪了,難道寧大哥移情別戀,做什麼對不起芸娘的事了?

    事止揣測,置喙不得,何況他自己也在為如何挽回平兒而苦惱。

    男女之事,哪怕再多一兩千年的知識,仍舊是無解的一道難題。

    李閒撇開這些無謂思緒,來到院子呼吸新鮮空氣,緩解頭痛,甫一進院,卻是看到母親正獨自一人在散步。

    天色正早,晨起微寒,往常母親這時都是在房中歇息,事出反常,倒讓李閒有些意外。

    「閒兒醒了,以後莫再喝那麼多酒了,傷身又傷心,不好。」看到李閒,李母出言叮囑兩句,並攔住他不讓相陪,嘴上道:「又要離開了,不知多久再會回來,娘再好好看看這宅子。」仍舊一人閒逛,不放過宅中每處角落,只是李閒看得出來,母親有些神思不屬,情緒低落。

    說來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件事,他印象中自己小時候一直都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居無定所,直到十歲左右,才在洛陽安穩下來,弱冠明法及第後,李母建議他申請主動到嶺南任職,可免去守選之苦,李閒初時並無多想,直到到了韶州,赴任曲江縣尉,李閒才知道,母親竟然在韶州還有一座舊宅,便是他們現在的居所。

    這宅子外觀並不顯眼,可內里卻是裝點得頗為樸拙雅致,更隱隱透出一種閨秀婉約之氣,顯然最初便是給女眷設計的。

    李閒倒也問過李母這宅子的來歷,李母語焉不詳,只說是遠房母族所留,其餘便不再說了。

    李閒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偶爾腦海中總會有種模糊的感覺,似乎這宅子他也有些熟悉,但那感覺又不是很清晰,終歸還是沒放在心上。

    這次赴廣州任職,他倒是也起過賣掉這宅子到廣州重新置業的打算,只是因為想到那奏摺起效後,自己極可能被調任中央,廣州非是久留之地,便放棄了這打算,現在看到母親對這宅子這般有感情,他倒有些慶幸,若真要賣這宅子,母親怕是決不會答應吧!

    李母的奇怪表現也很快被拋到腦後,明日便是啟程出發的日子,僅餘這一天,自然不能虛度,他打算將韶州鄰近的丹霞山爬上一爬。

    說來前世李閒便對丹霞山悠然神往,倒不是因為丹霞山有多動人的景致和獨特的地貌,事實上泱泱華夏這樣的靈山秀水數不勝數,丹霞山在這方面也不算多特殊,李閒神往的是丹霞山獨一無二的奇石---陽元石!

    那是一塊與男人話兒一般無二的巨大石頭,擎天聳立,幾乎就是上古人類生殖崇拜最好的圖騰註解。


    李閒那會兒頗是神往,可惜緣慳一見,今日時機正好,若再錯過那陽元石,可就要留下遺憾了。

    有了計劃自然趕緊付諸行動,匆匆用過早餐,讓平兒準備些點心飲水,李閒便出發趕赴丹霞山。

    平兒卻是隨行的,不同昨日,爬山自不能讓李閒獨自一人,當然,那疏離感卻是越發明顯,除了盡到婢女的職責,平兒幾乎不怎麼與李閒交流。

    李閒對此也很無奈,頗有些後悔,早知便不該讓平兒知道那表奏的內容。

    此時距離三月初三上巳節過去已有些時日,有錢有閒的士人貴女大都在家中養精蓄銳,以待月余後五月初五端午競渡時再鬧上一場,所以冶遊踏青之風稍歇,李閒和平兒僱車抵達丹霞山時,人跡寥寥,罕見來登山尋幽的騷客閒人。

    李閒對此喜出望外,只有經歷過後世旅遊景點,人群蜂湧,乃至胼手砥足,進退兩難的景象後,才會知道這樣人際疏落的丹霞山是多麼的可貴和讓人神往。

    隨後李閒便迫不及待的拾階登山,背負食盒飲水的平兒緊隨其後,李閒倒是想接過負重,奈何平兒堅拒,登了數十台階後,已見氣喘的李閒看到平兒仍舊氣定神閒、從容自若,才知道,平兒的拒絕也是有底氣的,自己這羸弱的身子卻是連個小女子都不如,着實慚愧啊!

    這樣想着便更加堅定了鍛煉身體的決心,便先從攀登這丹霞山開始吧。

    當然,登山的目的可不光是為了登頂那麼簡單,真正的情趣在於沿途賞玩景致。

    丹霞山身抖麓緩,走走歇歇正合適,一路經過荷池,見過奇石,游賞山林美景,分外心曠神怡,不覺疲累便到了半山腰。

    後世半山腰有拜陽台,是最適合觀賞陽元石的所在,現在當然還未辟出,但已然有那麼一片開闊的石地平整出來,看那石面頗為光滑齊整,好似一塊石鏡,顯然也是善男信女在此膜拜陽元石頻繁摩擦的緣故。

    那陽元石也確是讓人讚嘆,栩栩如生,難辨真假,其巨大渾圓又給人帶來極大的震撼,漢帝金莖雲外直,李閒不記得這詩是寫什麼的,可從字面,卻是形容這陽元石最是貼切!

    賞過陽元石,後頭便少了幾分吸引力,不過登山不登頂,猶如半途而廢,李閒還是和平兒直登山頂而去,山頂開闊,陽光灑落,已近正午,卻是賞不得後人鼓吹的堪比黃山日出的丹霞日出了。

    李閒也不失望,在山頂顧盼四野,只見滿目蒼翠,雲蒸霞蔚,自有動人心弦處,不虛此行。

    平兒也被景色吸引,臉色稍霽,雖然還是不主動說話,但李閒能感覺她的心房也在慢慢融化。

    女人畢竟心軟,時日一長,該會把那件事遺忘的。

    李閒看到希望,心情更佳,與平兒吃過點心,補充了水份,這才戀戀不捨下山。

    本該很平常的登山,誰知下山時卻碰到一個出乎意料的熟人,卻是寧道務的紅顏知己芸娘。

    芸娘正在婢女的陪同下在那半山腰『石鏡』處對着陽元石焚香膜拜,李閒倒也知道,這陽元石是遠近聞名的求子勝地,芸娘為何膜拜自然心下瞭然。

    平兒與芸娘感情十分好,見到後便忙不迭過去招呼,歡喜聊天,算來二女也有些日子沒聚到一處了。

    李閒不便攙和,便在一旁欣賞景致,待二女聊了會兒,幾人便相偕下山。

    馬車收了錢在山下候着,芸娘她們也自帶一輛,天色漸晚,便各自上車回程。

    路上平兒情緒有些低沉,李閒問她有什麼事,平兒便說是芸娘姐姐與寧大哥感情有些問題,寧大哥這番去臨水卻是不帶芸娘姐姐,她忍不住問李閒:「是否寧大哥另有新歡,而拋棄芸娘姐姐了?」小妮子和芸娘感情好,卻是為姐妹抱起不平。

    李閒也是才知道這個,聯想到寧道務醉後所言,不覺亦有些喟嘆。

    「平兒錯怪寧大哥了,臨水荒蠻瘴癘之地,芸娘姑娘去了如何能吃得了那樣的苦,寧大哥這是疼惜芸娘姑娘。」嘴上開解平兒,心下卻也覺得芸娘可憐,因為出身的緣故,芸娘沒可能堂正嫁入寧家,這次寧道務赴任臨水,不帶芸娘,想來也讓芸娘有了危機感,才來此求子,想借着子嗣綁住寧道務。

    女人呢,終歸不明白把一切都託付給男人是多麼的可悲。

    好在寧大哥該也不是那種負心薄倖之輩,不然也不會為此愧疚而買醉消愁了。

    李閒為開解平兒,又把寧道務昨日醉酒的情形約略說了一遍。

    平兒這才釋懷,說道:「原來如此,想來芸娘姐姐也明白寧大哥是為他好,所以雖然委屈,也不欲與我多說,他們二人的感情真是好呢!」

    李閒亦點頭:「是啊,只要有感情,什麼困難都扛得過的。

    心中卻在想:「別人有感情,能解決問題,那我們呢?平兒,你對少爺有感情嗎?」

    明知答案,還是神傷,不如不想。

    天擦黑時回到韶州,與芸娘作別,芸娘卻是柔聲懇求李閒,讓他莫把今日相遇的事情告知寧道務。

    李閒憐惜芸娘,知道她不想讓寧道務為此煩心,便應承下來。

    芸娘再三道謝,神情掩飾不住的黯淡和傷感,還有些許決絕。

    李閒並未多想,只是不免覺得這兩天頗為古怪,寧道務、娘親還有芸娘,算是怪人一籮筐了。

    想來是離別在即,人的情緒都會有些波動吧!

    日子終於漫過,轉天晨早,旭日初升,寧道務偕人登門,卻是出發去廣州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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